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言簡意賅的回答毫無疑問會惹來肌肉男的怒氣，他胳膊發狠抵在下巴與脖頸的位置。
強有力的推拉使得身後的鋼筋戳穿衣服和面板，直接扎進肉裡，鮮血很快潤透出來。
旁邊的倖存者們驚呼捂嘴。
肌肉男揚言讓他們閉嘴，而後死死盯著依舊沒什麼格外表情的人。
“知道現在什麼情況嗎？”
“嗯。”他淡淡回答。
“在這裡，在廢墟底下，誰死了，都沒有人關心。”
面對這樣赤裸裸的威脅，孟子淡定自若，道：“你想殺了我。”
“呵呵，怕了吧？”
“怕。”
孟子清晰感受著鋼筋還在不斷往身體裡直入，速度很慢。
他抬眼繼續說：“但你為什麼不肯相信我是806的租戶？還是說，你是八樓以上的住戶？”
肌肉男覺得現在的他毫無還手之力，“嘩啦”抓著人甩地上，背後的窟窿咕咕冒血，嚇得葉雨面色血無。
“廢話！八樓的活不了！就算能活，那也絕對不是人……”
孟子站起來，拍掉手掌的灰。
“但我確實是806的租戶，我想證明，但現在你們都是一樓和二樓的倖存者，所以沒人能幫我說話。那麼唯一能證明我的，是房東。”
他眯眯眼，觀望四周，除了一張張遍佈著灰塵和驚恐的臉，就沒見到那張房東臉。
難道死了？
那自已是不是可以不用交十天後的房租了？
肩膀被推攘，肌肉男居高臨下低鳴警告，“你給我記清楚了，這件事我跟你沒完，所以，你要不想莫名其妙地死在這兒，就去找出口。”
“那你等等。”孟子並未拒絕。
人群散開，葉雨趕緊拿出繃帶止血。
孟子看著腹部裹了一圈難看的白色東西，當著眾人的面回頭去重新扒拉屍體。
“他這是幹嘛啊？怕死的是他，翻死人的也是他。”
“他的精神是不是真的不太正常？”
“這男的不會真要自已去找出口吧？”
“我估計這男的就是不想讓他活，但又不想自已動手，你們看看他身上的繃帶，血都浸出來了，找出口可是個力氣活，難保不會血流而盡身亡……。”
大家議論紛紛，只有葉雨關心他身上的傷勢，“孟子，你身上的傷口還在流血，不能去做劇烈運動，要不我跟那個男的再認錯，畢竟你跟他之間本來就沒過節的......”
“奇怪。”
“奇怪什麼？”
“煙。”
孟子拎起夾克，裡裡外外翻找個遍，甚至連屍體也沒放過，可還是沒找到那包煙。
誰拿走了？
肌肉男又在催促，葉雨低聲下氣想要道歉請求原諒，身後的孟子直接繞過去，就著廢墟往黃色標記沒去過的洞口裡鑽。
“孟子！”
他太倔強了，從始至終不聽自已的任何一句話。
畢竟他現在的處境也和自已有一定的關係，葉雨不是置之不理知恩不報的。
看他鑽入空洞之後，也往裡面走，起碼出血過多自已還能幫忙止血。
對於葉雨的跟隨，孟子沒有說什麼勸退的言語，問對方要了手機之後，就觀察起周圍的路。
殘壁斷垣，除了空氣中漂浮的細沫灰塵，就是交雜的電線，斷的毫無章法，所以就更不用擔心觸電問題。
完全符合地震災害後的場景。
“孟子，你聞見什麼氣味沒有？”
“血腥氣。”手機照向凹凸不平的牆面，“那些肉泥，附著在了上面。”
想到剛剛去扶著上面走路，葉雨心中一片惡寒，沒忍住看著前行的人，“孟子，你不害怕嗎？”
這個人雖然救了他，但是情緒太穩定了，穩定到有些匪夷所思。
孟子動作微停頓，側頭道：“我比較喜歡安靜。”
“額。”
本來還想問他到底是不是806的租戶，對方的言語雖然不是很針對，至少聽得出來不想交談的意思。
