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褪去，漆黑的石頭裸露出來。
山無期很快便找到了那塊大石頭。
這個洞穴的入口十分隱蔽，完美的利用了視覺錯位，如果不是走到石頭的正前方，根本看不見這個僅供一人透過的入口。
洞口狹長，石壁光滑。
是一處探險的好去處，不過現在倒是不用專門的工具進行速降，直接從冰階走下去就行。
山無期發現，冰系異能在牧玄手中，尤其好用。
這洞穴入口雖然又窄又淺，但從一個陡坡滑下來之後，便是別有洞天。
下方是一個大石廳。
陡坡之下就是這個大廳，中間沒有任何緩衝地帶，高度大概在五十米。
山無期一開始並不知道，險些直接從陡坡滑落下來，幸好被牧玄拉住。
“這個洞穴很深，裡面應該有一條地下河與外面的海域相連。
漲潮的時候，海水從洞口灌進來，退潮時，洞穴中的水就會從地下河的另一端排出去。
所以整個洞穴看起來都溼漉漉的，我們要在下一次漲潮之前，找到進入實驗室的通道。”
地圖顯示的內容並沒有這麼詳細，但這是一些基本原理，如果水沒有辦法排出去，那這個洞穴就沒有人也活動的空間。
地面溼滑崎嶇，山無期一手撐著石壁，用來穩定身形。
雖然溼漉漉的有些噁心，但山無期也能忍受，直到掌心的觸感有些奇怪，軟軟的，黏糊糊的，像一團腐爛的肉。
山無期僵在了原地，用手電筒的光一照，只見不寬的石頭縫裡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還夾雜著一些白。
“是一隻眼睛。”方才還被山無期給捏碎了。
山無期說得十分鎮定，實際心裡噁心得不行。
但，裝嘛。
誰不會一樣。
這隻眼睛不是少見之物，這個地方略微有些凹陷，許多東西都被水流帶到了這裡，沉積在一起。
有衣物的碎片，腐爛的殘肢。
還有一些玻璃瓶。
雖然大部分已經變成了玻璃碎片。
山無期蹲在地上，仔細辨認，這些衣物的碎片雖然有些髒，但能看出來本來是純白的顏色。
殘肢的是人留下的。
但東西太少，山無期暫時沒有辦法推斷，這些東西是海里的東西被潮水帶了進來，還是從實驗室跑出來的實驗體，最終只能被困死在這裡。
幸運的事，洞中的岔路口並不多，兩人從石廳出來後，沿著這崎嶇小路走了很長一段，才出現第一個岔路口，分成了左右兩個方向。
一邊寬敞一些，另一邊則相當狹小，就算是山無期都得側身，才能擠進去。
相較而言，兩人自然選擇了較寬敞的路，若選錯了，大不了再折回來。
在拐角處，山無期看見了一個纏在一起的布條，上面留下了一些痕跡，像是寫了字，但非常不明顯。
山無期看了半天，也只看出來了上面好像有方向二字，這兩個字有一半還是山無期連蒙帶猜。
很明顯，有人想留下什麼資訊，但是失敗了。
這條路越走越寬敞。
山無期聞到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有些像血腥味，又有些像腐爛的味道，但奇怪的是，這兩種味道之中，還夾雜著一種類似於消毒水的味道。
甚至還出現了人工建築，一座用木板搭出來的橋，相當簡陋，成年人兩步的距離，下方便是小股水流。
應該是牧玄剛才說的地下暗河比較平緩的地段。
山無期有些激動，有人類活動的痕跡，豈不是意味著，他們找到了方向。
山無期兩步踏過了木板橋，這橋相當穩當，甚至沒有發出聲響。
但這條路的盡頭，是一個比較小的石廳。
山無期習慣性的用手電筒照了一下，卻瞬間將電筒給關了。
她剛才看見了什麼東西？
細想一下，都覺得頭皮發麻。
牧玄見山無期的電筒開了又關了，本打算自已也開啟手電看一眼，被山無期按住了，“等一下。”
