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出宮,浩浩蕩蕩。

君臣出行,驚擾四方。

大隊的禁衛伴隨著甲冑的摩擦之聲封鎖了從皇宮到城南的街道,兵部調撥了一部分京衛與武卒前往了其他三門。

這也是本朝皇帝與前朝皇帝的不同。

前朝皇帝在皇宮,他才是皇帝,被奪了皇宮,他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再看本朝皇帝,康止戈在宮中,皇宮才是皇宮,康老六離開皇宮,那麼他人在哪裡,哪裡就是象徵著皇權的皇宮。

老六出行甚至沒動用太多的車馬,不像前朝皇帝出行那般,光是當做誘餌的御駕就要數十輛,出宮恨不得一萬人隨行,出城恨不得十萬。

此時禁衛不過兩千餘人,加之武卒、京衛,三千出頭,前後蔓延兩裡,以君臣隊伍為核心向前移動。

換了一身無任何圖案玄色長袍的康止戈,坐在馬車之中,眉頭皺的和被美伢用平底鍋拍了的蠟筆小新似的。

車窗沒有遮擋住,雨點落地之聲、馬蹄落地之聲、靴子落地之聲、官員一路小跑氣喘吁吁之聲,不同的聲音,繁雜的聲音,在康止戈的耳邊不斷迴響,不斷放大。

三千災民,為數眾多,登基至今,從未有過如此多的災民湧向京中,,

天子擔憂的不止是這三千災民,而是距離京城這麼近的下縣都有三千多災民,那麼遠一些地方,還會有多少災民受災。

“工部該死!”

本就滿面怒意的天子猛然掀開窗簾,冷冷的目光看向騎著馬的太子康驍。

“此事結了,工部酒囊飯袋,統統換掉!”

君臣出行這麼大的陣仗,哪能不驚動東宮太子,一路疾馳追上隊伍後,一直伴在御駕右側,而非左側。

御馬而行的康驍心中無奈嘆息了一聲,不用想,這事鬧到最後,大鍋還得扣在齊燁身上,齊燁這小子,運氣當真是不好。

別看太子鮮少上朝,心裡和明鏡似的,對京中官員、世家、勳貴的嘴臉極為了解。

到了雨季,必有澇災,六部九寺之中,涉及到救災的只有三衙,戶部、禮部,以及工部。

戶部只需要調撥錢糧。

禮部一般的事後,進行安民。

有直接關係的便是工部,無論是災前預防、準備,還是災後安置災民,都由工部進行領導。

這也是為什麼工部尚書和工部左侍郎親自帶著人離京的緣故,前往一些地勢較低的城鎮親自監督安民之策和安民之所。

現在三千多災民湧向京中,可想而知各處下縣還有多少地方遭了災,事後工部肯定會被詰難。

到了那時,不用想,工部肯定會將責任推給齊燁,為什麼,因為齊燁抓了太多工部官員,因為齊燁打了太多工部官員。

捱揍的,就算沒被抓也在府中養傷了,哪怕沒養傷,他們也會說受傷了,受傷了,當然沒辦法好好工作。

被抓的更別說了,人都不在衙署,哪能署理政務。

所以說很多事沒辦法說,齊燁抓人抓錯了嗎,沒有,汪賢逸等人都是貪官,抓的對。

可齊燁抓人抓對了嗎,沒有,因為是在雨季抓的,耽誤了太多太多工部的“正事”,比如救災。

事實上天子康止戈已經意識到這個問題了,恨恨的罵出了聲。

“朕真是瞎了狗眼,當初怎就對這種混賬東西青睞有加令其入京兆府為官!”

不止是天子,很多看齊燁不順眼的人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包括孫駿。

此時跟著車隊一路小跑的孫駿不斷與身邊同僚耳語著。

事有輕重緩急,齊世子若不大鬧工部,豈會出現如此局面…

如今工部無人可用,難怪各處下縣受災百姓如此之多…

齊世子入朝為官,實乃朝廷之悲…

越說,越離譜。

越說,越誇張。

彷彿有了齊燁,工部官員才貪得無厭。

彷彿有了齊燁,才暴雨降臨,四處受災。

彷彿有了齊燁,一切的罪惡、卑鄙、齷齪,都變的情有可原。

可笑的是,如果齊燁還是天子親軍司衛,必然不會有這種聲音的出現,破鼓萬人捶,破鞋萬人懟,正是此意。

一種莫名的氣氛開始擴散,越來越多的官員們竊竊私語著,都很清楚,一旦災民有失,天子必然會龍顏震怒。

天子龍顏震怒,必會遷怒於戶、禮、工三部。

一旦戶、禮二部官員被責罵,就會將鍋甩到工部頭上。

一旦工部要背鍋,那麼勢必會隱晦的將責任甩到齊燁頭上。

這就是朝廷,這就是一個國家的決策層,更多的時候,他們想的不是百姓與國朝,而是自已,看起來毫無人性,很是誇張,可若不誇張,還擁有人性,又哪會在這種操蛋的世道之中身居高位。

天子望著車外越來越大的雨水,本來就夠鬧心的,康驍突然拉了下韁繩,過了片刻,御馬追了上來。

“父皇,禮部郎中孫駿與兒臣說,京兆府衙役未出現,差役,也未出現。”

“為何?”

禁衛護衛、京衛也接應上了,天子並不在乎一群和該溜子似的京兆府衙役、差役,他只是奇怪這群草包飯桶為什麼沒出現。

“孫駿說京兆府衙役、差役,一大早就被齊燁給叫走了,去了城外,建蓋房屋。”

“混賬,混賬至極,混賬透頂,京兆府,難道歸幽王府管轄不成!”

現在就不能提齊燁的名字,一提,康老六那就和吃了二斤櫻桃炸彈和半噸火爆辣椒似的,血壓蹭蹭往上漲。

不過康老六最大的特點就是無論如何憤怒,或者任何情緒到了極端,都會保持一定的理智。

罵了一聲,康老六目光變得無比深邃。

“禮部郎中孫駿,為何知曉京兆府的動向,又為何知曉齊燁身在何處。”

一句話,似是疑問句,又像是肯定句,口氣莫名。

文德沉聲道:“這孫駿孫大人,看來是有意針對齊世子。”

“話雖如此,可這狗東西若不是整日惹事生非豈會被人盯上,豈會破綻百出,真他孃的是個掃把星!”

暗暗罵了一聲,有火沒地方撒的康止戈衝著車外吼道:“將張瑞山那飯桶給朕叫…”

話都沒說完,早有預料的張瑞山一夾馬腹,出現了。

“陛下,臣在。”

要麼說人家老張也不是一般人物,連時機都計算好了,見到孫駿找太子打小報告,又算了一下天子在車廂內痛罵齊燁所消耗的時間,最後叫自已撒氣,時間把握的妙到毫顛。

大雨之中,響徹著以仁德形象示人天子的訓誡與期盼,正三品朝堂大員張瑞山,一副虛心接受的模樣,君臣,相得益彰。

“張瑞山朕*你**,你個****的**,朕要你這**何用,你**個*,瞧瞧你那**的樣子,你個**,朕****,你****是京兆府府尹,還是齊燁那***是京兆府府尹,朕*你**你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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