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國都城—定安—莫府】

入夏以後,陰雨綿綿,潮溼的泥土伴隨著重重滴下來的雨滴,把莫木槿的院子打的泥濘,今日槐府設宴,朝中大小官員的家眷都收到要求,自然作為御史大夫的女兒,莫木槿也收到了,平時這些禮尚往來的事情都是到不了莫木槿這裡的,不知最近怎得,是個宴請戲會的都會給她發請帖,當真累得慌。

“怎得下雨了?倒是顯得有些陰冷。”之雨嘟囔著去找雨具。

本就不想去的莫木槿更是準備打退堂鼓了,一臉的不情願。

劉氏拿著一件落金絲的緋色披風走過來,搭在莫木槿的肩上:“你阿父難得讓你去一次,你也該去長長見識。”

莫木槿繼續撅著嘴不吭聲,劉氏溫柔的給她繫好:“記得,別惹事,凡事忍讓三分,宮宴的風波剛過,別再給阿父惹麻煩。”

“是,蓁兒知道了。”莫木槿低頭答道。

“三娘子許是要快些了,遲了怕就不好了。”之雨拿著雨具催促道。

“是要快些了。”劉氏也催促著,隨後又對著之雨囑咐道:“雨天路滑,仔細看護三娘子,萬不可出什麼岔子。”

“諾,女君安心。”

馬車在雨中飛馳而過,濺起的泥濘打在道路兩旁的石柱上。

【朔國都城——定安——槐府】

百戲會是當時最流行的設宴方式,因百戲包羅永珍,歌舞、雜技、角力、幻術、射御內容龐雜。辦起來十分的熱鬧。在定安御史中丞府中,正辦著一場熱鬧的百戲會,為了是慶祝其女及笄和生辰之禮。如今府中已是高朋滿座,人頭攢動,能來的朝中數的上的家眷都已到場。

賓客兩側而坐,女客居多,正上座上是御史中丞槐大人,左右兩側就是夫人吳氏和幼女槐氏。賓客中央的空地之上,都是各式各樣的奇玩異事,看得眾人瞠目結舌,掌聲絡繹不絕。在席間左側做靠近主上座的地方,正有幾個小女娘圍坐在一起正竊竊私語著。

“阿姊當真就這麼原諒她了?”

“她雖是莫家女,但到底是不得寵,此仇不報,我都替阿姊不值。”

女娘們七嘴八舌的教唆著中間的人,中間的人面容猙獰,滿臉的惡毒:“自然不能原諒,我便要讓她知道,惹怒我的後果。”

“莫家三娘子到。”

一聲小廝的傳令聲打破了那些人的談話。

走進來的正是莫木槿,她的出現並沒有給眾人帶來什麼阻礙,依舊吃喝玩樂不亦樂乎,彷彿沒人進來。

“她竟然還敢來!”官四娘子撥看面前的幾個女娘,看著慢慢走進來,還不停東張西望,對全場充滿好奇的莫木槿。

“阿姊要作甚?”官四娘子身邊的一個女娘問道。

“自然要讓她生不如死!”官四娘子對著身邊的婢女使了個眼色,婢女看到立刻行禮退下了。官四娘子拿起酒杯直接繞開眾人朝著莫木槿走了過去,留下剛才還在一起討論的好姐妹,面面相覷,竟沒一個敢跟過去。

“娘子,是官四娘子,她……她走過來了。”之雨看到來人,警惕的說。

本來還在看戲的莫木槿突然皺了一下眉頭,隨即又恢復了神色,阿母臨走前的囑託,讓她強壓下怒火。

看著走過來的官四娘子,慢慢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無妨。”

官四娘子也一臉笑意地走近:“妹妹來了”,說罷對著莫木槿行了一禮。

莫木槿回了一禮。

“妹妹怎來遲了些,倒也無妨,精彩的還沒開始呢。”官四娘子笑著說,莫木槿看著她的嘴臉,表情慢慢嚴肅了。

“妹妹別不開心,咱們也是不打不相識,不是嗎?”

官四娘子看著莫木槿嚴肅的臉繼續說:“阿姊回府後也是受了罰的,相必妹妹也是,阿姊思來想去,到底是自已無禮了 ,當日也是受了旁人挑唆,事後後悔不已,深知不該如此,本想著登府親自向妹妹致歉,不想今日之局到讓我們先一步相遇。那我便在此處與妹妹見禮致歉吧。”

說完對著莫木槿深深一禮,莫木槿總覺得她今日實屬反常。但是心裡總想著阿母的話,便應道:“那日,我也有不對之處,阿姊寬宏,不與我一般計較,蓁兒感激不盡。”

官四娘子聽到這話,笑意蔓延開來,抬起頭來看著莫木槿:“如此,我們就算冰釋前嫌了。”

“嗯”莫木槿應聲。

“太好了,那我帶你去給槐大人見禮,來,這邊。”官四娘子說著就拉起了莫木槿的手臂,之雨剛想攔下來卻沒攔住。

突然!

