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萬經羽上學的日子……
十二歲之前她在北荒碧海，沒上過學，十二歲之後跟著鶴辭，姑且認識了幾個字，學了點三腳貓的功夫。但是彈琴這樣高雅的事，她學不了一點。
眼見兩個姐姐坐姿端正，儀態優雅，優美的琴聲像流水般從她們指下彈出，而萬經羽只能裝模作樣。
國師在對面坐著，掃視著下面的五個人，說看不出是不可能的，萬經羽平生第一次有了濫竽充數的羞恥感。
雲在她旁邊靜靜地坐著，因為常年的訓練，她看起來簡直完美。萬經羽嘆了口氣，雲比自已像公主得多。
“好好彈。”雲發覺萬經羽偷看自已，小聲督促她說。
來上書房陪四公主其實是件輕鬆的差事，因為相比於跟著四公主亂跑，坐在這裡舒服得多，就是有點丟人。
國師依舊戴著面具，但是他的眼睛是明亮的。
“四公主，手指放在琴絃上。”
假彈琴被拆穿，其他人好奇地扭過來看她。
萬經羽低著頭不說話。
坐在萬經羽斜後方是二皇子。
二皇子嘲笑萬經羽：“你就是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四公主嗎？大家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二皇子說這話時忽然注意到角落裡的被動隱形的大皇子，順帶提了一嘴：“裡面那個——說你呢，你又是誰呀！”
大皇子今年二十，穿著還沒有云精緻，衣服也不是很整潔。令人好奇的是，他的腰間還有一把劍，如果二皇子不說，萬經羽還以為他是一個侍衛。除了大皇子，其餘四個都是十五歲到十八歲之間的半大少年，大皇子在其中實在有些突兀。
大皇子識相地不說話。
二皇子反而變本加厲，衝著大皇子喊：“說你呢，你是是啞巴嗎？”
萬經羽慶幸倒黴的大皇子吸引了注意力，她抬頭看一眼國師，結果被國師發現了。
萬經羽尷尬地把手放在琴上，但是她又不會彈，只好一隻手摸摸鼻子，另一隻手撓撓癢。
國師把視線放到大皇子身上，對大皇子來說，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沉默了。大皇子乾脆呆坐著目視前方。
“萬安鈞，坐好了。”
國師終於開口制止。
二皇子萬安鈞生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本來一大早就來上書房，懶覺都沒法睡，他心裡已經很不滿了，來這裡之後他就沒安分過。
傻瓜一樣的二皇子根本不清楚國師的地位，一點也不把國師放在眼裡。
二皇子從座位上起來，叫囂著：“喲，是本殿下太給你面子了嗎？”
這一幕給了萬經羽不小的震撼，恍惚間她看到了昨日的劉大少爺。
萬經羽放鬆地坐著，悄悄拉拉雲的手：“雲，我賭這個萬安鈞今天會倒黴。”
雲拍拍萬經羽的手背：“別講話，小心聽到了被他針對。”
國師坐在前面，沉默了一下，大概是沒想到二皇子敢如此冒犯。
他好脾氣笑了笑，面朝萬安鈞說：“在我面前，不要自稱‘殿下’，你應該自稱‘我’。”
萬安鈞不屑：“本殿下今天願意來就已經是大恩大德了，你是什麼身份——”
萬安鈞發瘋的時候，旁邊座位的女孩用腳輕輕踢了他一下，掩著臉小聲提醒：“萬安鈞你丟人嗎，快坐下！”
這個女孩看起來和自已差不多年齡，剛才的琴彈得也很好，她和萬安鈞長相有些相似。約莫是萬安鈞的妹妹三公主。那另一個女孩就是大公主了，這麼大動靜大公主都沒有反應，顯而易見地比另外兩個公主端莊得多。
萬經羽好奇地去看國師，面具遮住了他的情緒，這個角度，萬經羽看見國師正在單手摳指甲。
國師也站起，作了個“噓”的動作，示意萬安鈞閉嘴。
萬經羽感覺這一幕十分熟悉。
接著國師揚起一隻手，一隻白鴿飛到他的衣袖上。國師拿起筆在紙條上寫了幾個字，捲起來繫到鴿子的紅爪上，隨即一揚袖，鴿子便飛出去了。
萬經羽戳了戳雲，雲即答：“牽機司的白鴿。”
“你覺得是寫給誰的啊？”
“陛下。”據云所知，國師和陛下之間有單獨的鴿子通訊往來。
“國師這樣是找陛下告狀嗎？”
“也許吧。”
萬經羽這下該重新審視國師和陛下的關係了，萬經羽面色凝重地諮詢雲：“難不成，國師是父皇新認的兒子……父皇那麼寵愛他嗎？”
雲忽然不說話了，拿看傻子的眼神看著萬經羽。
萬經羽難過地咬著唇：“是真的啊……”
這下雲真的顧不上自已和萬經羽的主僕身份了，伸手拍了萬經羽後腦勺一巴掌。
萬經羽噎了下，沒發出太大聲。
雲解釋：“情同姐妹，這妄想病不能不治。”
這時萬安鈞還沒消停，不僅對國師嘲諷了一番，還牽上大皇子，說大皇子是國師庇護下的狗。
國師忍了忍，又忍了忍，最後忍不住了說：“爾等自便。”接著他就出去了。
眼見萬安鈞的妙語連珠馬上就要扯上萬經羽了，萬經羽忍了忍，又忍了忍。
雲斟酌著利弊，維護四公主的行為會不會抵消她冒犯皇子的罪過。
萬經羽對這個二皇兄沒有一丁點的好感，他今日在這裡侮辱人雖然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傷害，但萬經羽十分清楚，二皇兄內裡仍是個十足的惡人。能在賽馬場上差點置她於死地，視人命如草芥，這個萬安鈞實在是可怕。
雖說萬安鈞被慣養得無法無天，不是個惹得起的貨色，可萬經羽也不是善茬。若說皇帝會偏向誰，萬經羽覺得自已更勝一籌。
萬安鈞一句“沒來由的野種”真真切切說在萬經羽的痛處。
她是父皇從北荒帶回的野種，這樣的話她還能接受，畢竟自已很可能不是父皇親生。但若說她沒來由，就是真的過分了。萬經羽在碧海時，族長給她起名羽，告訴她母親是聖女凇。
萬經羽時常會糾結自已到底為誰所生，是凇還是瓊姬，因為與二人都未曾謀面，所以無解。
雲沒有攔住她，只見萬經羽朝二皇子呸了句“你才是野種”，接著就大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