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空降兵”?
說白了,空降兵就是從上頭空降下來的幹部,而不是從基層一點點幹上來的官員。
三年前,汪敬東從省廳刑偵局副科長的位置,空降到月城市局任刑偵支隊的支隊長。
空降兵是以升官為主要目標,為的是解決職級和警銜,當然不能說空降兵沒有真本事,而是說空降兵上升空間大,升得快。
白庭堅瞭解到,這個汪敬東確實升得快。
去年,汪敬東再升一級,升到市局副局長的位置,主抓刑偵,兼任支隊長。
三年內從副科升到副處,關鍵是人家才四十出頭,和馬鋒年齡相當。
馬鋒目前還只是個區大隊的大隊長,勉強一個帶括弧的副科級,還不是副科級實職。
這些只是明面上的資訊,更重要的資訊是他的社會關係。
白庭堅打聽到,這個汪局後臺比較硬,他的岳父是省城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
這就是汪局升遷快、底氣足、敢做事的重要原因。
但是汪局有個短板,就是他的兒子。
就是那個到白庭堅工作室執行秘密搜查任務,還不忘順手牽羊偷他佛珠串的那位少爺汪一旺。
汪一旺少年氣盛,具備所有衙內公子的優點和缺點。
比如天真、好面、講義氣、重感情,尤其是對喜歡泡妞,喜歡跑車,喜歡泡吧。
所以,他在省城讀大學的時候,晚上喝酒開車撞傷了兩個人。
這件事影響不小,很快傳開。
看來在省城,這位汪一旺衙內算是沒法待了,所以他姥爺,也就是汪局的岳父託關係把寶貝外孫保出來,讓他來到月城月西區跟著馬鋒幹刑偵。
老爺子的意思很明顯,把外孫放在他女婿的管片,挑一個作風狠辣的老刑偵馬鋒管教著,教這位公子做人做事,說不定就能培養成個好苗子來呢。
哎,真是可憐天下姥爺心,一片冰心在玉壺。
白庭堅知道了這些內情之後,也是對汪一旺這位小朋友抱有理解之同情,體察出兩代人對子女教育的良苦用心。
但是,話又說回來,狗改不了吃屎,狼改不了佛跳牆。
這個汪一旺小朋友秘密搜查嫌疑人的時候,還不忘撈一把油水,把白庭堅價值十萬元的黃花梨疤瘌頭大佛串順走了。
沒想到的是,白庭堅在汪一旺偷東西的上方安了一個高階裝置——自動延時照相機,把汪衙內的一舉一動盡收照相機裡。
這算是送給了白庭堅一個機會,讓他可以大大方方地會見月城警界高階官員汪敬東同志。
白庭堅還從第三個渠道獲得更多關於汪局的桃色故事和花邊新聞。
白庭堅瞭解到,大凡像汪局這種空降兵,只臨時打個揹包,通常不帶家眷,因為他們最終歸宿是回省城。
何況省城距離月城不遠,只需開車一個多小時,坐高鐵十幾分鍾就到。
但是空降兵畢竟是活生生的人,是職級很高、權力很大的男性動物,解決自已的個人急需問題也是正常的。
白庭堅瞭解到,敬業的汪局沒有太多花花事,大約有三四個相好的固定情人。
其中警校姓陶的校花、金盾賓館的鮑經理和市電視臺的劉記者在名單中。
有了這些資訊,白庭堅心裡大致明白,他要見面的這個汪局是什麼樣的不凡角色了。
於是,他打通了汪敬東的手機。
他知道汪局這樣級別的領導手機都有加密和自動遮蔽功能,他們的手機永遠也不會收到騷擾電話和詐騙電話。
這些電話線路走特殊渠道,線路會被嚴格保護起來。如果你要是給他打匿名威脅電話,幾分鐘就鎖定你的信源,十分鐘內警車就會呼嘯而來,找到你的住所。
所以,白庭堅給汪局打電話,一定會光明正大地打,一本正經地打。
電話聽筒裡響了七下,才接通。
汪局簡潔、低沉而有磁性的聲音傳來:
“哪位?”
“汪局,我是市文化館的創作員白庭堅,有比較要緊的事向您當面彙報,可否有時間接待?”
他簡短地自報家門之後,直接說訴求。
說是“比較要緊的事”,這種表述模糊。
是對你比較要緊,還是對他比較要緊?不清楚。
關鍵是“當面彙報”四個字非常重要。
誰敢同市局領導當面彙報?
“哦,我們認識嗎?”
“我是小人物,我認識汪局,汪局不一定認識我。但鄙人是市政協委員,可能在一些會議或活動中見過面,沒有機會直接交流。”
“哦,白委員啊,知道的,您是那位著名畫家?”
“您記性真好。我就是個小畫師,未必著名。您看有沒有時間接見一下小畫師?”
“有急事嗎?”
“急。”
“那方面的?”
“電話裡不方便說。”
“關於什麼?公事還是私事?”
“亦公亦私。”
“那方面的?”
“嗯……”
白庭堅故意停頓了一下,沒說話。
他要就此瞭解這個人是否特別謹慎。
“沒關係的,你不妨直說。”
“是關於貴公子汪一旺的。”
“……”
開始輪到對方停頓了。
白庭堅不急於說話,耐心地等著汪敬東。
兩分鐘過去。
非常漫長。
他感到對方透過手機無線脈衝傳來的壓力。
這個時候,如果心理承受能力弱的,會自動結束通話。
白庭堅沒有,他知道對方在無聲地施壓。
他承受得住。
果然,一分鐘後,手機裡傳來了虛弱的聲音:
“好吧,白委員,明天上午十點半,你到市局來吧。秘書小張會領你來我辦公室。”
說完,便主動結束通話手機。
白庭堅心裡泛起一陣欣喜。
只要能見面,便成功了一半。
第二天上午,白庭堅開車來到市局大門口。
他報上自已的姓名,警衛二話沒說,直接放行。
市局有三座大樓。前面兩座六層配樓,後面是十七層的主樓。
他直接將越野車停放在主樓前側面的小停車場,背起一個雙肩包,大搖大擺地進入大堂。
剛剛在通訊員那裡站住,還沒有登記,一個穿制服的小夥子便迎過來,熱情地握手:
“白委員,我是秘書小張,請跟我來。”
順電梯上到八層,來到一個辦公室門前。
“您稍等,我通報一下。”
小張進入裡面,重新關上門。
少頃,門開了。
一個面色紅潤,身材魁梧的中年漢子伸出大手,熱情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