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國都城—定安—玄王宮—穹宇殿】

軒鼓齊鳴,道賀向迎,終於都被阻隔在了房間內,龍鳳紅燭高挑,莫木槿端坐在佈滿紅絲的床沿上,看著這滿目的赤紅,心想著自已終於能安靜下來了,彷彿剛才的喧鬧把她半身的力氣都消耗殆盡了,如今剩下的只有疲倦和譏餓。

之雨也如釋重負的站在一旁,心裡暗自欣喜自已家娘子終於不負所望把婚禮有模有樣的走下來了,總算可以放寬心了。剛想著長舒一口氣,一陣咕咕叫的聲音映入耳朵,之雨看了一眼滿臉窘迫的莫木槿,捂著嘴笑了一聲。

“娘子怕不是餓了?奴去給您找些吃的吧。”之雨道。

莫木槿趕緊擺擺手:“罷了罷了,哪有新婦剛過門就到處尋吃食的,再說了,這王宮這麼大,快趕得上半個皇宮了,你不識得路怕是會走丟了也不一定。”

“可……”之雨才想說什麼,就被一陣敲門聲打斷,“不會是王爺吧?”

莫木槿聽之雨這麼一說,瞬間羞紅了臉“不,不是在宴客嗎?應,應該不會這麼快就來吧……?”

“請王后安。”門外一個女娘的聲音。

莫木槿和之雨相視一眼,之雨趕緊用眼睛示意莫木槿答應。

“嗯?”莫木槿先是頓了一下,然後不得不強行心安理得的承認這個新的稱謂:“咳,呃……進來吧。”

“諾。”

一聲應聲後,一個侍女一般的女娘,畢恭畢敬的開了門,長相倒是比較俊俏,而且身著淺色曲裾深衣,雖簡陋些但也屬實比其他官家侍女貴氣許多,這女娘一進來就規規矩矩,行禮做派都十分循規蹈矩。讓莫木槿都不由得直了直腰板,擺了擺自已的坐姿。

侍女進了內室後跪地行禮:“王后恕罪,王爺讓奴來送些吃食茶水。”

“啊?嗯,好。”莫木槿看看之雨,兩人都疑惑的眨眨眼,這有什麼好恕罪的,盼都盼不來呢:“有勞了。”

“王后折煞奴了。”聽到莫木槿跟她客氣,那侍女又趕緊行禮,隨後一聲令下,一桌又一桌的飯菜被幾十個人抬了進來,足足放了一排,莫木槿一陣暈頭轉向,這是把前殿的宴席擺到這兒來了嗎?

看著玲琅滿目的幾桌子飯菜,垂涎三尺,眼下管不了這麼多了,莫木槿招呼之雨坐定吃了起來,終於酒足飯飽,莫木槿沒想到這王宮裡的膳食竟也與那風月樓不相上下,看來漆維禎也是個懂生活的,莫木槿擦了擦嘴,之雨也吃飽站了起來,當真是吃飽不想家,莫木槿現在心情都轉晴了。

“多謝你,我吃好了,撤走吧。”莫木槿站起來整理整理婚服,重新坐回床沿,把自已儀態收拾好,侍女吩咐人,三兩下就收拾乾淨了,然後又重新跪在莫木槿面前,把莫木槿和身邊的之雨茫然不解。

“你……”莫木槿想問些什麼,但不知從何問起。

“奴是王爺指派過來侍奉王后的,王后若有什麼要求,吩咐就是。”這侍女倒是機靈,還未開口便知主家要問什麼。

“奴原是王爺身邊的近侍,王爺怕您初入王宮無人可用,特派奴來近身侍奉,若王后覺得奴生分,奴便先跟著之雨娘子瞭解您的喜勿,待王后信任奴後再容奴服侍。”

莫木槿看著這侍女著實聰慧,雖不如之雨一同長大的感情,但是好在是漆維禎身邊的人,聽主吩咐為主辦事這方面自然是出類拔萃,自已是莫家人,漆維禎身邊安插幾個眼線也是情理之中,也罷,無論是誰的人,總歸都是聰明能幹的,用在手裡也不吃虧。

“起來吧,用人不疑,我沒那麼多講究,你來了我倒安心些,我初來乍到自是有許多地方不明的,無論是人和事都還需仰仗著你提點一二。”

“王后謬讚,奴萬萬不敢當,王后任何吩咐奴都沒有二心,竭盡全力。”侍女又磕了個頭。

莫木槿趕緊吩咐之雨把她扶起來:“還未問你的名字?”

