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玉林從懷裡掏出那個黃紙符,貼在石頭上方,然後開始大聲念起法咒。

石頭呼隆一聲顫動,然後開始緩緩下沉,一直沉到離地面還有一米左右高的時候,譚玉林停下來,喘著粗氣道:“不行了,念不動了”

“廢物”白勝罵了一句,一片身越過石頭。跟著是李匡之和譚玉林,李木丁也跟著爬了過去,走不遠便到了頭。

前面是個一人寬的豎井,白勝從地上拿起塊石頭,往邊上敲了兩下。

片刻,上面好像是蓋板之類的,被挪開。一個大筐被吊下來,半人多高,裡面用油紙包裹,看不見裝的什麼。

然後又下來三個,李木丁接過放在一邊,隨後下來一個人,用繩子捆在腰裡。

藉著燈籠的光,李木丁認出這是玄勁,已經昏迷,臉色血紅。

跟著老道的的兒子玄陽跳了下來,幾個人一人抱著一個筐開始往回走,李木丁在最後,揹著玄勁。

到了那塊巨石那裡,玄陽念起法咒,巨石又開始下沉,差不多和地面一平,才邁步走了過去。

譚玉林過了石頭,把筐放下說:“大師兄,你來收符吧,我怕撐不住,這石頭要是滾下來咱們幾個可就成餅子了”

玄陽應了一聲,也放下筐走到後面,等李木丁過來之後,又開始念起法咒,巨石升高一直到頂之後,玄陽依舊沒停,然後緩緩伸手,揭下那張黃紙符。

一瞬間那巨石竟然晃盪起來,好似馬上要滾下來,嚇得李木丁一下跳起來,把玄陽扔在地上。

不過巨石只是晃了兩下,最後穩固下來。

玄陽笑嘻嘻的拍了他一下:“莫怕,快把三師兄撿起來”

李木丁摸了一個腦門,都是冷汗,彎腰重新把玄勁背起來,心道:幸虧昨晚戚環提醒,不然就被壓成柿餅子了。

到了丹房,李木丁把玄勁放在地上,老道已經出來了,過來扯開玄勁的道袍,胸口一個方形暗金色的印記。

“爹,這是什麼法術?”玄陽湊過來看。

“滾一邊去,看你惹的禍事”老道怒氣衝衝的呵斥一句,玄陽翻個白眼不再言語。

老道又回去把那個石甕抱出來,石甕裡的那顆珠子,吞到嘴裡,隨後開啟丹爐前面厚重的門。

丹爐裡面黑霧繚繞,黑色的液體流淌出來,慢慢爬上老道的身上,把他包裹起來只露出臉來。

老道伸出一隻手,黑色的手臂越伸越長,一直到了黃綢線外面,在玄勁的胸口前停下,隨後順著胸口那方形暗記流淌開來。

李木丁看見,那黑色液體似乎已經鑽進皮肉裡,隨即一聲輕響,黑色液體飛速退回,而胸口那暗金色的印記已經消失,只是那塊面板更白了一些。

黑色液體從老道身體上退去,重新回到爐內,關好爐門。回來吐出嘴裡的珠子,放到石甕裡。

玄勁慢慢醒來,模樣比較虛弱,慢慢站起身:“師傅”

老道點點頭,轉頭衝著玄陽道:“我們一直和三江口相安無事,姚二說你壞了規矩,這次怎麼回事?”

“這事怨不得我,我還與以往一樣,找姚二去收那些丹石藥材,可下去一問,價格翻了幾倍都不止,一看就是那姚二使的鬼兒。

所以我就沒拿貨,私下找的那些藥材商,果然是那廝使的鬼兒,我拿了貨沒走多遠就讓姚二帶人給我扣下了”

“去時我不同你說了嗎,現在馬上要到了要緊的時候,神位一成,那些黃白之物還算什麼?計較這些做甚?那些商人誰敢偷偷放貨給你?這擺明就是給你做的套。

還有,讓人扣押了不過花些銀錢,你還弄出人命來,幸好老三抗住了,不然我若是一現身,那武直必定不會放過這機會,我怎麼有你這般蠢的兒子”

老道氣的臉都扭曲起來。

“怕什麼,那就幹唄,他武直不過是個土匪頭子……”

