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又上了兩道菜,大家邊吃邊聽何班長的生動介紹。何班長將一個紅燒雞翅吃完後,吧嗒了幾下嘴,繼續講道:“要說這高炮打飛機,做法也很講究。本地野生鵪鶉,或者用家鴿代替也可,焯水後將毛拔淨,去內臟晾乾。另外一種主材是當地山羊羊尾,這山羊恰恰是養一年左右,時間長或短了都會使做出的味道打了折扣,取羊尾中段大約兩寸半長,焯水去腥。鵪鶉(鴿子)和羊尾用22種秘製佐料醃製3個鐘頭,然後將羊尾放入鵪鶉(鴿子)腹內,吊入果木炭火爐內燻烤大約40分鐘,外焦裡嫩的烤肉便可以出爐了。鵪鶉(鴿子)屬於飛禽,即象徵敵人的飛機,羊尾象徵高炮炮彈,羊尾穿入飛禽腹內,形象地稱為‘高炮打飛機’。”周振強說:“據老鄉講,烤鵪鶉、鴿子等小型飛禽,本是當地菜的一個品類,後被飯店的軍嫂改良後,成為本店的特色——高炮打飛機,只有絕頂聰明之人才能想出如此名字來。” 何班長說:“絞盡腦汁給這些菜取了一個個和炮相關聯的名字,不是軍嫂本人一時心血來潮,而是以表寄託。”大家都默然點頭,對軍嫂肅然起敬。何班長領頭,挨個向周振強敬酒。席間,謝豐華突然問:“何班長,你不是說有‘五大名菜’嗎?我算了一下,你漏下一個名菜哩。”何班長說:“我何本忠上擎天、下立地,何時打過誑語?五個就是五個,何曾說過四個?”周振強、魏金鋼見狀,笑稱何班長喝醉了,本來只說了四個,尚有一個未給大家介紹。何班長這才恍然明白過來,他用手指著桌上的一盤菜說:“這就是步炮協同。”大家往桌上仔細看,原來是一盤素菜。“這如何講?”其他人都疑惑地望著何班長,急切地想知道答案。何班長雖然有點醉意,但腦子還算清醒。他向大家解釋說:“‘五大名菜’中唯此是素菜,是幹焙辣椒和蜜蘸苦瓜,辣椒是極其辣的當地品種小紅玉,苦瓜片蘸蜜和一個個焙出香味的辣椒裝成一盤,辣代表火力,苦瓜片象徵步兵,一個辣味十足,一個脆爽可口,將二者放在一起,就是步炮協同作戰。想出這個菜名,非天才不可為也。”魏金鋼說:“是啊,軍嫂的確不簡單,單從這菜名看,就非同一般。”正說著,軍嫂走了進來,大家起立。軍嫂說:“今天是你們哥幾個慶祝小周金榜題名,我做嫂子的本應隨一份厚禮的,這一桌菜打五折,算我給小周隨了份子了。”周振強笑說:“嫂子的心意我領了,你開飯店確實不易,怎能給打這麼低的折,賬該算多少就多少。”軍嫂爽朗地笑了笑,乾脆地說:“就這麼著吧,這店我還能說了算。看著你們一個個出息了,我打心裡高興。”謝豐華忙插話說:“嫂子啊,你拿手的名菜再給我們做一個吧,光聽名字就嚮往得不得了了,平生未曾吃過。”軍嫂說:“‘軍嫂飯店’就應帶‘軍味’,用炮當菜名可以告慰犧牲在前線的戰友了。”大家看得出來,軍嫂說話間,眼睛裡閃爍著自豪、哀傷。她接著說:“這幾道菜做起來都相當麻煩,耗時很長,一忙起來就顧不上了。今天只給你們上了簡單的一道菜——‘步炮協同’。下一次,嫂子提前給你們做,保證你們吃得滿嘴流油、心滿意足,哈哈。”大家稱謝,表示下次一定提前幾天預訂,確準吃上心心念之的其他四個名菜。