“哎呀!”官四娘子一聲驚呼。

之雨追了上去,看著官四娘子手裡的酒在推搡中全都灑在了莫木槿的衣裙上,頓時溼了一片。

“這,這可如何讓是好,都怪我太開心了,想著妹妹終於原諒我了。”官四娘子面露委屈和為難。

莫木槿不想與她爭辯:“無妨,我回府換了再來便是。”

“那怎麼來得及,如此折騰一番,百戲會怕都是要散了,不如這樣……”莫木槿看著官四娘子,突然招手喚來了一個婢女:“你去帶莫三娘子到後院廂房裡換一件衣裙。”

婢女應聲,莫木槿剛想推拒。

“這事本是我的過失,我終究心裡過意不去,我今日來時,多帶了一身衣裙,如此溼衣被旁人看到也有失體統,這是我的使喚婢女,你跟著她去後院換身乾淨的吧。”官四娘子滿臉的關切。

莫木槿看了看自已的衣服,雖不願意相信她,但也不想再多一事。

“好,多謝阿姊。”莫木槿道。

“妹妹不必客氣,快去吧。”說著就連同自已的婢女,莫木槿和之雨一起往後院方向推了推。

“莫三娘子,這邊請。”婢女行禮示意她們跟著,之雨害怕的看了看莫木槿,莫木槿對她點了點頭,讓她定神安心。

身後,看著莫木槿幾人遠去的身影,官氏露出與剛才完全不一樣的笑容。隨後轉身,朝著坐席區走去。

轉眼間,七轉八繞,婢女把莫木槿她們帶到了一處小屋,屋子看起來不大,像是主家捨棄了不常用的地方。

周圍寂靜無聲,倒是連前院熱鬧的聲音都聽不見了,可見此處已經離前院很遠了,莫木槿心想這個御史中丞的府院竟如此的大。

“莫三娘子就是這裡了,房間裡有您要更換的衣裙。”官四娘子的婢女抬手指著小屋的門道。

“怎麼來這麼個地方,走了這麼許久?”之雨挺直身子問。

“這是我們娘子更換衣物的地方,自然要清靜些,怕對清譽有損。”婢女回答

“好,知道了,多謝。”莫木槿對著婢女道了聲謝,就示意之雨一起進去,之雨白了一眼那個婢女,就跟了進去。

莫木槿和之雨走了進去,這小屋雖然清靜,但是屋內的設施倒是乾淨,所有用品一應俱全,不像是沒人住,裡面的床上果然放著一套衣服,莫木槿懸著的心稍稍放鬆些了,許是官氏真的好意讓她換身衣服吧,莫木槿讓之雨關了屋門,微弱的燈光從窗中映出,顯得屋內有些昏暗,但是靠近門口處依稀有些光,勉強可以看得清換個衣服。

“奴來幫您寬衣。”之雨走過去幫忙:“希望那官四娘子是真的出於好意吧。”

“快些換吧,免得來了。”莫木槿催促一聲。

“諾。”

“如若她剛才是真心同我道歉,此事過後,我不再與她計較就是了,這件事我本也有錯,即便做不來朋友,也別給阿父在朝中樹敵。”莫木槿對著身後替她寬衣的之雨說著,慢慢脫下披風和外衫。

“是,娘子說的對…女…啊!”之雨剛說了半句一聲驚呼伴隨著一聲悶響。

身後突然一片寂靜!莫木槿赫然回頭!

“之雨?!”

只見有兩個彪形大漢滿臉橫肉,帶著陰險的笑容從黑暗處走了出來,還有一個正站在自已身後同樣一臉猙獰笑容的看著自已,不遠處之雨已經倒在牆角沒了聲音。

這屋子之前本就昏暗無光,莫木槿進來的時候就覺得一陣陰森,誰成想,這暗處竟然還藏著人!

莫木槿看到這三個人突然臉色發白,心跳加速,腦中一陣嗡鳴,手指間頓時失了溫度,腳下也一陣陣的發軟,她強撐著堅忍,看著這三個長的凶神惡煞的人。

“你!你們是何人?”莫木槿用發白乾涸的嘴唇說道。

其中一個一臉猥瑣的看著只剩一件中衣的莫木槿笑著說:“有人給了高價,把你賣給了哥幾個,沒想到哈哈哈哈,竟是如此嬌俏的女娘,天下竟有這等好事,啊?哈哈哈哈……”

那人邊說邊看看旁邊的兩個,三個人頓時都哈哈大笑起來。

莫木槿雙手已經開始微微發抖,她強裝鎮定,攥緊了拳頭,這裡距離前院實在太遠,就算是喊也不會有人聽到,官氏把自已騙到這裡來,就是想讓自已汙了清譽,生不如死。

這幾個多半也是她花錢僱來的,此人之心竟如此狠毒!莫木槿恨的牙癢,即便自已這一關過不去,只要還有口氣,此仇必報!