山無期的聲音很輕，為了讓牧玄聽見，差不多已經貼著牧玄的耳朵說話。
“怎麼了？”牧玄也壓低了聲音。
“有好多……嬰兒……”山無期不確定是不是她看錯了，但是剛才那一瞬間手電筒光照到的地方，算是嬰兒，他們的身體歪七扭八的堆在一起。
那一瞬間的衝擊對於山無期來說，有些太大了。
“我看看。”牧玄找到了山無期前面，開啟了手電筒。
山無期說得沒錯，全都是嬰兒的屍體，這個不算大的石廳都快被堆滿了。
後面的角落開始蠕動。
有東西爬了出來，連帶著那些嬰兒的屍體。
甚至因為腐爛，不斷的的有頭顱和四肢，從這怪物的背上掉落。
嬰兒的腦袋落在地上滾了幾圈，最後面朝山無期，十分詭異。
山無期猶豫著說道，“這是一個人。”
“嗯。”牧玄看了這怪物的四肢，就是雙手雙腳，只不過現在是匍匐在地進行爬行。
“這些嬰兒該不會都是被這個東西吃掉了？”
兩人還沒得出結論，這個在地上爬行的東西，被光一直照著，發現了山無期他們的位置，動作怪異卻相當快速的朝著他們衝了過來。
本以為又是一場惡戰，但牧玄直接扔了一個東西，扔到了這怪物附近，隨後就發生了小範圍的爆炸，“雖然微型炸彈力量有所減弱，但對付這麼個東西還是好用。”
“科技的力量。”山無期稱讚，“死透了嗎？”那東西本就奇形怪狀，被炸了之後更加難看，這會兒倒是沒了動靜，但山無期不能確定這東西是死是活。
這年頭，連噬者都會裝死了。
牧玄還是說得保守了，這微型炸彈的力量一點兒都不小，石廳之內血肉橫飛，上方的石頂都是赤紅一片。
而本來醜陋的怪物，現在卻露出了真實的樣子，是一個體型嬌小的女人，那些嬰兒的屍體與她的身體相分離。
在女人的後脖子上面，不完整的面板上留著一個紅色的編號X56，右下角有相當小的001。
這是001實驗室的實驗體。
之後汀恩又在還算完整的嬰兒屍體上找到了相似的編號。
X56-b2。
X56-e7。
這些嬰兒都來自這個女人，這個女人是母體。
或者說是，母親。
她不是以這些嬰兒為食，只是想跟她的孩子待在一起。
山無期想到這個女人，攻擊他們之前的反應，其實相當遲鈍，並不是什麼優秀的實驗體。
而是被拋棄的殘次品。
不知道001實驗室製造這麼多嬰兒是為了什麼，
但山無期卻感覺自已做了一件無法被饒恕的錯事。
這導致，掉頭去另一條路時，山無期一直都很沉默。
周身籠罩著低氣壓。
牧玄不知道山無期為什麼沉默，但山無期沉默是常態，牧玄也沒當回事，“這條路有些過於狹窄了而且前面未必有通路，我先去看看。”
山無期懶得跟他爭先後，嗯了一聲，停在了岔路口，看著牧玄從那狹窄的縫隙擠過去。
過了一會兒，牧玄的聲音傳了過來，“這邊有路，過來吧。”
山無期從這個地方透過，並沒有牧玄那麼費力，稍微吸氣便過去了。
鑽過來之後的道路，雖然沒有那麼狹窄，但依然擁擠，在這種陰暗潮溼又狹小的空間待著，總是會讓人難受。
山無期跟在牧玄後面，再抬眼，就已經能看見另一個石廳，而且還能還能看見暗河變寬，說明暗河的出口就是在這裡。
而通往實驗室的通道，其實都不用找，一抬頭就能看見，在上方石壁上有一個黑乎乎的洞。
“實驗室的垃圾，就是從這裡排出來的。”
這種設計明顯不合理，但這實驗室是末世之後建立的，各種制度都已經開始崩壞，哪裡管得了實驗室的這些東西是否規範。
就連這實驗室都是私自建立的。
牧玄顯然也沒有想到，實驗室西邊的出入口是垃圾排放口。
雖然無奈，但現在也只能從這裡進到實驗室，為了以絕後患，將大門破壞之後，他們還得從這裡出來。
不過001實驗室是廢棄狀態，就算有無垢博士一直待在實驗室裡，產生的垃圾也有限。