裡面的路一直走到無路可走，孟子靠在堵住的殘骸廢墟，低頭看了一眼時間——凌晨四點。
見後面沒路了，葉雨也坐下停歇，捶腰頓足之時歪頭看向他。
“看我做什麼？沒路了。”
“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
“你為什麼要聽他的話來找出口呢？”
“因為想要證實一件事。”
“什麼事？”
孟子偏頭看過來，儘管看得出來確實不想說話了，聲線懶懶，“我來爬洞，只是為了自已，青蛙只是恰好說出了我的想法。”
大腦空白一會，葉雨點點頭。
不管怎麼樣，跟著他肯定比待在下面更安全，這個男人雖然行為舉止怪異，還出奇地冷靜，但至少長得好看，比下面那個肌肉男看起來有安全感多了。
定好鬧鐘，孟子裹緊夾克。
“你睡覺了嗎？”
“嗯。”
“.........不下去給他們說此路不通嗎？”
“等兩個小時。”
他把衣服往耳朵上蓋了蓋，葉雨就不好再繼續問下去了，靠著靠著腦袋也不知不覺地睡過去。
直到鈴聲響起，睜開眼的剎那，發覺孟子早就醒了，頭往上仰著，眼睛半眯著像是在觀察什麼。
約莫三分鐘，他垂頭看著手機螢幕。
孟子的臉色終於有所變化，眉頭緊鎖，眼神下沉，隨著螢幕上的光熄滅之後，周圍陷入黑暗。
黑暗之中，人的感官是可以被無限地放大。
“怎，怎麼了嗎？”葉雨總感覺那些肉泥正在慢慢地剝離牆面，以蝸牛的速度往地上滲透，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黑嗎？”孟子突然問。
“一點兒都看不見。”
“現在是北京時間早上六點二十分。”
葉雨安靜片刻，真摯回答，“我不知道多少點，手機在你那裡。”
孟子依舊沒有開啟手機的燈光，黑夜裡，他的聲音變得沉重，“現在是日出時間。”
可現在，一片黑暗。
廢墟再厚再深也有縫隙，光源會從縫隙中抵達底部，孟子的兩個小時後就是在這裡等日出，如果光源能夠照進來，那麼就可以排除掉心裡設想的那個最壞的可能。
“也許.......也許是我們在背陰的地方？”葉雨往好的地方想著。
孟子開啟亮光，照亮冷淡的臉，他說，“不管背陰還是正陽，都會有風，但是這裡沒有風，也就是說，我們不在地面，而是在萬丈深淵之下。”
“.......”
“走吧，回去了。”
兩人一前一後，即將到達洞口，聞見比之前更濃烈更新鮮的血腥氣，甚至其中伴隨著高亢的尖叫，在這種地方，這種聲音被無限度地撒播恐懼。
懷著懷疑，孟子探頭出去，在看到外面的景象之後，深深地皺了一下眉。
大亂殺？
帶頭亂殺的就是那個肌肉男。
他全身帶血，背心已然看不出原樣，這下面沒有刀，他手中是正在滴血的鋼筋。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能從混亂的場面分辨出兩方勢力，一方為肌肉男為主的二流幫派，另外一方是尋常的人群，被殺的也大多數為這類人群。
“不去幫忙嗎？”
“幫忙？”孟子回頭，挑眉道，“你覺得現在這場面，哪地方是最安全的？”
話音剛落，場地仿若巨石砸中，瞬即悄然無聲，就連手機螢幕也開始閃爍不斷，像是受到了什麼東西的干擾。
緊接著，一道空靈的聲音穿透在場所有人的耳膜：
“各位玩家，歡迎來到末日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