看著莫木槿渾身發抖,幾個大漢來了興趣:“喲,小娘子別怕,我們只是看起來兇,哈哈哈哈,只要你好好伺候,定給你留條活路。”

“奧。對了,還有這個……”他指著暈在牆角的之雨:“爺爺們也會好好照顧的,嗯?哈哈哈……”說完又是一陣笑聲。

莫木槿看了看這幾個人,又看了看之雨,眼淚已經在眼眶內打轉,她害怕之極,她咬著唇,看了看在兩個大漢之間,微微露出來的一個縫隙,正好對著門口,門口微弱的光映在地面上,形成了一條狹長的光線。

就如同此時莫木槿的處境,就只有那一絲的光明。莫木槿心想也許可以衝過去,衝到那一絲光,只要自已開啟門,也許就能跑出去。

但是之雨怎麼辦?不行!一定要想辦法出去。

“三位,三位大哥……”莫木槿極力的控制住自已的恐懼。

這幾位看到這小娘子還有話說,就提起了興趣,不著急動手了,各個一臉壞笑的看著她。

“我,我素日也不與人結怨,不知是惹到了哪位大人,小女子必將好生去贖罪。”莫木槿想拖延時間,看能不能把之雨喚醒。

“呵,大人?哈哈哈……”幾位又笑了起來:“不是大人,是個小娘子,你恐怕得罪的人不少啊。”

莫木槿的拳頭又緊了緊,看來真的是官氏。她的心竟真這般歹毒。剛才自已竟還想原諒她,真是愚蠢。

“行了,該問的問完了,天色也不早了,該伺候伺候爺了吧。”其中一個大漢說完,三個人同時露出詭異的笑,慢慢向莫木槿靠近。

莫木槿被嚇得後退了幾步,門口的光距離她越來越遠,慢慢的她馬上就要退到一片黑暗之中了。莫木槿眼角瞬間溼潤,淚快要掉了出來,眼前已經被淚水遮擋的看不清。她腿腳發軟,每後退一步都是踉蹌至極。

她拼盡最後一絲意志朝門口方向望去,突然間她發現,兩個大漢之間的縫隙變大了,門口漸行漸遠的光忽然變得清楚了些!

莫木槿咬牙,這是她唯一的機會,雖然比剛才距離門口遠了,但是隻要從他們身邊鑽過去,只要開啟那一扇門,只要給她一個機會!

她不想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成了骯髒的人!她用力眨了一下眼睛,讓眼淚從眼角落下,把視線變得清晰!

幾名大漢看著落淚的人兒,更加來了興趣,準備抬手去抓,正在他們抬起手來之際,兩人身邊的縫隙又擴大了幾分。

莫木槿看準了這最後的機會。

她突然彎腰,把自已的身形降到最低,腳下一蹬!穿過了那個縫隙,看到了那個露出一絲光線的門,在三個大漢的驚詫的眼神中,她朝著那個門口跑去,本來近在咫尺的距離,為何此時變得那麼遠,以至於莫木槿感覺自已跑了好久好久。

三名大漢發現不對,立刻轉身去抓。奈何莫木槿身形小巧,從手中滑了一下!

“抓住她!別讓她跑了!”一名大漢喊道。

莫木槿看著光越來越近,她伸出手,眼看著自已的手指觸碰到了門把手,只要拉開,就可以逃出去了!

莫木槿接觸到門的一瞬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死死的抓住!

用力一拉!

門應聲開了!

雨過天晴的光照了進來,溫暖又祥和,隱約中,一個高挑的人影站在光中,莫木槿看不清,刺眼的陽光讓她也沒法看清,她跨步出來的一瞬間,整個人硬生生的撞在了那個人的懷裡。

一個結實的臂膀環住了莫木槿的腰背,她整個人陷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環著她的手臂一瞬間肌肉緊繃!把她因恐懼即將無力酥軟的身體牢牢的抱住。

突然頭頂上方溫熱的氣息傳來,帶著一股好聞的香氣,熟悉又溫柔。

“楊辰賀桉!”莫木槿聽到頭頂有個極度低沉磁啞的聲音,帶著濃烈的怒意。

“別弄死了!”

“諾!”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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