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夕陽是天空潑翻的橙紅色顏料罐，一戶戶亮起的燈是大地璀璨的鑽石項鍊。
我和徐雲峰坐在小小陽臺上斜斜相對著的兩個藤椅上，像是同一杯啤酒中相鄰的兩朵泡沫。
這時候，這寂靜的時候，我們好像因為對方的存在而見證自已的存在。
“好想就這樣一直坐下去啊。”我發出一聲喟嘆。
“確實，悠然自得，仔細想想已經幾年沒這樣休息放空了。”徐雲峰接過話茬，和我一同盯著窗外的雲。
“每天總覺得很累很累，明明身體上還好，但是心理上感覺已經超負荷運動很久很久，實際上又感覺還沒做多少事情。”我說著轉頭揶揄他，“徐大總裁要比我忙多了吧，畢竟你對眾和要重要的多，會不會恨不得腳打後腦勺啊？”
“要忙的事很多，但不亂。辛苦是因為責任，責任是因為權力，我值得擁有權力，就需要承擔責任。”徐雲峰迴答得很認真，眼裡帶著勢在必得的堅定。
“有多大能力辦多大事。”我總結他的話，“我自認是沒什麼能力的，你也做不了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對我來說能自已養活自已就已經很好了。”
“自立自強就是你的能力。你堅韌，努力，聰明，有強大的核心支援自已的行為。我想這幾點已經超越了大部分人。”
“嗐，”我重新給自已倒杯檸檬水，生疏於回應誇讚，只好僵硬地轉移話題，“你看其他戶亮起來的燈像不像地球的鑽石項鍊？”
天已逐漸暗下來，一戶戶透著的白光變得更加醒目。
徐雲峰聞言怔愣一下，看看窗外，笑著回應:“確實很像。我們呢？”
“我們啊……我們是兩朵泡沫。”
“我們還沒有分隔65萬個小時。”
“不，我是說我們相鄰。”
“而且渺小？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
“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你也會這麼想嗎？”
“嗯，人生短短三萬天，想做的事太多，能做的事太少。只好選擇於我而言最重要的。”他突然認真看向我，“48。”
“48？”
“我已經四十八歲，還有十二年退休，對於眾和集團未來的發展和規劃，我的目標是三年之內調整產業結構和側重點，六年內完成數字化轉型。剩下六年，守住成果。”
“你的想法很好啊，時代發展，抓住風口就是搭上順風車，眾和集團說不定能因此再達到一個新的高度，而這成就是由你而來，我想到那時候我也會為你驕傲。”
“謝謝。”他的認真不改分毫，“時間白駒過隙，12年對我來說太短了，這裡面每天至少60%的時間我會忙於工作，我需要這份成就，也享受創造價值。”
我讀懂了他的話，他說他已經不再年輕，他說他熱愛工作，他說他無心玩名為戀愛的遊戲。
徐雲峰，你這樣若即若離，你這樣飄渺不定，我早已被你捉於股掌之間，可你卻嫌老鼠不再逃跑。
“只慮前程遠，開帆待好風。”我想起那首詩來，挑挑揀揀只說出這一句。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我也該走了，今晚辛苦你。”徐雲峰瞬間明白我的委婉。
我送他到門口，關門之前氣不過，一下子勇氣化為莽撞順著氣血上頭，拽住他的袖子湊近。
香水味道很淡，幾乎可以說沒有。
我沒有身份，沒有吻他，沒有說話。
我們僵持著，好像在比誰先在這場對視中認輸，電梯已經到了，我驀地笑出來。
“徐雲峰，你知道凌霄花和木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