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泰安決定要大動干戈,兩天後的早晨,喀秋莎和達輔洛夫在張開鳳和黑皮的護送下,踏上了去往齊市的道路,冰雪還未融化,路上依舊積著年後的殘雪,那匹唯一的騾子拉著爬犁開始了長途跋涉,從這裡出發,齊市的距離要比哈爾濱方向遠了不少,為了安全起見,周泰安給張開鳳和黑皮都配了盒子炮。

一直目送爬犁遠去,周泰安才回過身,對高三扯說道:“你隨我進趟城。”

海倫城裡的巡邏隊部,此時國祖正在挺直著身體站在地板中間聽他父親國角的叮囑。

“這次大帥抽調我部入關,想必又是一場腥風血雨,也不知道是福是禍,不過你臨時受命,代理海倫城防,你這個代理連長可萬不能再像過去一樣胡鬧了,要有正事兒,原定開春進行的剿匪計劃你要堅持進行下去,老馬雖然在黑河還沒回來,可他的耳目靈活,你有什麼風吹草動他即刻知曉,凡事兒三思後行,我不求你有功,但能無過便是最好的了。”

國祖一磕腳後跟,大聲回答道:“請團座放心,卑職定不辱使命。”隨後立刻換了一副嬉皮笑臉湊過去說道:“爹,你就不能再多給我留點人手?一個連才幾個人?這麼大個海倫城憑這幾頭人能顧得周全嗎?去掉巡城維護治安的,哪裡還能有人手去打鬍子?”

國角怒其不爭的喝道:“一個連已經不算少了,想當初你爹我是靠著七八個弟兄起家的,這一點你真他媽的不隨我,關裡大戰在即,整個東三省的兵力基本抽掉一空,你是我兒子,這才有一個連的人馬能夠留守,別的地方只有一兩個排而已,別不知好歹。”

國祖苦著臉說道:“那還剿什麼匪啊?他們不過來騷擾我們就算燒高香了。”

“看看你那點出息?活人還能讓尿憋死嗎?正規軍不夠用,不是還有地方保安團和自衛隊呢嗎?你要記住,我一走,海倫城裡外都是你負責掌控,怎麼安排你自己琢磨吧!我言盡於此,滾蛋。”國角沒好氣的揮揮手。

國祖毫不在乎的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衛兵瘦猴子已經等候多時,見連長回來了,立刻過去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國祖頓時興奮起來,轉頭去院子裡牽出坐騎,和瘦猴子一溜煙兒的奔了城門。

周泰安和高三扯在城門口等他多時了,遠遠的看這小子打馬過來,兩人站起來。

“勞周當家久候,恕罪恕罪!”馬到跟前,國祖笑嘻嘻的跳下來打招呼,隨即往四下打量,沒見到張開鳳的身影,他不由自主開口問道:“怎麼只有二位?我那個……張女俠怎麼沒來?”

“她出門了,今天只有我們兩個過來的。”周泰安看他那樣子,不由心裡暗笑,這還是個多情種子。

國祖有點失望,不過仍舊滿臉堆笑:“兩位哥哥這次找我何事?還是借馬?”

周泰安搖搖頭說:“不借馬,這次是借人!”

“啥?”國祖以為自己聽錯了,用手指摳了摳耳朵,說“您再說一遍?”

“我找你借人!這次聽清楚了沒有?”周泰安重複道。

“借誰?”

“你所有的手下。”

國祖差點沒笑出聲來,鬍子借官兵,這可是開天闢地頭一回吧?從來沒聽說還有這樣荒唐的事兒。

周泰安知道國祖在偷著樂,不過並不以為然,繼續說道:“說是朝你借兵,其實我這是送一個大富貴給你們爺倆兒,你有興趣沒?”

國祖轉動著眼珠,分析周泰安話裡面的內容,隨口說道:“您先說說看,是怎麼回事?”