周振強上學走了,魏金鋼順利成章地當上班長。過了幾天,魏金鋼隨同連隊到地處荒山野嶺的望北靶場參加合成戰術訓練。望北靶場是實炮實彈訓練、演習的大型綜合保障基地,方圓幾十公里幾乎沒有人煙,這裡晝夜溫差大,中午能穿單衣單褲,到了晚上就得穿上棉衣棉褲,生活用水限量,各類補給是由距離靶場40公里一個物資站負責每天兩趟運送。魏金鋼從卡車上下來,映入眼簾的是遠處的大山,巍峨起伏,連綿不斷,無邊無際,山上植被較少,光禿禿的,幾無生機。魏金鋼想象,這裡以前或許是一個優良的牧場,只見枯黃的野草有的半尺來高,有的緊貼著地皮,倔強地迎風挺著,甚至有的一米多高,一片片草地連起來,和遠處的山接在一起。那一週,魏金鋼擔任連值班員,負責協調去領帳篷以及訓練器材和各類生活物資,這些工作落實後,他又指揮全連官兵負責搭建帳篷。他找到去年搭建時留下的痕跡,將地上的枯草剷掉,平整了地面,加固四周地基,很快就將兩個大帳篷、一個小帳篷搭建起來。魏金鋼佇立在石崖上,看到帳篷一個挨著一個,像士兵一樣排成一隊隊、一行行,蔚為壯觀。或許這裡是一個古戰場,似乎從悠遠的時空中傳來戰馬嘶鳴,一幕幕刀光劍影、血流成河、屍骨遍野的場面從眼前掠過。世事千年,滄海桑田。自從有了人類以來,戰爭未曾中斷過,它把人類推向一場又一場劫難,劫難過後,人類又從中爬將起來,重整家園,武備常在,繼續沿著歷史發展的軌道前進,演變成現在的世界。戰爭究竟是什麼?魏金鋼苦苦思索。戰爭是伴隨著人類的產生而產生的,它的根源在於人類的私慾,人的本性是自私的,有了私慾就有利益之分,當利益分配不均時,人類就會發生戰爭。戰爭是流血的慾望。因為人類從未停止追逐慾望的步伐,社會的發展才有無盡的動力,戰爭就這樣和人類相生相伴。因為這個世界還不太平,正義和非正義、國家和民族、集團和階級、權力和利益還交織存在,戰爭或許就會在明天爆發。時刻為戰爭做準備,這是軍人的使命。魏金鋼也不例外。“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戰爭是殘酷的,也是悲壯的。沙場秋點兵這一詞中的意境,對於魏金鋼來形容此時此地再恰如其分不過了。

連首長過來驗收帳篷。魏金鋼屁顛屁顛地跟在他們後面,虛心地聽取連首長的批評,因為是第一次組織搭建,他沒有經驗,草草地完工,存在問題在所難免。連長問:“帳篷四周的流水槽在哪?”魏金鋼如實答:“沒有想到。”連長又問:“如果晚上敵人從帳篷正面摸進來,你的措施是什麼?”魏金鋼紅著臉答:“我不知道。”連長髮怒,吼道:“作為指揮員,這是基本的常識,野訓和戰時一樣,任何時候都要保持敵情觀念。這三個帳篷要按照野訓規範重新搭建!”魏金鋼立正,連忙稱“是”。連長又問:“崗哨是如何安排的?”魏金鋼如實回答:只安排一個哨位。連長大怒,劈頭蓋臉大罵:“你把全連官兵的生命當兒戲!如果是在戰時,我今天非斃了你才能解氣!”魏金鋼低頭不敢吭聲。李指導員見連長大發雷霆,周圍沒有一個人敢靠前解圍。他連忙說:“魏金鋼不懂要問,其他排長沒有人幫一下嗎?退一步說,你們班的那些老兵都幹嘛去了?”其他排長和老兵聽了,都悄悄地向遠處躲避,沒有一人敢回應。魏金鋼說:“都不關他們什麼事,出了問題都包在我身上。”連長餘怒未消,朝著其他同志們喊道:“全連集合,給我把帳篷拆了重搭!”集合哨聲響起,大家急忙站成佇列。在連長的指揮下,三個帳篷拆掉後又按照規範重新搭建好,每個帳篷前修葺成步行階梯,鋪上鵝卵石,標誌好警戒線,設好明暗兩個哨位,一切佈置停妥,天已擦黑。熄燈後很久,魏金鋼又起床查鋪查哨。整個駐訓場地,除了幾處帳篷透出絲絲的燈光外,黑茫茫一片,氣溫異常地冷,遠處不時傳來“咕嘎咕嘎”的鳥鳴,又時而聽到 “嗷——嗷”的聲音,悽烈而悠長,魏金鋼判斷這應該是狼在叫。野外駐訓第一個晚上的上半夜,魏金鋼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他幻想著如果敵人在夜幕掩護下偷襲,作為連值班員如何組織部隊迅速投入戰鬥?宿營地被包圍了怎麼辦?哨兵如果沒有發現敵情,他可能會來不及組織部隊就被敵人給解決掉了……