侍女雖然站了起來但是禮數還沒放下,接著回:“回王后,王爺吩咐,既成了王后的人,便要忘卻陳年往事一心侍奉新主,還請王后賜名。”

這一時到把莫木槿弄了個措手不及:“嗯……你之前叫什麼?”

“夏兒,夏天的夏。”侍女回。

“那好,她叫之雨。”莫木槿指了指站在身邊的之雨:“你便叫之夏吧,好記些,也好叫些,如何?”

“恩謝王后賜名。”之夏又跪了一遍

莫木槿總算是感受到這王宮的禮數是真的大,跟自已那自由自在的小院天壤之別,真真是入了狼窩了。

“你別一直跪了,膝蓋怕是要跪壞了,在我面前跟之雨一樣,行常禮即可。”

“諾。”

“還有,你別叫我王后了,聽著彆扭些。”

之夏站起來道:“諾,謹聽女君吩咐。”

莫木槿愣了一下,不叫王后又該叫女君了,罷了罷了她習慣怎麼叫便怎麼叫吧,總比王后聽著順趟。之夏跟著之雨在莫木槿身邊,談天說地的,感覺像認了個親人一般,算是把莫木槿的喜怒都交代了個清清楚楚,之夏也果真是王爺身邊訓過的侍女,不僅機敏,記憶力也是超群,短短一個晚上,把之雨問了個乾乾淨淨,也把莫木槿瞭解了個透徹。

夜色漸深,莫木槿在之雨之夏二人的交談聲中,睏意越來越濃,一開始還介於禮數不便於歪下身子躺一會,隨著等待時間遙遙無期,直覺萎靡不振,昏昏欲睡。最開始之夏還好意提醒過幾次,可奈何徒勞無功,莫木槿的睏意已然佔據了理智。

終於在之雨之夏的目光中,轟然倒下,之雨之夏慌亂的趕緊去攙扶,緊接著床上的人一陣輕輕的鼾聲響起。

之雨對自已主子的行為有些無可奈何,兩人面面相覷一番,之夏也放下了心結,嘆了口氣:“都這麼晚了,女君當真是累了。”

“對啊對啊。”之雨感受到她的釋懷,連忙應聲著:“折騰了一天,又等王爺到這麼晚,自然是累壞了。”

“我去外面守著,你在屋內看著,王爺來了,我告知你。”之夏對著之雨道。

之雨爽快的點點頭,之夏剛要轉身出門,還未走到門邊,門應聲開了。

之雨和之夏先是聞聲抬起頭,然後看到來人的一瞬,立即慌亂行禮:“王,王爺安。”

漆維禎終於應付過了外面的一眾賓客,實在覺得聒噪,想著趕緊結束回房清靜一下,怎奈何覺得這屋裡也太清靜了些。怎麼之雨之夏問安後便寂若無人一般。

之雨雙手指尖都涼了,王爺回來的也太匆忙了,而且怎麼一絲聲音也沒有,現下主子肯定睡的香甜著呢,這麼小的鼾聲王爺在門口應當是聽不見的吧,那隻要自已找個由頭進去通傳一聲,趕緊叫醒她,應該就不會有事了。之雨心裡盤算著,正準備開口。

“王……”

“睡了?”之雨剛說了一個王字,漆維禎就直接開口詢問了,嚇得之雨彷彿感覺給了自已當頭一棒。

“女君太過疲累,剛剛睡下了。奴這就去……”之夏連忙應答。之雨一聽之夏還未掙扎一番就全盤托出了,直呼完了。

“不用,你們下去吧。”漆維禎冷冷的說,聲音裡沒有絲毫溫度,之雨在盛夏之日打了個寒噤,跟著之夏悄悄退出去了。

門緩緩的被之夏關上了,待門關好之雨才直起身子一回頭,四個男人在漆黑的夜色中提著三尺長刀站在門口兩側,之雨差一些嚇的背過氣去,眼皮一翻就要暈倒,之夏眼疾手快趕緊扶住她。

楊仲賀桉四人看著魄散魂飄的小女娘,又看看對方,瞧著確實挺嚇人的,沒敢說話又轉過臉去,繼續目視前方。

“哎喲喲,這可如何是好,之雨妹妹。”之夏扶著一口氣一口氣緩神的之雨。

“這這這這……”之雨終於恢復了些理智,指著這四個男人。

“這是王爺的護衛將軍們。”之夏趕緊解釋,輕輕拍著之雨的後背。

“奧,奧奧……”之雨才深覺自已不合禮數,趕緊對著四人行禮:“諸位將軍恕罪。”