“來來來!這邊坐下聊。”

周泰安摟著國祖的脖子,兩人像多年不見的老友那麼親切,在城牆根下尋了個土臺子坐下,隨手掏出煙遞過去,國祖接過來叼上,摸出火柴先給周泰安點上,這才點自己的,兩人開始吞雲吐霧。

“事情不復雜,不過場面要是鋪開了可絕對不小,弄好了你們爺倆兒那是大功一件,弄不好也和你們沒有太大刮連,而且這件事與民與國都有益處,只是不知道你有沒有膽量幹?”周泰安不說事兒,先來個激將法。

年輕人血氣方剛,自然經不住刺激,國祖呵呵一笑說:“聽您這麼一說,我哪還有討價還價的地步?這都上升到了家國民眾的高度了,您就直說吧!啥事?”

周泰安當下便把大青咀子那夥鬍子的事情學了一遍,聽得國祖一愣一愣的,突然一拍大腿站起來:“還有這樣的事情?還有這樣一群王八蛋?”

他的聲音格外激昂,惹得城門口把門計程車兵向這邊看過來。

“你知道我們綹子人少,根本沒辦法將他們一網打盡,王霸天的班底兒都是窮兇極惡之輩,一旦讓他們逃竄遁走,也不知道又會禍害多少無辜之人,所以,我這次的計劃有點鋪張,要是你能從旁協助,還是有辦法除掉大青咀子那幫禍害的,你說,將來一旦事情成功,受益最大的是不是你們爺倆兒?你不是告訴我你爹年後準備對鬍子下手嗎?這就是絕好的機會。”

“有些情況你還不清楚!”國祖忽的變得扭捏起來,措了一下詞語,告訴周泰安:“我跟感謝您對我這麼信任,不過我實話實說,我爹現在根本沒有功夫搭理鬍子的事兒,他馬上被調往京城協助大帥對付北伐軍去了,整個海倫城只給我留下一個連人馬,這點人想要對付四五百號人的大綹子,有點夠嗆吧?”國祖底氣明顯不足了。

“哦?你爹要走了?”周泰安也愣住了,他原本的計劃就是借刀殺人,既然國角有剿匪的意圖,自己只需要給他提供大青咀子必死不可的證據,那麼無論從肅清地方還是保家衛國各方面,他都責無旁貸。但眼下這個辦法顯然行不通了,和區區幾個跳樑小醜般的鬍子比起來,自然還是軍閥們的身家性命更重要,沒有人能阻止國角的離去。

“你也走?”周泰安看向國祖。

“我不走,我又沒打過仗,我爹自然不會讓我上戰場,他留我駐防海倫。”國祖好忙回答。

“這樣啊?那麼你現在升職為連長了?”

“代理……嘿嘿,暫時代理而已。”國祖謙虛的笑笑。

“聊勝於無!既然你爹那方面有了變化,咱們也跟著變化好了,你的一個連具體多少人馬?”周泰安問道。

“這,大概有一百多吧?具體我還真不清楚,等回頭我清點一下好不?”國祖訕訕道。

周泰安無語了,這小子要是沒攤上個好爹,估計自己都難養活。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就算沒有這麼一個爹,他也未必就會餓死,人哪!此一時彼一時,有享不了的福,沒有遭不了得罪,生在窮苦人家,他還不一定是現在這德行呢!

“行,到時候整個準確點的數字給我,別的也沒事麼事了。你回去等我信就行,對了,你爹啥時候開拔?”

“明天吧?”國祖撓著頭,一副天塌下來有大個頂著的架勢。

周泰安和高三扯步行了一段,在一個小樹林旁邊找到了卡車,兩個人上車打火發動,慢慢的往回開,整個海倫城都沒有一輛汽車,他們可不敢大搖大擺的開著汽車去找國祖。

周泰安一邊開車,一邊在腦海裡研究更改原來的行動計劃,既然借刀殺人這個法子沒戲唱了,那麼就要再想個辦法。他現在的隊伍勢單力薄,玩不起大陣仗,只能憋屈的在四兩撥千斤方面下功夫……

——— ———

齊市,目前黑龍江省的省會,雖然比不得外國人聚集的哈爾濱繁華璀璨,可也是喧鬧富麗,大冬天的依然人流如織,各色人等腳步匆匆,生活氣息反倒比異國情調更濃郁的哈爾濱讓人覺得親切。

城東的“慶和”大旅社裡,張開鳳已經帶著喀秋莎二人在這裡入住了,黑皮要照顧騾子爬犁,鬧市區當然進不來,只能委屈他在城邊大車店暫時等候,反正他的職責就是一路充當保鏢,這大城市裡既不鬧匪,也沒有生命危險,有他五八沒他四十。

