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蓁跟隨著那幾道銀色的劍光,來到了一處密林,這正是他們白天藏身的地方。遠遠望去,只見幾名身著白衣的少年圍成一圈,似乎在看著地上的某個東西,小聲地竊竊私語著。

溫蓁確定這群人並非岐山溫氏的修士,於是她這才放下心來。再走近一些,溫蓁發現他們的髮間都垂著一條一指寬的捲雲紋白抹額。

是姑蘇藍氏!

溫蓁重重舒了口氣,總算是碰見正常人了。

緊接著,她清清楚楚地聽到了那些低語聲所說的話。

其中一個人低聲問道:“澤蕪君說的那個人是他嗎?”

另外一個人道:“不太確定啊,臉都被打得血肉模糊了,根本看不清長相啊。”

還有一個人道:“就是啊,也不知道他身上有沒有什麼比較明顯、容易辨認的特徵或記號之類的……”

就在溫蓁滿心狐疑的時候,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先把他帶回去吧,記得通知……”

至於後面說了些什麼,溫蓁並沒能聽清楚。然而光是聽到這個聲音,那種感覺就如同在異國他鄉偶遇舊日相識似的,讓她激動不已,甚至恨不得立刻衝過去緊緊抱住藍曦臣的大腿,並扯開嗓子高喊一句:“親人啊!”

若是換作魏無羨或是江澄站在眼前,恐怕她真的會毫不猶豫地這麼做。但此刻出現在面前的畢竟是一向以端莊優雅著稱的姑蘇藍氏家主,於是乎,溫蓁強忍著想要撲上前去抱緊對方大腿的衝動,迅速走上前去,對著幾人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開口說道:“澤蕪君,您怎麼會來到此地呢?”

幾個人聽到聲音後轉過身來,面露疑惑之色。溫蓁看清楚了眼前這些人,他們全都是陌生面孔。

她在雲深不知處滿打滿算住了兩月有餘,內門弟子即使不知道名字,但也至少是個眼熟,今天這幾位卻從未見過。想必這些弟子應該是剛剛進入內門不久,自已不認識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幾個人見到溫蓁之後,也紛紛向她行了個禮。隨後,藍曦臣轉過身來,他那張原本清煦溫雅的臉龐此刻竟然罕見地帶著一絲嚴肅凝重,似乎正在擔心著什麼事情。

“溫姑娘。” 藍曦臣並沒有直接回答溫蓁的問題,而是開口說道:“在下正想傳信於你。”

溫蓁聞言點了點頭,表示明白:“我聽那位借給我住處的大姐說,在這附近發現了一具屍體,所以想過來看看情況。沒想到這麼巧,居然剛好碰到你們了。”

說話間,溫蓁側過頭,將目光投向了藍曦臣的身後。然而僅僅只是看了一眼,她整個人就像是如墜冰窟,渾身發冷。

因為她已經看清楚了,躺在地上的那具屍體不是別人,正是歐陽笙!

那具屍體橫陳在地,彷彿訴說著無盡的冤屈。原本英俊的面容此刻變得異常猙獰可怖,臉龐腫脹得厲害,一隻眼睛深深凹陷下去,眼睛肯定已經不在了。

全身的衣物破爛不堪,彷彿遭受了狂風驟雨般的摧殘,裸露在外的皮肉佈滿傷痕,沒有一寸完好無損,甚至有些地方還有刀刃切割過的傷痕,甚至這些傷口上還有靈力的殘留。

\"不會的…不會的…”溫蓁喃喃自語,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她甚至腿軟的站不起來,只能四肢並用爬到歐陽笙旁邊。溫蓁顫抖著伸出手,緩緩地從屍體的頭部撫摸而下。觸及到顱骨時,她感覺到一陣刺骨的寒意,顱骨已然碎裂,面部的骨頭也幾乎全部破碎。繼續往下摸索,頸椎處更是斷成了好幾截,彷彿生命就是在此刻戛然而止。

溫蓁的手指在摸到屍體前胸時,突然僵住了。她在那裡摸到了一個巨大的空洞!這個洞並非由兵器所致,而是明顯被人用蠻力硬生生踩踏出來的。

溫蓁無法理解,這分明就是虐殺!究竟是什麼樣的深仇大恨,能讓那些兇殘的兇手對一個毫無恩怨之人下此毒手?