“無妨無妨。夜深露中娘子看不清也不怪。”楊辰趕緊笑臉安慰,正又要說些什麼,賀桉清了清嗓子,把他嚇的噎了回去,只能閉上嘴繼續垂手站立。此時間高高矮矮,壯壯瘦瘦幾個人就站在廊亭之上,鴉雀無聲。

窮宇殿內

“嗯……”莫木槿側腰處傳來一陣痠痛,穿著裡三層外三層的婚服又帶著鳳冠,她睡的時候也只是半躺著,身子扭曲極為難受,還是被一陣腰痠折騰醒了,輕輕的哼出了聲。

“醒了?”一聲低音瞬間把莫木槿從周公處拉了回來,莫木槿看看天花板滿眼的赤紅,再看看自已所在的位置,最後瞪大眼睛小心翼翼瞧像聲音的來源,漆維禎正背對著她,已經褪去了婚服,坐在離她不遠的桌案旁。

“你怎麼在這兒!”莫木槿嚇的一驚,坐了起來。

“如果我沒記錯,這話莫三娘子似乎說過一次。”漆維禎好脾氣的慢慢轉過身。

莫木槿拍了一下自已的腦袋,自已今日怎麼老犯糊塗,似乎不是今日才開始的,一看到漆維禎就會腦袋一陣空白。

“我是說,啊,那個,妾,妾是說,王爺何時來的?”莫木槿嘴裡拌蒜,口齒不清的道。

“剛來不久,看你睡的香未敢打擾。”漆維禎從桌案上站起來,微笑著朝著莫木槿走了過去。

莫木槿忽得全身緊繃起來,雙手撐住不自覺往後倒去的身體,一瞬間又感覺這姿勢不對,又匆忙把手端放在腿上,把自已往床的一側挪了挪,漆維禎也不客氣乾脆就在她挪出來的空當處坐了下來。

坐定後雙手作揖道:“在下漆維禎,字羽淵,還未討娘子閨名?”

莫木槿先是一愣,然後呆滯的看著漆維禎就條件反射般的回道:“小,小女莫木槿,小字蓁。”

漆維禎突然大笑:“哈哈哈,當真有趣。”

莫木槿這才回神,眼神低下來盯著大笑的漆維禎:“王爺取笑我?”

“豈敢豈敢。”漆維禎強忍下笑意,“桃之夭夭,其葉蓁蓁,好名字。”

莫木槿挑眉:“王國克生,維周之禎,王爺的名字也不錯。”

漆維禎嘴角揚起:“蓁兒喜歡,日後可隨意稱呼我。”

莫木槿被他笑的又紅了臉,渾身的不自在,這漆維禎到底是不是戰場殺敵的將軍,怎麼一股市井混混的氣息,調皮頑劣樣樣都會。莫木槿氣不過又不想佔下風繼續道:“妾不敢隨意稱呼王爺,君臣有別,王爺別慣壞了妾。”

“哦?”漆維禎看著她不服輸的挑釁,更來了興趣,把身子把莫木槿的方向傾了傾,兩人的鼻息近在咫尺,莫木槿能感受到自已的心臟在胸口起伏,快要從喉嚨裡跳出來了,她直直的盯著漆維禎靠近的雙眸,裡面彷彿對映出自已現在忐忑不安的臉,莫木槿嚥了口口水。

“莫三娘子一向深閨簡出,安分守已,自不比我這閒散王爺,無拘無束慣了。”漆維禎揚著好看的臉露著玩世不恭的笑,莫木槿怎麼聽怎麼覺得他是在嘲諷自已,前幾次的相遇哪一次他是瞧見她守著規矩了,從前只聞這男人沙場殺敵的好本事,怎麼沒聽說還有一張巧言令嘴啊。

看著莫木槿略帶生氣的表情,漆維禎心生歡喜,到突感一陣頭暈目眩起來:“莫三娘子若無別的事,早些安置吧。”

說完就順勢一倒,莫木槿只覺身邊一個龐然大物轟的應聲倒下,莫木槿坐在原地,怎麼這男人先躺下了?那自已怎麼辦?氣不過的狠狠轉頭,本以為漆維禎已經睡了過去,沒想到他只是一隻手撐著頭,側躺著興致淋漓的看著她。

“莫非莫三娘子還有吩咐?”漆維禎保持著他的壞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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