“啪”老道氣的立刻抽了玄陽一個嘴巴。

“老三什麼道行你不知道?那武直沒露面就給他放倒了,哪裡是什麼簡單人物?這三江口每日財源滾滾,能在這兒坐得牢靠,會只是個土匪頭子?我一直告誡你離他遠點,莫招惹……”

老道絮絮叨叨罵了半晌,玄陽見他爹真火了,不敢再言語。

玄勁忙在一邊插話道: “師傅,我覺得此事也不全怪師兄,這給咱要的東西漲價這麼多,不會是姚二的事,肯定是那武直授意。

而且,您想,死的不過是個碼頭的苦力,我去的時候已經先應下賠償,這本來就是拿銀子說話的事,怎麼搞到非動手不可?所以此事無論怎麼應對,對方都會出手,我看他們就是想試試咱們的深淺”

老道點點頭:“你說得對,就是那武直對咱們這兒懷疑了,不然就這點事他怎麼可能來?”

“他來了?”玄勁有些驚訝。

老道點下頭:“當然,打你的這法器應該叫翻天印,我原來聽我師傅說過一次,若不是我在暗中祭開了三門,你哪裡還有命在?”

“那這幾日他會不會直接殺到觀裡?”

“應該短時間不會”

老道堅定的說:“這次他沒摸清底細,不會枉動,我估計是他看咱們買的這些都是煉丹之物,所以起了歹心。

但是沒摸清好處有多大,又沒摸清是不是能輕鬆弄掉咱們,不會輕易下手幹這賠本的生意,何況……”

老道一仰頭,傲氣無比的道:“要是來了咱這一畝三分地,想佔便宜,除非幾家道祖還差不多”

說完看了一圈弟子:“咱們已經煉魂過千,再有一兩次便應該可以大成,等師傅我附了神體,歸了神位,咱們師徒便可橫踩天下”

幾個徒弟眼中都冒起火來,齊聲應喝,李北京心想就差點掌聲了。

“先回去睡會,然後好好準備,明日大祭”

……

現在已經是凌晨時分,玄陽回去道觀,上面道觀得一直有人守著,李北京回屋眯了一會,便與譚玉林做飯去了。

玄勁受傷剛愈,在洞屋沒出來,剩個白勝收拾那些帶下來的丹石藥材,譚玉林幸災樂禍的說這些夠幾次大祭的,估計匡之和白勝得幹一天。讓李木丁在廚房慢些幹,省的回去被他抓苦力。

給下面料房送飯,譚玉林依然沒去,李木丁輕車熟路的到了下面。

“上面那個爐裡是什麼東西?”梁寬小聲問道。

“不知道,說是什麼神”

“那老東西不是在煉丹?”

“不是,說是煉什麼神明神位的”

“他收你做徒弟教了那個什麼?又讓你幹什麼?”

李木丁剛想說,可想起西門慶告誡自已的話便停了口,雖然說和這個梁寬應該是一個戰壕的,不過也吃不太準。

梁寬見狀也猜到是不放心自已:“我是監天司的人”

他自以為很有把握的話,卻是眉眼拋給瞎子看了,李木丁壓根不知道監天司是幹什麼的。

“不信?”梁寬見李木丁沒反應,便走到鐵柵欄邊上,順著鐵柵欄縫擠了過去,李木丁嚇了一跳,他竟然從只有一巴掌寬的縫隙裡擠了出去。

“這下信了吧,進去說”梁寬拎起木桶拐進料房,李木丁拎著食盒也跟著進了去。

梁寬把木桶遞給馮二,便與李木丁往一旁走。

“兩年前我在小梁州有個反賊的娃娃讓人拐走了,我便一路追下來,當時以為是反賊,便讓當地官府給我弄個假身份,假意被他們抓了。

本想順藤摸瓜,誰知道是踏馬的邪道,厲害的緊,進來了就出不去了,仗著他們也需要人管下面這料房,這才沒丟了性命。

那個丹爐裡的東西真是可怕,我本來想順著丹爐頂上那個洞逃出去,就看了一會那丹爐就差點沒了性命”

梁寬說了一下自已的情況,多數是真的,只是沒說自已實際是貪功才來的,原想不過是鄉巴佬弄些邪祟的東西,沒想到踢到鐵板了。

“那怎麼樣才能逃出去?”

