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前,那泥鰍的眼線回來了,就是負責跟蹤挾持了金勇後那夥人的組員。

“那夥人進了奉天師範學校,門口有警衛,我進不去,蹲那瞅了半天,那些人再沒出來,那裡一定是他們的窩子了。”

“學校?”周泰安撓撓頭。他想不明白,打打殺殺的人怎麼會和學校扯上關係。

那泥鰍介面道:“我知道那地方,要不要去看看?”

“當然,我還想看看那些人抓金勇後幹啥?”周泰安確實好奇,像金勇後這種人,他的仇家對自已來說就是朋友,至少可以算是立場相當,應該不會有啥麻煩,能找機會接觸一下最好,免得金勇後在他們手裡再逃出生天。

奉天師範學院建於1919年,位於現在瀋河區小南街三段,是個培養師資力量的地方。

夜色裡,周泰安望著面前燈火闌珊的三層青磚樓房,心裡莫名有點感慨。

都說民國出大師,這個時代的學校確實是以教書育人,傳承文化為宗旨的,能到這樣的地方讀書人,學習的動機和態度都是後來人不可比擬的,全是自願,一點強迫性都沒有。

不像後來人大多都是在這裡濫竽充數的混日子,熬文憑,知識在這個年頭是個人主動索取,而不是填鴨式強制灌輸到頭腦中的。

畢竟是省立學府,門衛很嚴格,兩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大叔很不好說話,沒有學生證,或者教職員工證,你好話說盡也不會放你進去的。

沒辦法,周泰安嘗試了幾次後最終妥協,領著幾個人在門外坐下來,望著學校發呆。

“不如翻牆進去,和他磨嘰啥?”那泥鰍忿忿的提議。

周泰安搖搖頭。

“這裡不比別的地方,這是學校,要有敬畏之心才行。不要魯莽做事,嚇到學生可不好。”

“那就乾等著也不是辦法啊?”那泥鰍問道。

周泰安東張西望,想要找到一個可行的辦法去一探究竟,他知道這個時期的學校,尤其像這種高等學府,那可不是隨便可以冒犯的。

五四運動剛剛過去沒多少年,學生的威力眾所周知。一旦冒犯他們,輕則口誅筆伐,重則指不定會扣上什麼大帽子,讓你難以澄清自已。

顯然硬闖是下下策。

忽然,周泰安腦袋裡靈光一閃,眼睛彎了起來,附耳在那泥鰍耳邊嘀嘀咕咕好一陣子,那泥鰍不住點頭,然後領著兩個兄弟飛快的走了。

華燈初上,儘管冬天夜幕降臨的早,不過距離睡覺休息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尤其是這座學府大樓,各個視窗都亮著燈火,顯然師生們還在各盡其職,教師在備課,批改作業。而學生們在複習,或在圖書館裡查閱資料習題,總之校園裡人影絡繹不絕。

“咦?什麼味道這麼香?”

剛剛從圖書館裡出來的一個學生抽動著鼻翼嗅到一股香氣,好奇的問一同的夥伴。

“食堂開小灶呢吧?”有人打趣。

“那可不會,除了校長誰有那資格?況且就咱們食堂廚子的手藝,能整出這味道來?”有人附和道。

“好像是大門外飄過來的,走,過去瞧瞧。”

冬天的氣溫異常的低,空氣相對清爽,味道在這種環境下藉助風速可以穿透的很遠。

大門外,兩個男人正守在一個鐵皮架子前忙活著,香氣就來自他們。學生們透過大門的鐵柵欄看過去,不明所以。

一個長方形的盒子支在那裡,裡面燒著碳火,上面擺著各種扦子,扦子上看不清是啥東西,青煙繚繞,香氣瀰漫。

“喂!先生,你們弄的是啥玩意兒啊?咋這麼香呢?”一個學生膽大,把臉擠在柵欄縫隙間喊道。

“我們在烤肉串呢?想吃不?”