這個垃圾排放口裡面，倒是沒有山無期他們以為的這麼噁心。
而且這個管道直徑很大，山無期直接行走都沒有關係，但牧玄得彎腰低頭。
這個管道的路徑並不複雜，最後抵達的地方就是001實驗室的垃圾中轉室。
聽起來挺專業，實際上全都排放到了水裡。
怪不得北區海域的水生物異化尤其嚴重。
山無期之前看了地圖，“這個垃圾中轉室，位於整座實驗室的左後方。
我們之前遇到的無垢博士在中間的上層，海娜娜在右下的房間，中間的夾層一側是通向天坑的出口，
另一側是什麼，暫時還不知道，左下區域和右下區域，也沒有探索。”
相對來說，左上方區域，其實比較安全，更多是負責實驗室後勤的地方。
同時，能源控制室也在這邊。
路上並沒有遇到什麼麻煩，但山無期進門之後，已經習慣性的看一眼門口，瞧瞧這門會不會自已關上，先前被無垢博士戲弄，已經有了心理陰影。
幸好，這次無事發生。
地圖還算準確，起碼兩人現在已經到了能源控制室外面。
牧玄推開門，裡面的場景有幾分熟悉，但山無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山無期本以為，能源控制室裡面會有什麼不得了的東西，才能夠為這座實驗室供能這麼多年。
但是山無期在這個房間裡面只看見了一個人。
被泡在藍色的液體裡面。
有許多電線與這個裝滿藍色液體的容器相連。
山無期走過去發現，泡在液體裡面的是個男人。容色蒼白，瘦骨嶙峋。
但是這個人還活著，甚至看見山無期後，眼珠子還動了一下。
能源控制室裡就只有這麼一個人，這些電線又來自不同的方向，連線不同的地方，“這就是實驗室的能源？”山無期都沒有發現，她說這話時，手指都在顫抖。
“雖然事實有些殘忍，但好像確實是這樣。”牧玄也有些不忍，看向這人的目光，很快就移到了一邊。
山無期都沒有辦法想象，這漫長的幾十年，這個人究竟是如何度過的。
“為了確保大門關上，我要先去看看情況，如果驚動了無垢博士，裡面亮起紅燈，你就直接斷開能源供應，我也不必多跑一趟。”
牧玄這麼說的意思就是，他要直接去找無垢博士。
“好。”山無期留在了能源供應室。
等著示警的紅燈亮起。
山無期也不知道泡在液體裡的男人能不能聽見她說話，但還是跟他許諾，“我會救你出去。”
男人張了張嘴，好像在說謝謝。
山無期還是成長了，若是之前讓她一個人留在這裡等待，她必定恐慌異常，雖然現在也不喜歡，但卻可以忍耐。
“你是高階異能者……還是王階？”山無期有些好奇，靠一個人就能撐起一座實驗室，究竟得多厲害的人物，高階異能者總感覺差點意思，但若是王階，怎麼會被困在這裡？
裡面的男人只是搖了搖頭。
終於等到紅燈亮起，山無期當機立斷，斬斷了周圍的線，所有紅燈當即變黑。
山無期敲碎了容器，將男人放了出來。
卻發現這人手腳都被打了幾個孔，這樣才能更好的與容器貼合。
如今容器碎裂，男人完全失去站立和行走的能力，直接倒地。
山無期連忙將人扶住。
“你還好嗎？”
男人搖了搖頭，“我沒有辦法離開這些液體，我的身體被改造過，我的能量會不斷的被吸取，但液體會為我提供一部分能量，算是一種死迴圈吧……”
“我不該把容器敲碎。”山無期沒想到自已又幫了倒忙。
但男人卻不這麼認為，“謝謝你，你實現了……諾言，但是你、你不該回來，這裡是……地獄。”
離開液體的男人，就像是失去了水的魚，很快就失去了生機。
但他臉上帶著解脫的笑容，山無期覺得，這件事情她總是做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