第二天一早,連隊出完操後,他就被營部通訊員叫去,營長組織幾名排長堆制沙盤,魏金鋼雖不是排長,卻是被營長點名的人之一。幾個剛從軍事院校畢業的排長為堆沙盤忙得不亦樂乎,魏金鋼從未學習過,更不知道沙盤這玩意兒在訓練中究竟能發揮多大作用。他專注地看著排長們用沙子堆成高山、峻嶺、峽谷、隘口,用各類符號或圖形標誌河流、橋樑、公路、植被等,又在細細的沙子和黃土混合物上用不同顏色勾勒出前沿陣地、指揮所、防禦工事以及敵我兵力態勢,一個沙盤就是妥妥的一張三維地圖,地形地貌、敵情我情一目瞭然,清清楚楚。魏金鋼這才明白,作為一名合格的指戰員,不僅會用地圖,還要懂得沙盤作業、沙盤推演,這些學問以前未曾接觸過,和這些排長相比,差距不是一星半點,他突然感到心虛得很,開始懷疑營長為什麼叫他參與過來,自己在這方面真的懂得太少太少。他在沙盤——立體的地圖面前,不知道如何算出山的高度、坡度,不知道哪條路便於機動行軍、什麼地形便於隱蔽,至於如何在沙盤上佈設炮兵陣地、推演炮兵火力,更是一無所知了。營長看出魏金鋼的窘態,笑呵呵地對他說:“先不要著急,沙盤這東西,你只要看得多了,自然就會了,不僅自己會看,還要做到能講。”魏金鋼說:“我會跟著排長好好學習的,但不知道營長給我有啥安排。”營長說:“沒啥安排,在這裡你只管跟著他們練就行。作訓股長安排了一個演練科目,叫高射炮打武裝直升機,由我們營在沙盤上推演,科目驗收後就給師首長彙報演練。”魏金鋼說:“請營長放心,我一定好好配合。”

訓練是辛苦的。魏金鋼除了參加連裡的訓練外,每天他還要定時去參加作訓股長安排的那個演練科目——高射炮打武裝直升機。魏金鋼慢慢看出門道。這個演練科目是作訓股長在野外駐訓(作戰)指揮部冥思苦想出來的,他覺得既然師首長會來視察訓練,必然會聽一聽、看一看訓練成果,和幾個參謀一合計,便策劃了這一出。高射炮能打武裝直升機嗎?顯然會的。但必須在一定的條件下才能將武裝直升機打下,主要是因為武裝直升機飛得低、機動靈活,在一定高度下,雷達發現不了,一旦發現,武裝直升機已近至眼前,等高炮反應過來,武裝直升機卻早已發射導彈摧毀目標了。所以,只在萬不得已、限定的條件下才用高射炮打武裝直升機,比如武裝直升機飛至一定高度、距離,在沒有發現我方的情況下,可以用高射炮打。成功案例在實戰中是極少的。既然如此,為什麼作訓股長還要費心費力地演練這一科目呢?真不知道他的腦子是怎麼想的。營長和作訓股長本是一個軍校畢業的,他知道作訓股長几斤幾兩,也清楚這一科目實際意義不大,但礙於情面,只好組織人員配合演練。所謂沙盤演練,參謀們早已寫好了指令碼,洋洋灑灑十幾頁,每人扮演一個角色,按照指令碼上的臺詞,一遍遍複述口令,一遍遍重複形象逼真的動作,一連幾天,大家苦不堪言。魏金鋼扮演某一炮手,負責給高炮裝彈,枯燥的臺詞,機械的動作,讓他感到索然寡味,逐漸失去了對演練的興趣,變得心不在焉。一次演練期間,魏金鋼感到疲憊無比,不知不覺中坐在馬紮上打瞌睡,恰巧作訓股長前來檢查,發現了這一幕。作訓股長叫醒魏金鋼,訓斥他說:“訓練視如實戰,這個時候你睡覺,知道是什麼性質的行為嗎?”魏金鋼歉疚地說:“股長,實在抱歉,這幾天我擔負連值班員,既組織訓練又抓管理,晚上還要查鋪查哨,實在累得很,剛才只是睡了一小會。”作訓股長冷笑了一聲說:“在戰時,敵人不會趁你睡覺時就休戰的。訓練時睡覺,嚴重違反了紀律,至少要給你處分。”其他幾名排長聽了,小聲嘀咕說:“不至於這樣吧。”