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稅署的這位劉梓君署長長得確實太瘦了,幾乎就是皮包骨型別的,也不知道是營養不良造成的,還是吸食大煙的原因?總之給人感覺就是慘不忍睹,此時他抽完煙膏來了精神,端坐在椅子上打量著周泰安。

“哦~水泥廠的啊?哪個德國人咋不幹了?廠子歸你了這是?”劉梓君打著官腔,一個字一個字的拿腔作勢。

“確實如此,甘培家裡有事,著急回國,所以我接手過來,前幾天出門辦事兒,回來就聽說統稅署查封了水泥廠,因為不知道哪裡違反政府的規章制度,所以今天特意過來向您請教。”周泰安強忍著和骷髏打交道的噁心感,恭恭敬敬的說道。

“這件事兒啊?”瘦署長沉吟了一下說“具體事宜我還真不太瞭解,因為這件事不是我具體負責查辦的,我瞭解一下哈!”

說完之後他按動了桌子上的一個電鈴,不大功夫,屋外負責接待的那個年輕人走進來。

“把檢驗所老白喊過來。”署長吩咐,很快,一個趾高氣昂,滿臉粉刺的傢伙推門進來,看到署長後腰杆立刻弓成了大蝦米。

“大眾水泥廠的事兒誰負責查辦的?”署長不鹹不淡的問道。

老白趕緊說道:“是我!我領兄弟們去的,他們家有很多問題,所以我讓他們停業整改了,您有什麼指示?”

“發現什麼問題了?”

“哎呀,那可多了,安全措施不到位,比如電線亂扯,機器防塵,工人防護都不到位,最嚴重的還是他們的營業執照,原本法人代表是個德國人,現在他不幹轉手了,可是新老闆還沒有更改註冊資訊,我認為有逃避稅收的嫌疑。”

老白鼓動如簧之舌滔滔不絕,聽得周泰安愣眉愣眼,想不到這傢伙竟然能羅列出如此之多的由頭,業務果然精通嫻熟。

“一切都要依照規章制度辦事,不要打擊民營企業的積極性,當然,對發現的問題也要認真落實,不能麻痺大意,造成工作上的漏洞和疏忽,讓政府稅收白白流失,好了,這事兒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署長說了一套萬金油般的套話後打發了老白。

“你看,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老白對工作一向是比較負責的,我看你們就按照他說的,先把那些問題整改之後咱們再研究,怎麼樣?”劉梓君轉頭對周泰安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周泰安兩個時代為人,什麼沒經歷過過,心知肚明這是統稅署拿捏企業商販的慣用伎倆,不弄一些問題出來,如何在那些人身上薅羊毛?

“行,我們一定照辦,兄弟我是海倫過來的,初來乍到對啥事兒都不那麼瞭解,還請署長大人多多關照,對了,來的時候倉促,也沒拿什麼好東西作為見面禮,只有一點土特產在手上,小小意思還望署長大人不要嫌棄。”周泰安臉上溢滿笑容,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小小的紅布包,走上前放在劉梓君面前的辦公桌上。

金屬碰撞桌面發出輕微的“噹啷”聲像動聽的音樂響起,署長大人的耳朵瞬間支稜起來,空洞的眼神也發出一絲神采。

“這樣不好吧?下不為例哦!”劉署長乾枯的面容擠出一團笑意,在周泰安看來,簡直比哭還難看,不如不笑受看一點。

“既然來了,那就麻煩署長大人索性把我的營業許可改過來了,省得來回跑費事。”周泰安讓黃四眼兒把原來水泥廠那份甘培簽署大名的營業許可拿出來遞過去。

劉梓君隨手接過許可證放在桌子上,伸手將那個紅包摸起來,拉開辦公桌上的一個抽屜,將紅布包綁口解開一倒,悅耳的金屬碰撞聲音“噹啷噹啷”傳出,五條明晃晃,金燦燦的小黃魚落在抽屜的底部。

