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晴雪將所有招式都用了一遍,謝景清依舊我行我素,見到她會禮貌的打招呼,她問其他的他也會認真回答,除此之外再無隻言片語,禮貌的疏離感無時無刻不在攪動著白晴雪的心絃。

一向備受寵愛嬌養長大的郡主生平第一次有了挫敗感,心中憋著事情吃飯都沒胃口,絳顏將一切都看在眼中卻裝作不曾知道。

謝景清的一生短暫,如今他的生命已然流逝一半,剩下的日子她由衷的希望他能儘可能的幸福。

他有非完成不可得使命,絳顏只希望在揹負使命的同時他能迎娶自已心愛的女子,這也是他為數不多能夠自已掌控的事情。

白晴雪是很好,無論身份、地位、容貌、才學,可謝景清不喜歡,甚至略有些抗拒和她接觸,哪有牛不喝水強按頭的道理?

這樁大媒做不得。

絳顏小口小口嚼著米飯,白晴雪卻湊上來,眨巴著眼睛討好道:“九殿下,嘿嘿嘿——”

絳顏擱下碗筷:“怎麼了?”

白晴雪就只是看著她笑,想開口卻又羞赧,絳顏點點她腦袋:“你呀又有什麼壞點子了?”

白晴雪嬌嗔道:“我才沒有呢,就是……”

她白皙的小臉上暈出粉紅,抱住絳顏胳膊將臉藏起來,聲音漸漸變小,害羞道:“九殿下能不能陪我一起去找十二殿下?我先前去過幾次,重錦宮的太監跟我說殿下正在處理公務不便見人,我想,要是九殿下陪我一起去,那太監應該能放我進去的吧。”

謝景清不想與她有過多的接觸,絳顏不好幫這個忙,說道:“可能確實是有正事不好耽誤吧,景清不是個愛撒謊的孩子。”

白晴雪猝然皺眉,不悅道:“可陛下已經讓他休息了呀,有哪個不長眼的敢在這個時候將朝政報給十二殿下?這可是抗旨!”

她豁然的轉變讓絳顏一時間怔住,白晴雪的說話方式一直都俏皮嬌軟,絳顏也是真拿她當小丫頭看待,沒想到內裡竟是一朵帶刺的小白花,果然人不可貌相。

見她如此生氣,絳顏只能老好人道:“好好好,你先別生氣,咱吃完飯就去。”

見絳顏應下,白晴雪的笑容瞬間恢復,甜甜的向她表示感謝後飯都不吃美滋滋的挑衣服梳妝去了。

白晴雪重燃鬥志,整個人像開平的小孔雀,絳顏再次感嘆:這有目標的女人就是不一樣,精氣神真好,是我等不能比的。

滿桌子的珍饈美味只能她一人獨享嘍。

午間的風格外溫暖,海棠開的嬌豔,隨著和煦春風擺動著枝條,宮牆腳的貓懶洋洋伸著懶腰,呼嚕嚕打起瞌睡。

十二殿下果然最在意九公主,之前小太監的態度便是天王老子來了該不讓進就不讓進,今朝一見九公主尊顏諂媚的笑著恭順的將人請進重錦宮,她的面子比天王老子還大。

重錦宮院中有棵古老的海棠樹,花蕾豔紅,似胭脂點點,陣風吹來,滿熟的海棠飄然而下,好像下了一場花雨。

白晴雪先是有些激動地喚了聲:“十二殿下。”

少女嬌羞含笑,偏故作矜持的站在原地,想撲上去卻要顧及禮數與身份。

謝景清正蹲在牆角給從圍場抓來的兔子喂菜,大好的午間時光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毀的徹底。

他太陽穴青筋直跳,眸中一閃而逝的煩躁作不得假。

看門的小太監真是越發敷衍,連他的話都記不得,他明明說過不放白晴雪進來,怎麼人還是出現在他的院中呢?

