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歷一千二百年,修真界出現過一次大動盪,這是前世的後來,殊玉才因江離之死得知。

與平凡百姓一樣,修真界也會出現災難,只不過這災難要不尋常些。

從魔族開始,出現了一種奇怪的霧。

這霧來得神秘,它瀰漫之處,所有吸入它的修士都會失去靈力,變得毫無修為。

對修真界來說,失去修為與死亡無異,是精神和身體上的雙重摺磨。

扶嵐宗作為主修煉藥的門派,也為此事費心勞神,但是依舊沒有人能煉出治療這怪病的解藥。

修真界陷入了一場無聲的惶恐之中。

那時江離還很年輕,他與夙靈在崑崙仙門學習修煉,是凌霄峰五藏仙尊座下的弟子。

夙靈生性喜靜,悟性極佳,對於修煉很是刻苦,年紀輕輕便臻至元嬰,可謂是天之驕子。

與夙靈相比,江離便很是不成體統。

他整日裡在凌霄峰上躥下跳,修煉這種事對他來說太過於枯燥,能逃則逃。

五藏仙尊訓江離時說得最多的一句話便是“看看你師弟!再看看你!”

不過江離滿不在乎,他總是會在這時候嬉皮笑臉地湊上去為師父捏捏肩膀捶捶背,然後道:“師父,人各有道,我這不是還沒找到自已的道麼?”

夙靈也會一本正經地替師兄解圍,淺笑著在一邊給師父奉茶。

也就是這一年,修真界被毒霧困擾時,江離找到了自已的道。

他鄭重地跪在五藏仙尊面前,道:“師尊,修煉有千萬種,徒兒一直在修為上沒有精進,可看到這修真界在毒霧中如火如荼,心中不忍,所以想下山學習煉藥,治病救人!”

崑崙仙門沒有煉藥師,江離此番話,其實也算是一種告別。

夙靈站在五藏仙尊身邊,隱於袖中的手微微蜷縮。

五藏仙尊雖然整日裡一直訓教這個貪玩的徒兒,可是打心裡疼徒弟,一聽到這話,第一時間就想罵江離想起一出是一出,再把他關起來罰抄心法。

可是對上徒弟的眼神,五藏仙尊動了動嘴唇,卻未發出任何聲音。

江離的眼中,沒有曾經的漫不經心,全是堅定。

夙靈垂眸,終是沒有說出一句話,因為他知道,他也沒有挽留的立場。

師徒三人沉默良久之後,五藏仙尊先開了口。

“去吧......”

他聲音蒼老,彷彿在這沉默之中,忽然就老了幾百歲。

……

江離是連夜離開的,或許他怕自已在凌霄峰再多待片刻,就要因為捨不得而放棄這條道了。

夙靈一路送他到凌霄峰山腳,月色清冷,照在山階旁的白玉蘭上,彷彿將世間所有都染成了白。

江離聽著身後沉穩的腳步聲走了一路,要分別時,忽然轉身。

他的落寞全部被自已藏在了心底,眉眼之中全是飛揚神采,“師弟,等下次再見,我就是煉藥師啦!”

少年丰神俊朗,在他面前笑談餘生。

夙靈本像是與月色融為一體的雕像,聽到這意氣風發的話,也忽然隨之鮮活了幾分,道:“好。”

於是後來,江離入了扶嵐宗,成了雲嘯的師弟。

或許這的確是江離的道,他入宗之後一改往日的跳脫,醉心於煉藥,短短三個月,便煉出了能阻斷毒霧在修士體內擴散的藥。

雖無法從根本解決問題,但是在當時,已經堪稱天才。

扶嵐宗一心想在此事上抬高自已在修真界的威望,不願將這樣的美名放在一個新入門的弟子身上,便對外宣稱,藥是舉宗門上下全部人的心血而煉成。

江離只想治病救人,對此也表示無所謂。

後來,他煉出了恢復靈力修為、清除毒霧的藥湯,也全被扶嵐宗上下平攤了這份功勞。

雖然江離的名字沒有被傳揚出去,但是扶嵐宗如獲至寶,江離成了繼雲嘯之後的第二個下任掌門候選繼承人,一時令全宗上下豔羨不已。

但是悲歡並不相通,有人為此憤憤不平,甚至產生了仇恨心理。

雲嘯本來在扶嵐宗沒有競爭對手,已經被全宗預設為百打百的繼承人,這麼一鬧,他幾乎是傻了眼。

這不可以!

誰都不能搶走本該屬於他的東西,江離這個突然出現的人,才學了多久的煉藥就要和他爭,他憑什麼?!