“這樣啊!可以!你在這裡等一會。”署長推上抽屜,拿起那張營業許可出了辦公室。

“這就成了?”黃四眼兒小聲問道。

“有錢能使鬼推磨!呵呵”周泰安不置可否。

不大一會兒門開了,進來的不是署長劉梓君,而是老白,他手上拿的正是那份營業許可,進來後倨傲的坐在署長的座位上開口道:“署長跟我說了,你們呢是外地來的,他要求對你們進行關照,不過有些實際情況或許你們還不明白咋回事,我先把道理跟你說說。”

周泰安看到老白的那副嘴臉,不由心裡咯噔一下,覺得事情好像要岔劈。

果不其然,老白不管不顧的繼續說道:“你的水泥廠情況我剛和署長研究了,更改法人代表的事兒本來應該沒問什麼問題,可是你的運氣實在不好哇!奉天和省廳剛剛下來檔案,年後統稅署就要重新改組建制,更名為稅務局了,這中間還涉及到回收外資企業的若干細節,這節骨眼上,你的許可證恐怕暫時變更不了。”老白說完,斜著眼睛觀察周泰安二人的表情。

周泰安此時反倒鎮定下來,在腦海裡快速的分析這件事的真假,很快他就理清頭緒。

就算老白說的是真的,可是和自己這件事情根本沒有什麼太大關係,他嘴裡說的所謂回收外資企業更是扯淡,水泥廠是甘培的不假,可是自己既然真金白銀的購買了,而且手續合同啥的一應俱全,廠子就不再屬於外國人掌控,而是自己的了,他拿這麼個理由說事兒,實在有點牽強。

可是他什麼居心呢?顯然老白自己是不敢做出什麼決定的,那他就是在傳達署長的意思,自己的態度還在面前辦公桌的抽屜裡躺著呢,怎麼這個劉署長還玩起么蛾子來了?

周泰安扭頭看了一眼黃四眼兒,他也是一頭霧水,不知道啥情況。

“我想,署裡面對水泥廠的解讀是不是有些誤會,你看哈,廠子雖然是外國人建造的,可是他現在已經被我收購了,那麼就不能和外資有什麼瓜葛了,這分明就是自己民眾的企業不是?”周泰安還想據理力爭,但是他在說完這些話的時候,突然發現坐在對面的老白居然在那裡擺弄起自己的指頭來,對他的分辨似乎毫不在意,而且這廝的嘴臉分明還流露出一絲嘲笑。

臥槽!這他媽的擺明了是不打算講道理了,周泰安有點上火,已經完全明白了對方的意圖,什麼這個那個的,都他媽的是藉口,這是署長大人的貪心長猴兒了,自己的那五條小金魚人家嫌少,想要再壓榨些油水出來。

嘿嘿!周泰安樂了,要錢就明說,犯得上玩套路嗎?他對黃四眼兒說:“你先出去一會兒,我單獨和白領導談談。”黃四眼兒只當是周泰安想要說些低三下氣的話央求人家網開一面,生怕自己在場難以啟齒,他立刻點頭走了出去,並且把門帶得嚴嚴實實。

屋子裡只剩下二人,老白的想法幾乎和黃四眼兒雷同,這種場面他見得多了,來辦事的當事人往往在這個時候就開始說盡好話,卑躬屈膝的求爺爺告奶奶的央求自己,這種操控別人命運的快感曾經讓他飄飄欲仙,不過,時間久了也就那麼回事兒,遠不如揣進口袋裡面,沉甸甸的金銀更有成就感,他眯縫著死魚眼注視著周泰安,在心裡預算著周泰安的每一個將要表演的動作,並且應對的臺詞老白早就想好了,先恫嚇,在勸解,如果對方懂事的話,再給予安慰,最後表現得大義凜然,擺出一副捨身取義,為別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德行,好處收了,人情也落下了,皆大歡喜,完美收場。

不過當周泰安站起身走過來的時候,老白眼皮一跳,感覺到事情並沒有像自己預期那樣彩排。

周泰安在老白麵前站定,臉上依舊是溢滿笑意,不過嘴裡說出來的話卻不是哀求訴苦,而是充滿了不屑於嘲諷。

“想要收賄就直接開口,我一個開門做買賣的,不差打發小鬼的那點散碎銀子,本來我就是帶著誠意來的,這點心理準備還是有的,可是你們不講究啊!演雙簧,唱二人轉組團忽悠我,難道你們以為我是個初出茅廬,沒見過世面的菜鳥?”

