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盧靜,是戶部侍郎府庶四姑娘。

我前頭有三個嫡出姐姐。我親孃原先只是父親的洗腳婢,聽說有次父親醉酒後才有了我。

七歲之前,我和碧冬還有小娘一直在浣衣房做事。

我們每天除了吃飯睡覺,便是洗主院那些人的衣服。冬天涼水刺冷,三人六隻手長滿了凍瘡;夏天炎熱酷暑,浣洗衣服可以如山堆般高。

碧冬私底下喜歡叫我小姐,可我從來不覺得自已是個小姐,我比小姐身邊大丫頭乾的活還要多得多。

我也不能喊那些小姐們為阿姐。

有一回,大小姐把她不要的糕點送給我吃,我輕喚了聲大姐,被母親身邊的嬤嬤聽到,她一下子便衝到我面前抽了我幾嘴巴子。

那一次,我懂得了禍從口出這個詞的含義。

我以為我要在浣衣房洗一輩子衣服。

直到七歲那年,小娘突發高熱,怎麼叫都叫不醒,我太害怕了。

那是我第一次違抗母親命令,我發瘋一般,不顧眾多婆子阻攔,衝出內宅,跑向外院。

誰都沒想到我竟然有那麼大力氣,可以掙脫眾人,我自已也沒有想到。

我只知道,我被他們抓住的話,小娘會死,我會死,碧冬也會死。

外院之中,我遠遠瞅見父親與幾個好友正在飲酒。

我的心中有個聲音一直在狂喊,快一點,再跑快一點,馬上就能見到父親,小娘就有救了。

突然,我的頭髮被人扯住,嘴巴被人捂住,突如其來的痛、父親越來越遠的身影都讓我止不住眼淚,。

我被拖倒在地,一個男僕將我拉入草叢之中,坐在我身上,一隻手捂著我的嘴巴,不讓我發出聲音,另一隻手的拳頭朝我面門紛紛砸下。

我四處掙扎,雙手到處摸索,想找個尖銳東西砸向他。奈何盧家園丁太過勤勞,草叢裡除了草和泥土,什麼也沒有。

從未感覺如此絕望,空氣越來越稀薄,血淚糊了我雙眼,我漸漸力脫,雙手雙腳歸於平靜。

我想,就這樣吧,死了也好,死在小娘前頭,也不用再經歷悲傷。

“住手。”一道滄桑有力的男音響起。

我敢發誓,那是我這輩子聽過的最好聽的聲音。

男僕被人從我身上提溜開,我嘗試睜開腫脹的雙眼,卻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樣,依稀是個濃眉鬚髯男子。

他抱起我衝入堂中。

我癱在他的懷裡看到了錯愕的父親。

我終於見到父親,我很歡喜,可是我卻來不及說話,暈了過去。

我醒過來已是五天之後,小娘沒能熬過去,聽說她是躺在父親懷中去的。

如此也好,父親是小娘這輩子最惦記的人,臨終前能再見父親一眼,我想她應該是開心無憾的。

而父親也終於發現盧四小姐有名無實,母親被父親責罵一通,我則搬進永輝閣與其他三位小姐同吃同住。

從那之後,人前,母親不再苛責於我,人後,母親依舊喜歡折磨我,只是手段越發高明,我的身上不會再看見明顯傷口。

後來我才知道,救我的那個男人,名叫劉攀,他是父親好友,早年在軍營當兵,後來入了皇宮御林軍。

聽說他傷了那裡,所以無法娶妻生子。我便纏著他,想要他當我爹。

父親很尷尬,出於對我的愧疚,他只能笑著讓劉攀,認我為義女。

那是父親為我做過的,為數不多的好事之一。

從此,我便經常出入劉府,她們都說我不像盧府小姐,更像劉府小姐。

我也是這樣覺得,在劉府,我有獨立院子,有數個丫鬟婆子伺候,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有穿不盡的綾羅綢緞。義父休沐了,還會帶我到處玩耍。

慢慢地,我長大了。再後來,我及笄了,她們要給我許人家,可是我覺得嫁去哪裡都不如在劉府自在。

我跪在義父面前,說要當他一輩子的姑娘,義父把我趕了出去。還說,我若不嫁人,便不能再叫他義父,不能再踏進劉府半步,不能再見到他。

我急了,如果沒有義父,我的生活還有什麼意義。

可能是我太過無助,上天憐憫我,給了我一場預示。

我做了一場很有真實感的夢!