梁寬看了李木丁一眼:“我踏馬的要知道不早跑了,我這兒指望你呢”

李木丁聽得這個洩氣。

“你說說你這邊,只要能把訊息送出去,我們監天司滅他們這邪道不費吹灰之力”

李木丁自動忽略他吹噓之話,簡單說了一下他這邊情況。

“三門五行?這好像是太一道的東西,太一是正宗玄門,怎麼會搞這東西?”梁寬自言自語道。

“老道出口那個機關是土法,很難破解,那個丹爐上面的洞應該也會有禁制,估計逃跑暫時別想了,等我琢磨琢磨他這五行術,最好你能把他徒弟弄死一個,我也識字,把我弄上去才好使出手腳來”

李木丁翻了個白眼,沒理他。

梁寬知道自已這主意也是扯蛋:“只能慢慢等機會吧,上面有事記得告訴我,那老道我弄不過,不過還是比他那幾個弟子強些,對了,你要不要弄一個爽利一下”

梁寬說著對秀娘努努嘴:“那個秦三的老婆還真挺標緻,我看你晚上也沒過來,是那幾個道士也不待見你吧?下次想就送飯的時候弄一下”

李木丁趕緊搖搖頭,提到秦三便想起來,問道:“你怎麼說服秦三舍了性命的?”

“嘿嘿,有啥難的,他在這兒最終也是死,我答應他有機會把他娃送出去”

“他信了?”

“也應該不是全信,只是他想死了”

……

子時大祭。

晚上,李木丁便被喊去幹活,老道拿個蒲團在丹爐後面打坐,丹爐裡那個鬼東西如同一片陰影,爬在他身後的石壁上,在上面忽大忽小的蠕動著。

三種顏色的木材堆在丹爐下,然後開啟丹爐巨大的門,先鋪了一層雲苔,然後把各種丹石草藥鋪在上面,最後堆上那些骨珠。

這些是李木丁和譚玉林的活,玄勁提上來三男兩女,扒光了捆住手腳,在他們身上用丹砂畫著法咒。

還有兩個娃娃,一男一女,白勝和李匡之用漏斗給灌著什麼,兩個孩子肚子一會便鼓了起來,李木丁腦門上的血管乒乒直跳,不過也只能扭頭不看。

子時一到,老道站在前面念起法咒,黑色陰影迅速裹住地上的五個人,從上面一滑而過,地上只剩下五個灰白色的人皮袋子。

等那黑色液體全部鑽進丹爐,老道提著兩個娃娃放了進去,隨後,咬破手指,把鮮血凃在珠子上,那鮮紅的血液瞬間便被珠子吸收。

老道小心翼翼的把珠子放了進去,隨後關閉爐門。

點著火的一瞬間,李木丁渾身如同打擺子,冷汗直冒,渾身抑制不住的抖動。

先前那些人也就罷了,可這只是兩個小孩子,只是孩子!!他想大叫,想衝出去拼命,不過向來懦弱的他實在鼓不起勇氣來,只能如同木偶一般在那裡畫符唸咒。

直到結束,過程什麼樣他都沒留意,直到見老道開啟爐門,那個黑色的液體已經變得透明瞭,只是偶爾一下轉換成黑色片刻才能看見它在哪裡,不然根本看不見。

從老道欣喜若狂的表情,看得出來,這是要成功了。

第二天李木丁便病倒了,臉色蒼白如紙,渾身動彈不得,不過他知道,自已這是心病,兩個孩子活生生給煉了,對於他來說實在無法承受。

老道說大祭完了便正式收他為徒,不過好像一高興給忘了,不過李木丁現在一點也不想當他徒弟,哪怕真能成仙也不行。

到了晚上,老道聽說他病倒了,這才想起來,親自跑來看他。

“估計你這是大祭的時候被神明傷了氣息,不過沒事,一會我讓桃花給你拿粒定心丹,一日便好。

本來說大祭之後正式收你為徒,不過你這樣子也就不用搞什麼儀式了,從現在起,你便是我正式弟子了。

你不用動,聽著就好”

老道和善的拍了拍直挺挺躺在床上的他。

“我們煉養新神,那麼就不拜別的神,等師傅我與神合體之後,我便是神,你們便是神使。

你師傅我出身正一,修道三十餘載,機緣巧合得了這神種,丹爐裡面的神叫溼婆神,上古三神之一。

現在咱們拜溼婆,當然以後你們就是拜我了”

老道抑制不住的笑起來:“再有一次大祭,之後我便與神合體,到時候天下便是我們的了,便是天上仙界,也有我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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