老白不大的眼睛都要瞪冒出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求人辦事兒的人還能擺出這種不可一世的架勢,他好歹也是經歷過官場摔打多年的老吏,可是這麼囂張的人頭一次見,整得他一時都無話應對,腦子裡暫時短路了。

“你……你……?”老白用手指著周泰安,氣得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什麼你?和你說不著,想要錢讓劉梓君親自過來和我談,滾蛋!”周泰安一抬手,打掉老白指著自己的爪子。

老白咧著嘴,揉著被抽疼了的右手,到底有些心虛,只好灰溜溜的開門出去了。

“哎呀!這是怎麼說的呢?一點小事兒他都表述不好,真是辦事不利。”劉梓君署長很快就出現了,一邊打著哈哈一邊按著周泰安坐在沙發上。

“衙門口魚龍混雜,別介意啊!我剛才有點事,怕你們等著急了,所以打發老白過來和你們解釋一下,沒想到還整岔劈了,這事兒鬧得……?”“骷髏”辯解道。

“直說吧!多少錢能滿足你?給個價。”周泰安也懶得和署長虛與委蛇了。

“嗯……”劉梓君尬笑支吾著。

“痛快點,我很忙的!”周泰安初始的時候本打算花錢走幹道,不想把精力浪費在打點人情世故方面,這才隨行就市決定錢財鋪路,可是五條小黃魚砸下去,竟然沒有滿足這個貪官汙吏的胃口,這讓他有點生氣,殺雞取卵的事情他曾經沒少看到過,就因為有的同伴多拉幾噸貨物,或者是沒有按照規定時間休息想多跑幾里路,被帽子叔叔們無上限的為難,甚至還有將司機罰的傾家蕩產,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逼得司機選擇同歸於盡。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但凡是個懂事的人,都不會將人逼到鋌而走險,魚死網破的地步,否則不是自取其辱就是自取滅亡。

無論你想在哪個行業裡上下其手,都不要把事情做絕,這樣都能得過且過,勉強維持平衡,雞不死就會有蛋吃,這個道理很簡單,可是往往一些人就不去領會。

“水泥廠可是個暴利產業,我想……再加十條魚不算多吧?”在周泰安的追問下,李梓君也不在裝清高,思襯一會兒咬咬牙,報了一個天價出來。

“十條黃魚?”周泰安愕然,這傢伙莫不是瘋了?居然如此獅子大開口,看來真是拿捏自己是無根之萍了?

“怎麼樣?這可是很公道的價格了,要知道,署裡不是我一手遮天的,上下都要打點……”劉梓君既然撕去了遮羞布,也就不需要有當婊子立牌坊的遮掩了,厚顏無恥的態度清晰的傳達給周泰安一個訊號,就這個數,誰砍價誰是王八蛋。

“哈哈!”周泰安怒極反笑,剛剛進入統稅署時,那個彬彬有禮的男接待讓他感覺如沐春風,覺得自己曾經看到描述民國官僚機構齷齪內幕的報道都是假的,目的就是為了抹黑這個時代,如今劉梓君一夥人的嘴臉讓他豁然明白,有些事兒並不是空穴來風,不過,這些人的吃相如此難看卻是令他無比的熟悉,也無比的厭惡。

“可以,不過我忘了剛剛給您的小黃魚是多大分量的了,麻煩你拿給我再過過目,這就安排人去兌換。”周泰安笑著對劉梓君說道。

“好,這個不成問題。”署長走過去拉開抽屜,將那五塊金子抓在手裡,過來交給周泰安,嘴裡還假惺惺的客氣著:“咱們又不是一錘子買賣,以後就算合作伙伴了,至於分量嘛!多點少點都無所謂……哎……哎……你幹什麼去?”

署長大人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周泰安直接把那五塊金子揣進口袋,抬屁股就向門口走去,急得他叫出聲來。

“哎……我的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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