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章 送傢俱

“姐，我預言的剛好相反。”

林敬業的臉上，因跑得急而出現潮紅色。

“什麼相反？”

林海楣剛吃過午飯，正準備洗碗。

“傢俱！”林敬業說。

“你家又買傢俱啦！要不要我幫忙？”林海楣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肯定要！要！”林敬業轉身叫他姐一塊走。

屋後，送貨司機和搬運正在車邊等她。

“你就是林海楣吧？這是木有才贊助的傢俱。”

林海楣想起吉普車。顯然，她還並不想接受。她問，“單呢？我先看一下再說。”

司機從車上拿出貨單，他並沒開啟車門，從車窗內遞了出來。

林敬業上前一步，接過來遞給林海楣。

林海楣開啟一看，只見貨品，不見單價。兩個床，兩個床墊，一張書桌。

“木爺爺也太大方了吧，價格都沒有，不行，我不要。”

司機因為林海楣的拒絕而十分為難。他說，“老爺子交待我們，幫你們把舊床拆了，再把新床安上，任務就算完成。”

搬運工沒見過這樣送床的，他知道價格，他說，“其實也沒有多少，幾百塊而已。”

林海楣說，“林爺爺的心意我領了。他那麼大的年紀，論輩分我叫聲爺爺。這床我絕對不能白要。這是要折煞我呀！”

司機的年齡也有五十開外了，他理解林海楣的心情，讓她白要，她絕對不幹。不如給一半，林老爺子也出一半。

他說，“我理解你的心情，你要給就給吧。三百塊。我帶回去交給林老爺子。”

“好吧，下貨吧！”林海楣沒有買過傢俱，她也不知貴賤。

林敬業大概知道價格，他也不好說。對於這個“姐夫”，他心裡是百分之百認可的。

昨天餐桌上，明眼人都能看出木有才是木直的爺爺。不然，相互夾菜和口味都那麼清楚。

“姐，你還有錢沒？昨天那一千又退給我媽了。”

林敬業在一邊偷偷的問姐姐。

“家中還有幾百，得留著，怕開春買肥料啥的。不可能開春就開口借錢吧。這三百就先借你家的吧。”

林海楣還合計著，怎麼也得帶兩塊臘肉給木爺爺和木直。她望了望牆上僅剩的一個豬腳，一個豬頭，一個豬腿。

這還是廚子偷工減料，給她家留的團年肉。

趙武其實早就上了雪寶山。他經過林海楣家時，見林敬業，一個比自已個高，塊頭更壯的年輕人，總在她家幫忙，他也只好真去山上尋野物了。

幾番轉悠下來，他沒有野兔跑得快，沒有麻雀飛得高，見到野豬的腳印他又不敢追，只好踩了一身泥汙，空手下山。

路過林海楣家的屋後時，見有人正在往她家搬傢俱。但傢俱都在地壩上，並沒有搬進去。

又有人從屋內搬舊傢什，忙得很。

愛，真的會折磨人。趙武對林海楣近乎偏執的愛，有時又瘋狂，有時又穩重。

在並沒人叫他幫忙的情況下，他自告奮勇地走進了她家。

他剛一跨進門，遇上林敬業，“幹啥子！梭梭的！”

趙武陪笑，“看你們忙，我也來幫幫！”

林敬業會心一笑，“好得很，正差人呢！先謝了哈！”

趙武側身讓過林敬業。他走進臥室，屋內的老式床已被拆得七零八落。他走過去就扛起塊重的往外走。

林海楣正進來，她以為自已看花了眼，“趙武？”

趙武嘿嘿傻笑，直往外走。

林敬業在後面說，“姐，讓他搬的，活雷鋒，挺不錯的。”

趙武聽林敬業誇他，跑得更勤了。他總比別人多跑一趟。

林海楣說，“趙同學，你回去吧。都過年了，你還在這山上晃悠，要是你爸知道你這樣大公無私，他又會講話了。”

趙武一手擦汗，臉上就刷了一層灰，他說，“先管好他自已，他沒權力說我。”

司機兼安裝師傅問趙武，“你爸爸是幹啥子的？”

趙武頭一揚，驕傲的說，“我爸爸是鄉長啥，啷個了嘛？”

安裝師傅嘿嘿一笑，“你應該去問你爸爸，然後向他取點經，讓他告訴你怎麼追女人？”

林海楣臉紅了，安裝師傅並不知道木有才與木直，林海楣之間的關係。

林敬業插話，“幹正事，幹完早點回去團年。”

取笑聲戛然而止。

灶屋中，林海楣被媽媽叫到灶門口問，“一下子又花出這麼多錢，明年怕是又要青黃不接了。”

林海楣解釋，“不可能退回去，又不能不要。我能咋辦？大過年的，也是好事！喜慶！說不定明年有好運氣哩！”

媽媽是個老實女人，只知道捏在手裡的才踏實。她除了嘆氣，也別無辦法。並且女兒說的也沒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找來長樓梯，取下了豬腳和豬腿肉，裝在了一個尼龍口袋中。

她在家中轉了轉，見實在沒有其它東西送得出手的，只好提了肉，放在大門口。對林海楣說，“把這個帶給林爺爺。”

林海楣望了望家徒四壁，她並沒悲觀，“媽媽，明年多買雞仔，鴨仔來喂。今年過年，還有一個豬頭，一隻雞，真比往年強多了。”

當安裝師傅提著尼龍口袋離開時，他意味深長的望了望牆上，曾經掛了幾塊臘肉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個豬腦殼，孤零零的懸在牆上。

他由衷的佩服農村人的樸實和捨得。他們會拿出最珍貴的物質招待客人，而城裡人，大多是把最好的留給自已。

他手中捏著的三百元錢，更是一個處在困境之中的人，可貴的尊嚴。

趙武，那個不多話，幹實事的人，早已在活幹完後，就沒了蹤影。這何尚不是很多農村人的寫照。

裝工師傅一時浮想聯翩，他一腳差點踩在溝裡。

“李師傅，是不是想吃臘肉嘎嘎了？”

李師傅眼一橫，“吃你個頭。這個她家的過年貨。我怕提回去是得力不討好啊！”

他真的停下來了，對林海楣她媽說，“孃孃，這肉我真不想帶。”

林海楣她媽說，“你拉傢俱時，有沒有想到這傢俱我們承受不了？”

林海楣打斷她媽的話，“我媽就是小門小戶的，沒有格局。我認為這傢俱送得好。禮重人情重，以後慢慢還情吧。李師傅，替我謝謝木爺爺。”

對面山崖的日落，正直直的照射著雪寶山上的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