說話的是周泰安,他一邊把手裡的各種肉串刷上油料,一邊回答著問題,還不忘衝那泥鰍擠眼睛,意思是說,咋樣?這招好使。

那泥鰍暗暗挑了一下大拇指,回以賊兮兮的笑。

你不讓我進去,那麼我就讓他們出來,這是周泰安打的主意。

不能來硬的,也不能來橫的,更不能用旁門左道,這個辦法也是周泰安沒招之下憋出來的招兒。

從學生那裡開啟通道也不失為一種策略,他不相信,那夥人光天化日之下,又挾持人員,拖拖拉拉一大幫人進了學校,會沒有人看到?只要和學生能和諧愉快的說上話,他相信一定會問出一點端倪。

想要和學生說上話總得有個理由,這點難不倒周泰安。

和後世一個樣,學校附近都是小商小販們的天堂,白天這裡有賣啥的周泰安沒看到,可是天都黑了,依然還有些許小攤主在兜售自已的商品。

其中有賣手帕鞋油的,有賣內衣內褲的,也有賣凍梨凍柿子,乾果炒貨的,周泰安就是從一個賣糖葫蘆的老人身上受到的啟發。

師範學院的學生也只不過十六七歲,都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肚子裡沒底兒,尤其是冬天的傍晚,更難拒絕美食的誘惑。

周泰安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烤串這個買賣,他當年在校期間,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和老師,門衛藏貓貓打游擊,想方設法都會溜出校園去烤幾個小串當宵夜。所以他吩咐那泥鰍去湊齊燒烤的傢伙什,小小的燒烤攤子立馬就在大門口支稜起來。

周泰安的烤肉串水平說實話並不如何高明,不過用來對付這些民國時期的大學生也是夠用了,畢竟這種煙熏火燎的美食在當下還是個新鮮物種,除了那些少數民族地域來的,別人都沒嘗試過。

周泰安有點印象,就算幾十年後,要不是陳佩斯和朱時茂演了那麼一個小品,肉串這玩意兒指不定還要多久之後才井噴式的響譽江湖。所以他很有信心,只要這些學生敢嘗試第一步,絕對會欲罷不能。

“正宗新疆大肉串啊!好吃不貴,保你吃了還想吃,人間美味快來嚐嚐啊!,”周泰安不斷誘惑著一牆之隔的學生們。

“什麼是肉串啊?”學生們自然沒見過,都很感興趣,關鍵是烤肉的香氣太他媽誘人了,學校食堂的清湯寡水只能保證餓不死,想吃飽吃好那得看你爹媽的能力。

“笨蛋!顧名思義,肉串就是串起來的肉唄!你沒看到那些烤來烤去的扦子上串的都是!”

“咋賣的老闆?”有人終於抵擋不住肚子裡的饞蟲勾引,開口問道。

“今天頭一天開張,價錢好說!各位有興趣可以過來先品嚐,如果覺得味道不錯,那就多捧場,要是不如意,權當交個朋友好啦!”周泰安說得大氣,擺出一副童叟無欺的憨厚模樣。

“呵呵!這老闆還挺會做買賣,走!咱們出去試試。”有人笑道。

“都幾點了,讓校長和主任看到會挨收拾的。”也有人膽小。

“領導哪有功夫管咱們?下午我看到那些棒子……”一個學生嘀咕著,話沒說完就被別人捅了捅,示意他別瞎說,他這才醒悟,趕緊收嘴。

不管那個啦!在美食誘惑下,年輕人們嘻嘻哈哈的和門衛兩個大叔打著哈哈,陸陸續續走出大門,圍在周泰安的燒烤爐子前邊。

“來來來!每人先免費嘗試一串。”周泰安耳朵很靈,剛才學生們的對話聽了個差不多,心裡更有數了,熱情遞上一大把冒著熱氣的肉串。

學生們吃得眉開眼笑,肉串帶給他們的享受史無前例,果然是吃了這個想下個,周泰安讓那泥鰍糊弄著供應學生,自已則拉著那個戴眼鏡的學生躲一旁去拉“家常”。

學生雖然不是小孩子了,可同周泰安這樣老奸巨猾的社會油子比起來還是單純得多,三下五除二,周泰安就從他嘴裡掏出了自已想要知道的訊息。

“確實有那麼一夥奇怪的人進了我們學校。不過那都是領導的朋友,據說是反日分子,我們學生都知道這事兒。”

“我們主任是朝鮮人,那些人好像也是,我們其實也挺同情他們的,國破家滅,還敢於抗爭,那些人值得欽佩。”

周泰安心裡畫魂了。原來是朝鮮人!怪不得這麼敢下手呢?