在夢中,我參與了皇宮選秀,晉王妃選中了我,我成了晉王庶妃。

多可笑啊,我從來都是討厭庶啊妾啊的,最後竟然成了妾。

在夢中,我看不清晉王妃的面容,只知道她姓雲,比我還小。

她是個和善心軟的人,縱然我三番四次算計於她,她也不跟我計較,我從沒見過這樣的主母,這麼仁慈。

我想,她的孃家一定非常愛她寵她,才把她養成這副軟糯腸子。

我很清楚後宅的那些腌臢手段,在這女人如雲的王府後宅,她遲早得被弄死。

果然,有人對她下手了,我不小心看到她藥盅裡殘留的藥渣,這些藥渣我可太熟悉了,母親就給小娘喝過。

這輩子她都別想有子嗣了。

但是她好像一副不知道的樣子,依舊天天樂呵呵地伺候晉王。

她這麼蠢,我都懶得親自動手了,坐山觀虎鬥便行。

後來,晉王登基了,她變成了雲妃,我成了順嬪。

很奇怪,在這個真實感很強的夢中,我看不清任何人,皇后叫什麼我也不知道,但我確實很順。

相反,那個雲氏不太順,她孃家倒臺了,她的親人們一個個離去,皇上整日和皇后廝混在一起,對她也是愛搭不理,怒目而視。

那個整日樂呵呵的晉王妃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鬱鬱寡歡的冷宮雲妃。

想起她在王府的天真樣子,我拎著糕點,偷偷跑去冷宮瞧她。

她就靜靜地坐在冷宮的凳子上,瞅著我一言不發。

我有些難受,放下糕點便走,我怕待久了被皇上皇后發現,無端受連累。

冷宮真不是人呆的,她的落魄讓我回憶起小時候在浣衣房的日子。

後來我又陸陸續續給她送過幾次東西,最後一次我還告訴她,她的親人即將離京。

她太可憐了,一個人被關在這裡,什麼都不知道。我沒能見到小娘最後一面,我希望她能想辦法出去,見她孃親最後一眼。

然後,她消失了,有人說她暴斃了,有人說她割腕了,有人說她跳湖了。總之,她不見了!

這時,皇上開始疏遠皇后,我發現我的機會來了,每次皇上來我宮中,我都使盡渾身解數取悅他。

許是我與雲妃有什麼相似之處。床第間,皇上有幾次情難自禁將我誤認為她,我辯解後他更是擺出一張冷峻臭臉。

我嗅到其中不對勁的感覺,後來我嘗試把跟我長得相似的人送到皇上面前,果不其然,有幾個被留下了。

我很慶幸,我找到了皇上的命脈,並用此打敗了皇后。

皇后抑鬱而終,我順利成了繼後。看吧,那些個愛他的人都不得好死,我才是人生贏家。

夢醒了,我不甚在乎,只是一場夢而已,每年不知道要做多少迴夢,這次至少是個好夢,遺憾的是夢中主角不是義父。

我又嘗試去了一次劉府,義父仍然不見我。

看這架勢,我知道他先前說的話十有八九是真的。我若是不嫁出去,他真能永遠不跟我見面。

我氣鼓鼓回到盧府,聽到母親說宮中大選。

我仔細一想,這不就是夢中之事,反正不是義父,嫁誰不是嫁。

我央著父親讓我進宮,令我意外的是,這一次三個嫡女也不跟我搶了,我順順利利進了儲秀閣。

我四下打聽晉王妃是誰,我就想看看夢中這個蠢女人到底長什麼樣。可是別人都用狐疑的眼光看著我。

我站到了皇上皇后面前,才知道根本沒有什麼晉王妃!!!

不對啊,怎麼情況不一樣了。

我開始有點慌了,沒有云妃,我還能當上繼後嗎?不當繼後,我能把義父留在身邊一輩子嗎?

穩住,我要穩住。雖然沒有云氏,但是靠我自已,一樣能行。我暗暗給自已打氣。

果然,皇后欽點了我,我如願成了晉王庶妃。

我依舊設計讓側妃與王妃爭寵,王妃被氣哭,去找了皇后娘娘。切,沒意思,真沒意思。

這晉王妃就是個尋常閨閣的傲氣小姐,還不如雲氏呢。

可是,沒辦法,既然走了這條路,那麼摸黑也要走到底,我一定要幫晉王登上皇位,我一定要當上皇后。

義父得知我進宮採選後,很是氣惱。

可是木已成舟,他也只能跟我一樣摸黑走到底。

短短三月,嘔心瀝血,他收集了晉王所有資訊,與平涼府的雲氏搭上線,還幫我在晉王府安插了一些眼線,甚至意外發現了沈安這個才子的秘密。

義父果真是一個心細如髮,能幹大事之人。

我知道晉王的庶長子,會給晉王帶來很多機會。所以我弄死了有孕的工部尚書之女。

我還知道扶持晉王,必先打倒齊王,齊王就是個紙老虎,沒了楊相,便什麼都不是。要扳倒楊相,還得籠絡其他朝臣。

沈端便交給沈安,其他人得花大量銀子,平涼府可提供這部分開支,但那邊唯一訴求便是除去臨安雲琅和京城雲珂。

為防意外,武藝超群的義父決定親自動手。

不愧是財大氣粗的雲氏,雲琅身邊亦是高手如雲,義父將其逼入懸崖,一番生死殊鬥,義父也受了重傷。

我擔心義父,不再讓他插手,自已找上沈安。

沈安是個可怕的人,他知悉了自已的身世秘密,卻又不對沈府下手,還為楊氏的兒子擋箭。

我看不透他,也拿捏不住他。我後悔認識這個人。

義父是我害的,我不知道義父的令牌掉在殺人現場,還被雲珂撿到。

義父很珍視這個令牌,經常摩挲上面的圖案。

小的時候,義父還親手教我畫上面的圖案。

嫁人後,常常不能見到義父,我便繡了這些帕子,上面都是義父最喜歡的圖案。看著它們,猶如見到義父,總能想起義父的溫柔。

我的帕子丟了,被沈安撿起看到了,只一眼他便記住了。

後來,義父的手下把我騙去那個院子,我做過的事徹底暴露在晉王和苦主面前。

我以為晉王會為了錢財留我一命。

我終究是高估自已,果然,沒有云妃,我連晉王庶妃都當不了多久。

我這一生太過悲慘,唯有義父和碧冬是真正心疼我。

碧冬心疼我,在晉王面前,想要一人扛下所有罪責。

可憐的碧冬,對我忠心耿耿,我卻沒能阻止她的送命行為。

義父心疼我,卻因為我惹了不該惹的人,不得善終。

家醜不可外揚,晉王賜我一條白綾,平息云溪的怒火。然後把我的死偽裝成意外,把這件事情掩蓋過去。

多可笑,到頭來,我竟是死於一條白綾,而我沒能再見義父一面。

盧靜沒有其他遺憾,只願來世,早生十年,與義父,歲歲常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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