從府衙出來,天已經變了,不過午後,烏雲壓得很低,有要下雪的跡象。

青琅將墨狐領子,縷金騰雲祥紋的緞面大氅給言珩披上,墨黑的軟毛襯得言珩更加清冷,只有看向陸羨安的淡色眼眸裡,帶了點柔和地笑。

“看什麼呢?”

陸羨安也笑了笑,道:“來洛州還是第一次見你這麼穿,既尊貴,又好看。”

雖然是誇獎的話,言珩卻不領情,橫了他一眼:“意思是往日的不好?”

此行是督學,言珩日常穿著都以簡潔樸素,如普通學子一般,不顯身份。

陸羨安在那一眼下,並不退卻,這是他熟悉的,一點也不吃虧的樣子,和隱藏在運籌帷幄下,只會讓自已看到的任性,“你知道我不是這意思。”

他看看天,道:“要是在北疆,這種天氣,是會下雪的。”

言珩想了想以前遊歷時的情形,道:“洛州也會下雪。”

這裡離他們住的地方很近,便沒有坐車,只是緩步走回去。

陸羨安換到言珩的左側,替他擋著風,問:“洛州的事已經辦得差不多了,眼下怎麼做?回京?”

言珩沒回答,反而問起了另一事:“羽林衛的密報幾天能送到皇上那兒?”

陸羨安敏銳道:“最多兩天,殿下是想讓我傳信還是請旨?你想去河州?”

“我自然是留在這裡督學,但你可以去。”

陸羨安知道他對遷居河州的趙氏旁支起了興趣,道:“在京裡確實很難找到趙家的把柄,上次淮州的事,最後也是拿言喻做擋箭牌,淮州府衙即便爛完了,只要他們不供出趙君復受了賄,事情便扯不到他身上,河州不一樣,那可是他的本家。”

“但我有一點不明白,以現在的形勢看,四姓五望裡,蕭氏徒有其名,趙氏才是勢力最大,也最難搞的,你為何會舍易求難?以我看,對蕭氏乘勝追擊,老三便沒了希望,說不定更好。“

言珩步子不大,走得很慢,他側頭看陸羨安,問:“你這樣想的?”

“嗯。”

“那便如了趙君復的意。我若真這樣做了,即便抓了再多把柄,為著太后,蕭家的產業也是不能抄的,留下來的產業,最終會被趙家或其他世家蠶食殆盡,於國庫也好,朝廷也罷,沒有太大的用處。”

“況且,經過上次的事,太后一派也會進入修身養息階段,窮追不捨,只能適得其反,有一點你要知道,世家是滅不掉的,滅了蕭氏,會出來新的某氏,新的會像年輕的猛獸,為了壯大自已,拼命地擴張資源,年老體衰的,才會為了生存謹慎,若有一條活路讓他們走,就會感恩戴德。”

“所以你選了比蕭氏更年輕,也更貪婪的趙君復,”陸羨安說,“可你怎麼知道在河州就一定能拿到他的證據?畢竟那裡只有旁系。”

言珩嘴角微揚,抬眸看著他,說:“你見過草叢裡蟄伏的蛇嗎?找不到它們藏在哪裡,最好的辦法就是——打草驚蛇。”

陸羨安同時說:“打草驚蛇。”

他們走得很近,風拂過言珩的發,陸羨安不由自主地,伸手將那一縷揚起的頭髮撩在指尖,拇指輕輕撫過,很軟,很柔,也很滑,從他的面板一直滑進心裡,帶來微微的酥麻。

言珩感覺到髮梢處的異樣,回眸睨著他。

陸羨安驚覺自已的失禮,內心慌亂,但眼神鎮定地收了手,“風吹來的。”

言珩看看他垂落下去的手,再看看自已並不算長的頭髮,挑了挑眉:什麼樣的風,能將頭髮吹到你手指上?

陸羨安在這場對峙中,敗下陣來,先一步挪開了視線,抿了抿嘴唇,轉移了話題:“你真不擔心和老二他們糾纏的時候,他們趁機壯大自已?”

言珩似被他帶走了思路,轉過頭不追究了,卻也沒有回答他。

陸羨安隱秘地撥出一口氣,抬起手指放在鼻尖輕嗅,彷彿還能聞到髮絲上殘留的,言珩獨有的淡淡沉香。

自已真的瘋了嗎?方才的所有舉動,都超出了他對自已的認知。

陸修遠說過:“不懂得剋制慾望,約束自我的人,是無法在戰場上做出正確的判斷。”

他懂得剋制與約束。

但現在,他一次次被自已無意識的行為所震驚。

陸羨安想,自已要趕緊請旨,去河州。

回去的路上,他拼命讓自已想著河州的事。

言珩也很安靜。

直到走進屋裡,言珩才問:“你在想什麼?”

陸羨安:“……”

他忘了自已想過什麼,似乎又什麼都沒想。

言珩無奈地嘆氣:“你似乎很容易走神。”

陸羨安福至心靈,想起自已最後問他的話:“我在想,你好像完全不怕他們兩個給你使絆子。”

屋裡暖和,兩人將大氅褪下,青琅將茶送來,又退出去。

言珩道:“我為何要擔心?我一無外戚,二沒結黨,除了皇上賞的東西外,什麼都沒有,他們用什麼來拿捏我?”

“光腳不怕穿鞋的?”

言珩眼裡藏著別樣的東西:“他們怕失去。怕失去世家的擁護,所以被世家裹挾,怕朝堂勢力不大,所以要拉攏群臣,怕別人搶了自已看上的位置,所以成天防著,害著,怕得太多,束縛自已的也越來越多,最後什麼都得不到。”

“當我第一次走出那扇宮門的時候,我就想,要是能永遠不回去,才是我之幸事,你看,他們都不知道我想的是什麼,怎麼拿捏我?何況,天命不可違。會身不由已,做不了主的皇帝或許有,但不是當今。”

陸羨安暗暗心驚,言珩在他心裡,雖然一直是伶牙俐齒,但也是極其內斂,循規蹈矩的,說話總是留三分,可現在,卻是毫不掩飾鋒芒的犀利。

他不知道他為何會有這突如其來的轉變。

言珩看著陸羨安,他那雙因眸色淺淡而看上去總有些冷淡的眼裡,透著看不清的情緒,“其實他們若是能把我在那條路上絆倒,我也是願意的,那時,也許我和……還有另一種可能?”

聲音越來越輕,陸羨安沒聽清他說的什麼,“殿下,你說什麼?”

言珩一笑,彷彿只一瞬間,所有的情緒又被他收起,道:“我說有羽林衛指揮使親自出馬,趙君復什麼可能都沒了。”

陸羨安狐疑:“你說的不是這個。”

言珩笑而不語,眉目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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