木復春這個花了很多心血才成為雲嘯心腹的弟子自然知道雲嘯的憂慮,他和雲嘯的命運已經綁在了一起,所以江離便也是他的仇敵。

他江離不是因為煉藥而上位嗎?那他也可以因為煉藥而不得善終。

兩個人為了自已的康莊大道日夜籌謀,終於完成了陰險的計劃。

一個月後,一件事震驚了扶嵐宗上下。

江離煉的藥吃死了人,是翻雲派掌門的兒子。

雖然江離窮盡言辭自證,可是人死了就是死了,所有不善的矛頭都指向了他。

煉藥師煉藥吃死人這種事,對於煉藥師來說,會是一生的汙點。

江離雖性格里帶了點吊兒郎當,但是他敢肯定自已的藥不會有問題,可究竟是何人害他,他不知道。

他在凌霄峰那樣的清淨環境中長大,想不到就算是在同一個宗門之間,也會藏汙納垢。

江離以為找到了自已的道,在自已擅長的領域出力,將自已變強就好了,從來不曾去深思人心的險惡。

他忽然開始自我懷疑。

難道,他的道,是錯了麼?

可是他為此犧牲了好多,也離開了最親的人……

對於這件事,大家議論紛紛。

藥死一個人,會讓江離失去煉藥的資格,一輩子再不能碰煉藥。

起碼算是疏忽,不至於讓江離死。

可雲嘯是個做事做絕的人,只要這個能力可與自已抗衡的人活著,他便寢食難安。

他要江離的命。

在這沒了兒子的掌門日夜不休地鬧事時,江離還被鎖在扶嵐宗的地牢裡等候發落。

雲嘯便是這時候進入的地牢。

江離聽見腳步聲,抬頭看見了雲嘯。

“師弟,你真是冤枉啊!”雲嘯雙眼通紅,蹲下身滿臉擔憂,“你那麼厲害的煉藥本領,師兄無論如何都不相信會藥死人!”

江離長嘆一聲,落寞難掩,“師兄別難過,造化弄人,這事總要有人承擔的。況且,我相信咱們宗門會證明我的清白的。”

雲嘯沒想到江離竟會這樣說。

他以為江離會跟著抱怨,滿心仇恨,可是現在這反應,完全找不到半點恨意。

完全施展不開激將法。

於是他又心生一計,木復春告訴他,江離來扶嵐宗之前,是五藏仙尊的徒弟,師徒之間情誼深厚,這一點,倒也可以利用。

雲嘯繼續用悲痛的聲音道:“師弟說得是有道理,師兄知道你是清白的,只是師兄聽說,掌門明天就會讓你以死謝罪,我實在是......實在是心有不甘啊!”

江離怔然。

他難以置通道:“都不再審了嗎?”

雲嘯擠出兩滴眼淚,“掌門說此事越拖越對宗門不利......”

江離的心沉了下去。

雲嘯注意著江離的表情變化,忽然拔出腰間仙劍,斬斷了江離身上的鎖鏈。

他大義凜然道:“師弟,師兄只能救你一時,你逃吧!在宗門追殺找到你之前,好歹去見見最後想見的人,做做想做的事,起碼別留後悔!”

想見的人......

想做的事……

江離眼前浮現出兩張早已刻入心間的臉,道:“好!”

然後他對著雲嘯行了一禮,轉身便走。

江離在凌霄峰雖學得粗淺,但也略懂用拳腳功夫帶上靈力,一路上偷偷襲擊了守衛,將他們打暈過去。

他去得匆忙,沒有多想其他。

雲嘯慢慢負手走出,看著倒了一地的守衛弟子,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

他指著其中一個,對黑暗裡潛藏的同夥道:“除了這個,都殺了吧。”

他知道留下一個活口醒來便會立刻將江離叛逃的訊息傳出去,心中開懷。

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知道是木復春來了,他道:“你把咱們屋裡的燈點亮,咱倆偷偷過去,我怕請的那些人靠不住,去清理一下現場。”

……

明月高懸,江離奔走在深林之間。

他不敢御劍,怕目標太大,等到了崑崙仙門山腳下時,東方已經隱隱透出了光。

隱約只能看見居於三十三峰之間的凌霄峰,帶著記憶中不變的翠色。

他想,現在這個時辰,師父和師兄應當是在練劍了。

如果自已去求救,肯定會被他們訓斥一頓,但也會被他們妥善地藏匿起來。

可是江離沒有,他已身染汙泥,怎麼會再去沾染那片淨土?

江離釋然般一笑,對著凌霄峰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

如此這般,也是死而無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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