“你們二人就在旅社裡好生休息,我出去聯絡熟人,想辦法儘快讓你們離開,記住,沒事不要去街上溜達,這裡畢竟處在中東鐵路線上,你們身在對手的勢力範圍內,大意不得。”張開鳳叮囑過二人,中午之後離開了。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的張開鳳,突然變得和以往不同,如果周泰安看到的話一定會大吃一驚,這哪裡還是平日裡性格潑辣,始終大咧咧的姿態,此時的她倒像一個謹小慎微的賊人,目光裡透著十足的警惕,時不時會回頭觀察一下,似乎是戒備有人跟梢,在正街上的一家藥店門口處她停下腳步,看看四周沒有異常,這才撥開門簾子進入室內。

一個夥計見到有客人上門,立刻放下手裡的活計迎過來,滿臉堆笑的說:“歡迎光臨,不知道這位小姐打算買點什麼藥?”

張開鳳隨口說到:“偏頭疼該吃什麼藥見效快?”

夥計明顯一愣,然後正色道:“那要看是慢性的還是間歇性的偏頭疼,我們這裡有中醫坐診,您看是不是先把個脈再確診一下更穩妥?”

張開鳳點點頭,隨即夥計將她迎入偏房,偏房屋裡一個男人正坐在八仙桌旁擺弄著各種草藥,一小包一小包的放到天平上稱量,見夥計帶人進來,抬頭看了一眼,瞳孔不經意的收縮了一下,隨即起身說道:“問診還是抓藥?什麼症狀?”

張開鳳答道:“即是問診,也抓藥。”

那個男人不動聲色的向夥計點點頭,夥計關上門出去了,他這才笑著伸出手說道:“只聞其名不見其人,今日終於見到你了,張開鳳同志,你辛苦了。”

張開鳳緊緊握住男人的大手,激動萬分,眼眶不由得紅了:“我擅自脫離組織安排,不知道組織會怎麼處分我?”

男人搖著頭,感慨道:“你想多了,機緣巧合之下,你能夠隨機應變,委身於鬍匪之間,這樣的精神堪比花木蘭代父從軍,說你是一個女中豪傑也不為過,這樣為了信仰捨身取義的好同志,怎麼會挨處分呢?”男人鬆開她的手,請她坐下說話,又倒了一杯開水遞過去。

“王寶貴同志已經把你的事情全部上報給組織了,你的情況特殊,沒有人會指責你,相反,組織對你的想法非常的贊同。”

“真的嗎?”張開鳳有些驚喜。

“當然是真的,要不然你以為我們為什麼會支援你的行動計劃?你的想法不是不可能實現的,不過你千萬小心謹慎,那些鬍子裡沒有一個省油燈,尤其是那個周泰安,我見過他一次,確實如你所期待的那樣,是個人物,也有很大的可塑造空間,只不過工作方法你還是不要急於求成,一切慢慢來。”

“我清楚。”張開鳳迫切的說道:“那些都沒有問題,目前有一個新情況,我必須要傳達出來讓組織知道,王寶貴那裡我不能去得太頻繁,否則會讓他們疑心,幸好我還記得這個聯絡處,否則都不知道該怎麼找到你們了?”

“什麼情況?很重要嗎?”男人問道。

“關於猶太人和日本人合作,要在東北建國的事兒……”張開鳳當下把自己瞭解的事情說給男人聽,男人的臉色也逐漸凝重起來。

“周泰安居然還是個思想進步的鬍子?”聽到周泰安打算破壞這樣的計劃,男人很感興趣。

“他在這方面確實不錯,心地不壞,有點憂國憂民的意識!”

“這樣的人就是我們需要團結的,組織讓我們開展東北工作,就是考慮日本人虎視眈眈,終有一天會兵戎相見的,而且組織高層目前處境也是極其艱難,恐怕中山先生的決策要被人撕破了!”男人嘆了口氣。

“現在我們只能靠自己了,你反應的情況我會向上面反饋的,至於結果如何就不是咱們操心的了,有一件事必須和你交代一下,不管日後局勢如何變化,不要忘了初心。”

張開鳳點頭,男人的話讓她心裡升起不樣的預感。

山雨欲來風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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