她的腦海中一片混亂,心中霎時間被憤怒填滿。眼前人的慘狀讓她無法接受,她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會有人如此殘忍地對待一個陌生人。

仙門百家裡誰敢明目張膽的對歐陽笙下手的人,還如此猖狂大膽連靈力的殘留都不抹去,所屬宗門已不言而喻。

因為她的一個決定,白白葬送了一條人命,溫蓁只覺得自已的心像是被千萬根鋼針同時刺穿,痛苦難當。

人在心煩意亂、不知所措的時候,常常會把最後一絲希望寄託於他們最為信賴或者認為最可靠之人身上,而溫蓁也是如此。她抬起頭來,目光直視著藍曦臣,帶著幾分哀求之色開口說道:“澤蕪君,我不通醫術,你能不能幫我看看,他是不是隻是暈過去了?”

此時此刻,現場所有人都清楚,此人已然回天乏術,藍曦臣更是明白,溫蓁其實是在自我欺騙。他再一次選擇對這個問題視若無睹,只是深深嘆息一聲後,艱澀地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溫姑娘,還是節哀順變吧……”

溫蓁卻不肯接受現實,她輕聲道:“不可能的……”緊接著,她伸出手去觸控那人的鼻息,可就在指尖觸碰到對方鼻孔的一剎那間,溫蓁好像明白了什麼,整個人彷彿失去了支撐一般,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後癱倒在地,大口喘著粗氣。

直到這一刻,溫蓁才真正意識到,幾個時辰之前還與她談心之人確實已沒了呼吸。如今橫躺在她眼前的,只不過是一具冷冰冰且毫無生氣的屍首而已。

萬一……溫蓁心中突然浮現出一種可能性,萬一眼前這個人並不是歐陽笙呢?這個念頭一出現,便如野草般在她心頭蔓延開來。

她緊緊地盯著那具毫無生氣的身軀,目光中充滿了絕望和無助。然後,她抬起頭,用一種近乎哀求的眼神望向一旁的藍曦臣,彷彿希望從他那裡得到一絲希望或安慰。

這時,一名藍氏門生出言說道:“溫姑娘,這位公子確實已經失去了生命跡象,饒是我們宗主,也無法起死回生啊。”

藍曦臣默默地看著溫蓁,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但還是緩緩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已無能為力。

溫蓁雙腿一軟,跪坐在地上。她伸出顫抖的雙手,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那人臉上已經凝固的血跡,似乎想要透過那些血汙看清他的真實面目。

她的手指輕輕觸控著那張變得冰冷而僵硬的臉,感受著面板下骨頭的形狀,每一處凹陷都讓她心如刀絞。

當摸到那已經塌陷下去的臉頰時,溫蓁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她從未想過,一個人竟會真的如此易碎。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件被摔壞的瓷器,一碰即碎。

最終,溫蓁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她認命般地將那張臉緊緊擁入懷中,放聲痛哭起來。淚水像決堤的洪水一般湧出眼眶,浸溼了歐陽笙的衣衫。她的哭聲迴盪在空氣中,充滿了悲傷與痛苦。

她哭的撕心裂肺,就像自已的心肝都被人生生扯出來,摔在地上被碾成稀碎。她哭自已無能,他們一路上躲躲藏藏,還沒走到夷陵,還沒找到魏無羨和江澄,倒是先在這種地方送掉了性命,早知歐陽笙修為稀鬆怎得還將他一人放在溫狗眼皮底下。

溫蓁一直覺得自已心裡應當是比較強大的,畢竟她只是睡了一覺,就從一個追文的現代人穿越進自已最喜歡的小說裡,從一個餘額常年為負數的現代人,變成一個修煉十幾年修為還算行的修仙者。

如果沒有強大樂觀的內心支撐,她覺得就算現在自已在大街上睜開眼的瞬間回到自已所在的時空,她也會很快接受。

心臟越跳越快。

溫蓁心中突然湧起一股無名之火熊熊燃燒,將所有的理智和冷靜都燒成灰燼。曾經的堅強、樂觀此刻早已蕩然無存,她只想要毀滅一切,或者讓自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眼前的景象漸漸變得模糊不清,那些人焦急地想要跟她說些什麼,但她的耳邊卻只有一片嘈雜的嗡嗡聲,其他任何聲音都無法傳入耳中。她試圖張開嘴巴說話,卻發現自已竟然連話都說不出來,彷彿語言能力也離她而去。

