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意外的是,次日一早,林家來人了,來的是多年無音訊的林大城和林家老爺子林有志。柯浦東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林大城,還有些小小的激動,伸手拍了拍,卻感覺到一絲異樣,看出柯浦東的怔愣,林大城笑著拂了拂左側的袖子,空蕩蕩的,說道“沒了,我就說衣服少做一個袖子還能省些料子,我家娘子非得不幹,弄得這個袖子空蕩蕩的”。柯浦東嗓子像是被棉花堵住似的,只又輕拍肩膀將兩人迎進屋中。

待幾人坐下,“大城是什麼時候回來的?”雖然現在不做繡活了,但是偶爾趙蘭還是會來串門的。這些天都在搶收莊稼,已經有時候沒過來了自然不知道她家的事兒。

“三天前回來的,聽我娘說,叔家對我家幫襯許多,本想著早點過來道謝,只是因著家裡的地要收完便沒有過來,昨天剛結束”林大城黝黑的臉上不見陰霾,呲著一口大白牙說道。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當年要不是被強徵了去...”雖然林大城沒有異樣,但是柯浦東還是有些哽咽,“你不在家的時候,你娘你爹他們糟了不少的苦,從沒有說過什麼,只是惦記你,好在你回來了,他們也就安心了”

“是我不孝,本想著早些回來,沒想到隊伍在打完仗之後又被派到北城那邊守著,草原的人還時不時的來干擾,全軍戒嚴,直到前段時間,我傷了一隻胳膊,沒辦法,才允許我解甲歸田”林大城又晃了晃他那空蕩蕩的袖子,一臉的不在意。

“現在來看能回來就好”柯浦東知道打仗根本無法保證全身而退,戰場兇險,能回來就不錯了,哪怕是少了一隻胳膊,更別論很多人家都沒有盼回來人。

“沒想到,這次回來發現咱們這邊情況也不是很好,很多地方都在大旱,糧食不出產,很難填飽肚子,很多人已經開始了背井離鄉,而城中的大人們卻緊閉城門毫無伸出援助之手的意思,回來的路上好幾個縣城都發生了暴亂,待我回到這邊發現,情況也是岌岌可危。”林大城臉色漸暗。

“嗯,現在不僅僅是糧食問題了。城郊外的流民越來越多,前些天城中富商還有施粥,暫且穩住了,這幾天施粥也沒了,城門也緊閉,流民開始向著周圍的村鎮進發,想必已經有不少村鎮遭了殃,咱們村也是,村頭三家的人都沒了,糧食也沒了。要不是來這邊的流民人少,南家村怕也是沒了”柯浦東想到那三家的事情,心中一沉。

“那村長他們有什麼想法或者是決定麼”林大城回來也沒有去過村長家,不是瞭解,想先從這邊瞭解瞭解。

“村長家那邊大姓,有族群在,需要商議,其他異姓的沒聽到有什麼,估計也是在商議中”柯浦東回道。

“叔,那你們家是怎麼打算的”林大城嘿嘿一笑“我家裡人少,沒什麼親戚,平日裡沒少得您家的幫襯,早就把您家人當成親人,所以就想著,看看您家有什麼想法,我們心裡也有點譜”林大城回來之後聽說了柯家對自家的幫助,還有孩子們在一起玩耍的情感,更是聽說了柯家柯緣的厲害之處,柯家人的為人處世,自然對柯家心中好感,想著要是他們跟自家想法一樣,那就跟著柯家走,還能互相照應一下,只是自家人少,僅有自已一個青年勞力,還是不完整的,不知道會不會讓人嫌棄。

柯浦東沒有直接開口,只是看了看林大城,低頭尋思著:看樣子,林大城是有了想法,特意來問只是看是不是想到一塊去,說不準還要跟自家湊在一起。好在平日的接觸中瞭解林家為人還是不錯的,不是那種能攪事的,要是湊在一起也是可以的。沉默片刻抬頭說道“我尋思著,這種情況不是我們想解決就能解決的,縣令大人避城門而不出,城外百姓買不到糧食。自家糧食能有多少,更何況今年已經沒有了收成。城外流民越聚越多,人性扛不住磨難,離城較近的村子和鎮也都受了災,就連咱們村這裡已經沒了三家人,等到流民吃沒了之前得到的糧食,便會繼續搶奪,那首當其衝的便是南家村,所以留是不能夠留下的,只是看要躲進山裡等朝廷派兵,還是直接往南去”緩了口氣繼續說道“我們家打算直接往南去,如果能找到躲避的地方,山裡倒是能安全一些。但朝廷能不能派兵是一回事,能不能等到那些人來是另一回事,更何況,去年已經有了亂的跡象,哪怕被壓制住了,今年這種情況下也會再次爆發,那到時候各地大亂,山裡的人就徹底出不來了。”

林大城嚴肅的點了點頭,“叔,你說的對。只不過,各大藩王的屬地都有些遠,歸京都管的南邊城郡中的大人性情不一,有的根本不管百姓的死活緊閉城門,有的膽小怕事直接棄城而走,雖有那可稱為青天的大人,卻也是孤木難支。”

“那也只能往南走,邊走邊看,走到哪兒算哪兒,北邊是不好待了,尤其是離京都近的地方,咱這地界離京都不是很遠,到時候會是最亂的地界,只能先走著看,往南,如果可以就向著藩王的屬地而去,好歹能安穩一些。遠也是沒有辦法了。”

“嗯,是這個理”林大城拿著面前的碗喝了口水潤潤嗓子,“叔,我跟您的想法是一樣的,得走。只不過一開始沒想好往哪兒走,是進山還是向南,聽您這麼一說我覺得往南更好一些。”又頓了頓,勉強開口道“只是,叔,我們家有個小小的請求,還望叔您能夠答應”話畢,站起身拱著手彎了彎腰。

“你說話歸說話,這是作甚”柯浦東趕緊將他扶起來。

“只是大侄子這話多少有些厚臉皮,但為了家人還是要講,我家人少,身邊沒有親近的,跟叔您家最好,我想著跟您家走”說著林大城還拍了拍胸脯,“雖然我林大城現在不是個完整的人,但我入伍這麼幾年,也練就了一身的功夫,到時候守夜或者遇險我上絕無二話”。

儘管柯浦東早就想著可以帶林家人,但是聽到林大城的肺腑之言還是心有所感。“就是你不這麼說,叔也是答應的”,再次拍了拍林大城的肩膀。

兩家人說罷,林有志和林大城便歸家收拾行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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