“能幫我做件事嗎?日後你的肉串全部免單。”周泰安笑眯眯的誘惑學生仔。

“那得看啥事?”眼鏡兒學生不傻,一邊把扦子上最後一塊烤肉擼下來,一邊警惕的問道。

“把你們校長或者主任請出來,我想和他們談點事情。”

“這?”眼鏡兒遲疑了一下,不過目光落在爐子上滋滋冒油的烤串上後心裡一橫。

“好!成交。你說話要算話哦!”

“當然。我會騙一個半大孩子嗎?哥不是那人。”

眼鏡兒倒也乾脆,扭頭就跑。

很快,眼鏡兒就跑回來了,不過是一個人,周泰安眉頭蹙起來。

“那個……,那個領導們不肯出來,請你一個人進去。”眼鏡說話大喘氣。

周泰安沉吟了一下樂了,這些人夠謹慎的,不過格局小了點。

“好,我進去。”周泰安回頭叫過來那泥鰍,交代了他幾句。聽說他要一個人進校園,那泥鰍不放心,準備跟著去,周泰安搖頭謝絕了。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那些朝鮮人應該不會連這點道理懂不明白的。況且這裡是學校,他們不可能會對我不利,否則的話,影響就大了,不管這是他們的窩點還是根據地,都沒法子在繼續使用下去了,所以我應該沒事兒,進去人多了,反倒讓他們緊張,你在這裡注意情況就好。”

那泥鰍不懂那麼多,不過周泰安一副智珠在握的架勢,也只能聽從安排,繼續烤肉串去了。

校園很大,穿過最當先的教學樓,後面第二棟就是教師職工的宿舍,再往後就是鍋爐房和存放雜物的倉庫。

眼鏡兒把周泰安帶到鍋爐房大門口就不進去了,讓他自已過去。

敲了敲門,裡面很快有人開門出來,也是個眼鏡男。

這學校裡咋這麼流行眼鏡呢?周泰安暗笑,斯文之下誰能想到掩飾著許多頑固的信仰,信念?

鍋爐房裡空間很大,兩個爐膛的灶口正燃燒著通紅的煤炭,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背對著他,用一根幾米長的大鉤子在透灰,爐箅子下層的死灰被透開,有了風的加持,灶膛裡的火勢越發旺盛。

“朋友!你是哪方面的?”關上爐門,那男人回身問道。

“你不是都說了嘛!朋友!”周泰安打量著此人。他四十開外,身材魁梧,穿著短打常服,目光炯炯,頗有正氣。

“呵呵!”男人對周泰安的回答顯然沒料到,一愣之下笑起來。

“你很幽默。不過能否告知來意?也好讓我知道如何招待你。”男人話裡頗有深意。

“好吧!我叫周泰安。是為那個金勇後來的,如此而已。”

“金勇後?”男人挑了挑眉問道:“他是你什麼人?”

“敵人。”

“那……?”

“此人必須死。”

男子盯著周泰安不錯眼珠的看了半天,忽然笑道:“我們的想法不謀而合,咱們看起來確實算得上朋友。”

周泰安拱拱手。

鍋爐房的休息室,房門半掩著,幾個人正把腦袋貼在門縫處觀察外面兩人的對話,當週泰安三個字飄過來後,其中一個人“咦”了一聲,把前面的同夥扒拉到一旁,自已探頭去看。

“還真是他!”

周泰安和那個男人正聊著,忽然休息室的房門被推開,六七個漢子湧出來,當先一人哈哈笑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周軍長,別來無恙乎?”

周泰安一看,居然是認識的。

“敦化戴家一別時日不多,想不到金先生竟然跑到奉天城來了,老師不當了?”

這人就是金成柱。周泰安還記得他處理內部禍害時那凌厲的手法,對這個人印象頗深。

“不幹了。教書育人只不過是苟且偷安,我的國家淪為日本殖民屬地,人民如同羔羊一般任人奴役,但凡有血性的男人都不會置身事外。”金成柱說得慷慨激昂,臉上卻掛著濃濃的笑意。

“來來來!我給大家介紹一下吧!都不是外人。”金成柱將那魁梧男子拽過來說道:“這就是我和你說過的海倫自衛軍領袖人物,周泰安。”

“這位徐龍海先生是這所學校的教務主任,也是我的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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