還沒等她來得及細想,意識就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她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當溫蓁再次醒來的時候,她驚訝地發現自已已經不在原來跪著的地方。四周的樹木像是經歷過一場慘烈的戰鬥,大部分都被攔腰斬斷,殘枝敗葉四處散落。

與此同時,跟隨藍曦臣一同前來的藍家門生們嚴陣以待,組成一個嚴密的劍陣,手中的長劍齊刷刷地指向她。溫蓁這才如夢初醒般注意到自已的左手緊握著紅月,那細長是鞭子緊緊纏繞在藍曦臣的手掌之上。而她的右手則手持佩劍桃夭,劍尖剛好停留在藍曦臣胸前,距離藍曦臣的身體不到半寸!

她的頭部彷彿要炸裂開來,劇烈的疼痛讓她無法思考,如果這一劍真的刺進去了,那將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她實在是不敢去想。

似乎已經無法再承受手中的重量,溫蓁突然鬆開了手,佩劍和長鞭同時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她整個人就像失去了所有力氣一樣,軟綿綿地癱倒在地上,身體被冷汗溼透,彷彿剛從水中撈出來似的。

“澤蕪君,我……”她說話變得有些磕巴,腦海中一片混亂。她覺得自已此時應該解釋一下,但對於剛才發生的事情,她卻幾乎一無所知,根本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好幾次話到了嘴邊,又硬生生嚥了回去,最終只能乾澀地說道:“我不是故意的。”

藍曦臣的臉色並沒有因為她的話而產生任何變化,他那張和煦的面龐上仍舊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嚴肅。他小心翼翼地將紅月盤好,然後彎下腰撿起桃夭,將這兩件兵器遞給溫蓁:“佩劍通靈,長鞭亦非凡品,溫姑娘日後定要好生保管,切勿再如此隨意丟棄了。”

溫蓁卻像是沒聽到一般,眼睛空洞得不知道在盯著什麼,直到藍曦臣在她面前揮了揮手,溫蓁才忽然回神,她站起身想伸手去接,誰料這次還未站直身體,整個人又失去意識,轟然摔倒在地。

溫蓁做了好長的夢。

夢裡她好像又回到了剛到蓮花塢時,江楓眠安排她暫且與江厭離共處一室,江厭離更是主動讓出自已的床鋪,她是那麼溫柔。

溫蓁靜靜地躺在這柔軟而溫暖的被窩裡,感受著那份難以言喻的舒適。然而,儘管身體已經得到放鬆,思緒卻如潮水般洶湧澎湃,令她久久無法入眠。

如今的溫蓁不過二十來歲,自小生活在孤兒院中。從記事起,她便與十幾名同伴共同居住於此。那位院長並非善類,所以孤兒院僅僅能夠確保這些孩子們勉強果腹而已。至於那一床棉被,則歷經多年滄桑,早已破舊不堪,單薄得連寒風都能輕易穿透。在過去近二十載的歲月裡,溫蓁有大半時光都是在這樣又冷又硬的被子下度過的。

然而,此時此刻,她終於體驗到了被關愛呵護的感覺。她輕輕拉攏著身上的被子,心中暗自感嘆:“這裡真是太好了,如果一輩子都能這樣該多好!”這個念頭在她心頭縈繞不去,成為了她對未來生活最純真、最殷切的期盼。

後面就是江澄半夜來敲門求助,江厭離聽江澄說出事情原委後,叮囑兩人一定要在房間等她回來。溫蓁見江厭離點上燈籠,上前去把燈籠搶來提著。

江厭離明白她的意圖,她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從她手中把燈籠拿回來,柔聲說:“阿蓁的腿還未痊癒,在這裡休息便好,阿澄去喊人一起出來找。”

江澄點點頭。

此時此刻,溫蓁還不到江厭離的胸口,她仰起頭來,目光凝視著江厭離,輕聲說道:“我的腿現在已經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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