可以這麼想卻不能有所表露,他抱著兔子轉身,本欲找藉口開溜出宮躲躲,卻不料姐姐也跟了來。

鬱悶的心中瞬間草長鶯飛,有姐姐在,白晴雪定然要顧及禮數,煩不了他了。

姐姐真乃救星也。

這般想著,少年臉上露出一抹不自知的淺笑。

白晴雪瞧著,以為殿下終於不再排斥自已,欣喜的朝絳顏拋去一個感激的眼神。

絳顏只覺兩個人都笑的莫名其妙,會不會是正在發生什麼好笑的事情她沒跟上節奏?這樣想著她也咧開嘴笑,三個人站在院中好像村東頭那個傻子。

花樹下鋪著一片軟墊,上面擺著茶盞小几,三人便再此落座,日光斑駁透下照亮絳顏綢緞般的髮絲,她懷中抱著小白兔逗弄,身側小白狐就枕著她的腿,閒適的晃悠著尾巴。

白晴雪與絳顏坐在一處,喝著茶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對面的謝景清閒聊。

絳顏沒去細聽二人的聊天內容,人家搞物件她聽個什麼勁兒?

端詳著懷中兔子,比在圍場時足足胖了一圈,如今皮毛油光水滑,動著櫻粉色的三瓣嘴嚼著新鮮蔬菜。

謝景清養的確實是好。

她本欲將兔子帶回去養著,奈何行煜死活不同意,更是放言如果敢把這蠢兔子帶回去他連夜起鍋燒油,兔頭麻辣的,兔腿用烤的,餘下的炒兔丁。

拗不過行煜,只好將小白兔養在重錦宮以全小白狐穩坐錦寧宮第一團寵的位置的心願。

白晴雪撒嬌的聲音實在難以忽視,絳顏將兔子放在腿上側目看去。

聽她的意思是想讓謝景清為她畫一幅丹青,謝景清卻疏離委婉的拒絕。

一再被拒絕,白晴雪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只覺顏面無光,偏拿他毫無辦法,說話的聲音都染上幾分哭腔。

這場面實在是難看。

絳顏從中周旋道:“景清你就幫忙畫一幅吧,郡主是客人。”

迎上絳顏的目光,謝景清沉默片刻才鬆口:“好吧,那郡主坐好,只是我不擅丹青可能畫不出郡主十分之一的風采,莫怪。”

白晴雪連連擺手欣喜道:“不會的不會的,只要是殿下所畫都彌足珍貴,我定然會好生珍藏。”

宮娥取來紙筆顏料,白晴雪端坐在前,美人兩彎墨眉如新月,容顏俏麗似黃鸝,背後落花紛飛,當真是一幅美景。

絳顏閒適的坐在原地,懷中逗弄著兔子,正用傳音術和行煜嘮嗑,時不時露出好看的淺笑。

她的背後是花開荼蘼,開到靡費的海棠,光影落於她的肩,勾勒出完美的肩頸線,日光為她鍍上一蹭金邊,細碎的髮絲隨風舞動,輕便的粉紫宮裝上繡著雲紋,她似翩躚蝴蝶停落在那兒,美的有些不真實。

一股清幽的香氣倏忽間穿越一段距離落入謝景清鼻尖,是姐姐的體香,聞見便讓他感到心安與平靜。

閒適的午後伴隨花瓣紛飛,少年落筆細緻認真,一朵花瓣落於他的肩,與他瞳孔中的溫和柔軟如出一轍。

不知多久過去,少年停筆,宮娥將畫紙呈給白晴雪。

筆力細膩工整,將她刻畫的惟妙惟肖,白晴雪對此畫喜愛非常,愛不釋手。

絳顏有些餓,於是招呼二人去吃點心。

三人走後,春風拂落一張紙,畫紙悠然展開,一幅海棠美人圖躍然紙上,紫裙墨髮飄然欲仙,細膩的畫工甚至將她眼底的溫柔一併呈現,她懷抱著的白兔乖巧,腿上躺臥的白狐慵懶,一切都栩栩如生。

左上角的提字蒼勁有力,筆鋒銳利中又摻雜著柔和,反襯他落筆時寧靜柔軟的心:

光朔二十一年

清梔

十九歲

景清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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