魏金鋼心裡很不服氣,隨口將心裡的話禿嚕了出來,鏗鏘道:“大家早就厭惡了這個科目的演練,它沒有任何實際意義。”作訓股長大聲質問:“誰敢這麼認為?你小小的一名士兵,膽子還真不小,竟敢評論起作訓股下達的科目,回去問你營長敢這樣做嗎?”魏金鋼仰起臉,雙目直視著作訓股長,硬生生地說:“我作為一名炮長(實際在連隊擔任炮長),可以負責任地說,高炮若打武裝直升機,你得先通知敵方將武裝直升機調至可打到的高度和離高炮的距離。股長,敵人不會在你發射炮彈之前調整好高度和距離的。”其他參與科目演練的同志們聽魏金鋼這麼一說,都忍不住低聲嗤嗤地笑了起來。作訓股長氣得臉色鐵青,好一會沒有說出話來。他看大家都在笑,把身旁的馬紮一腳踢得老遠,嘴裡罵咧咧地說:“你們都給我聽著,演練誰過不了關,我拿誰是問,不信治不了你們!”作訓股長氣哼哼地轉身離開,鑽進吉普車,一溜煙地開跑了。連長、指導員得知此情況後,臉一時黑了下來,告誡魏金鋼說:何必得罪作訓股長,那小子是有名的“活閻王”,整起人來心狠手辣。魏金鋼對連長、指導員的話沒放在心上,他覺得作訓股長能拿他一名士兵如何?畢竟股長和他中間差了好幾個級別,不屬於作訓股直接領導,不會將他怎樣。上半夜剛查完崗躺下,魏金鋼依稀聽到緊急集合的哨聲在帳篷外急促地響起,當響起第二遍時,正在熟睡的同志們一個激靈都爬了起來,在黑暗中摸索著穿衣、打揹包。魏金鋼對緊急集合操程已相當熟練,一兩分鐘後,揹著揹包從帳篷裡衝了出來,在微弱的星光下,看到作訓股長和一名參謀在不遠處的空地上站著,旁邊停著吉普車。魏金鋼迅速跑到指揮位置,下達口令收攏部隊,整好佇列,清點人數,連長、指導員站在佇列最前面,示意他向作訓股長報告。一名參謀下達命令:探明敵人正向我方合圍,炮兵一連徒步奔襲到達某某區域,迅速投入戰鬥,阻擊敵人。炮一連全體官兵背起揹包跑步到達指定地點,全程算下來足足有5公里。大家累得氣喘吁吁,稍作休息後,又徒步返回,鑽進帳篷,大都和衣躺下。魏金鋼迷迷糊糊剛睡著一會,又聽到外面傳來緊急集合的哨聲。或許大家都疲憊了,哨聲響了幾分鐘,帳篷內竟毫無動靜,沒有一人起來。這時,連長衝進帳篷,大喊:有緊急情況,抓緊集合!和上次一樣,全連官兵揹著揹包又集合在一起。仍是作訓股長和一名參謀,他們身旁依然停著那輛吉普。還是那名參謀下達命令:偵察到有小股敵人騷擾,炮兵一連作戰值班員帶領一個排的兵力徒步奔襲到某某區域,迅速投入戰鬥,消滅敵人。作訓股命令下達,魏金鋼義不容辭地帶領一個排,呼哧呼哧地跑了半個多小時仍未到達指定位置。大家將速度慢慢降下來,由慢跑逐漸轉換為慢騰騰地走。大家大罵作訓股長,罵他濫用職權、公報私仇。突然一名老兵提醒說:這幾天團駐訓(作戰)值班員是司令部副參謀長,作訓股長無權處置緊急情況,更無權拉連隊的緊急集合,更別說調動兵力了。何況他蓄意編造情報、下達命令,誰知道他請示了團首長沒有。他這樣做,是違背了條令的。魏金鋼對老兵的話沒作任何反應,因為自己冒犯作訓股長而連累了大家,很對不住大家。他們回到宿營地,已是下半夜兩點多鐘了。魏金鋼沒有一點睡意。剛躺下十幾分鍾,連隊文書從外面進來,輕聲喊道:“魏班長,快點起床,作訓股電話通知讓你到駐訓(作戰)指揮部一趟。”魏金鋼走出帳篷,看到連長、指導員站在外面,對他說:“你去吧,不去就過不了這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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