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好車看了一眼,便抬腳上了樓,這種六層高的樓房,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已經加裝了電梯,可他從來不喜歡走電梯。
五樓
他看向對面的門,深褐色,老舊,斑駁,邊角處帶著積灰。
他抬起手,敲了敲門。
沒有人開門,他再次敲門。
裡面傳來聲音。
“誰啊?”
少年稚氣剛剛褪去,沙啞的嗓音裡是懶散間不經意的問。
江懷瑾眉間緊皺並未舒展,抬起手腕看了看手錶,然後繼續敲門,這一次,裡面沒有人問了,他聽到了拖鞋拖地的聲音,聽到了那種聲音裡帶著憤怒,帶著惱火,帶著不情願。
江懷瑾有些茫然,手堪堪停在了門邊。
門一下子被開啟了,四目相對,少年的眉眼略顯驚訝,目光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是?”
顯然,江凜對他是一絲印象都沒有。
江懷瑾眉頭鬆了些,視線在少年身上打量了一番,赤著的上身帶著年幼的單薄,下身一條短褲大剌喇的,兩條腿細長。江凜被他看的心裡有點發毛。
他往後退了一步,沒有睜開的眼也早已清明一片。
“喂,你是誰啊?”
江懷瑾沒有猶豫,繞過他,自行進了屋。目光打量著這間對他而言有些狹小逼仄的房間。
“認識一下,我叫江懷瑾,是平南大學的老師。”
一說老師,江凜腦子裡閃過些什麼,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江懷瑾,從樣貌到形象上,可以看得出他是一個體面的人,而且還有些眼熟,不過他沒有多想,只是覺得有些奇怪。
“現在大學的老師都這麼困難了?需要自已出來找兼職?”
他張著嘴,似乎很不能接受這個現實,但也沒有掩飾他的嘲諷。
江懷瑾微微一笑,樣貌俊逸,眉目舒鬆了。
“我就住在對門,只是覺得方便而已。”
江凜並不關心這個,他擺了擺手,無所謂的說:“溫女士給了你多少錢,你還給她吧,我不用補課。”
說完,他打了個哈欠,準備再上床睡了回籠覺,看的出,擺手就是在下逐客令了。
江懷瑾沒有答應也沒有答話,而是仔細的打量起了這個房間;兩室一廳的房子,進門右手邊是客廳,左面是洗手間,左斜對面是餐廳,進了餐廳再往裡是一間陽臺,被改造成廚房了,兩個臥室都有陽臺,此刻陽光正好打在陽臺和臥室相連處的書櫃的位置,赤金一片。
整個房間整潔,裝飾簡單,看得出日常居住都很注意,除了此刻空氣中有股淡淡的宿醉後的味道。
客廳巨大的影視牆沒有任何影像播放器,就是空蕩蕩的一面牆,但是下面卻有著一張電視桌,上面擺滿了照片。
江懷瑾俯下身湊近看了起來,安靜無聲的房間裡,少年仰面躺在床上,枕頭被他拿過來壓在臉上,絲毫不關心家裡還有另一個人;而客廳裡,江懷瑾仔細看著眼前的照片,都是一個女孩帶著一個孩子,或者是一個小男孩自已一個人的照片。他看到最角落裡有一張被掩蓋了的照片,伸手拿了出來,照片中,女孩略顯青澀稚嫩,生疏又僵硬的抱著一個尚在襁褓中的男嬰,臉上的笑同樣僵硬,但是眼睛裡卻是開心的。
“看起來,也太小了。”
他喃喃著說著心裡的想法。
江懷瑾瀏覽著所有的照片,遂著江凜年紀逐年去看,他發現了一個問題,在角落裡的一歲之前的幾張照片都不是在平南。
那是哪裡?
是和誰在一起?
江凜的父親?
一個女人帶著孩子按理說不會輕易帶著孩子遷徙的。
他習慣性的開始將故事籠統的歸順成有條理性,手上動作也沒有停,把所有的照片按照年齡一一排開,一個人的成長變化便可以一目瞭然。
江凜睡到不知什麼時候,扔開枕頭,伸了個懶腰,睜開眼朦朧的看著房頂,細碎的紋路蜿蜒,分叉的無數條蔓延到了遠處,似乎覆蓋了整個房頂一般;他嘆了一口氣,準備起身,側過臉來卻被陽臺上的黑影嚇了一跳。
“啪”
書桌前的檯燈開關被開啟,光亮融滿整個房間,昏黃中莫名帶了種溫馨。
“睡醒了?”
江懷瑾低著頭擺弄著桌子上的小小擺件,那是一個沙漏,是江凜花五塊錢在地攤上買回來的,一分鐘的計時,沙流的急促卻又平緩。
男人的身影籠罩在燈光中,暗影遮住躺在床上的江凜,以至於他都看不清他的神情。
“你怎麼還沒有走?”
江凜皺了皺眉,似乎對他有些反感,對於江懷瑾的存在他有種被越界和侵犯領地的不適。
江懷瑾斜斜的靠在桌子的一角,整個人鬆鬆垮垮的樣子,氣質灑脫帶著淡然。
他笑了笑,聲音極低。
然後把桌子一角處放著的東西往江凜的方向推了推。
“是不用補課了,竟然沒有人發現,你成績這麼好。”
江凜抬眉去看他,視線落在了已經被他整理好的試卷上,看上去差不多是這一個學期的試卷。
江懷瑾繼續說道:“你是考的成績不好,但是不是不會的原因。我看過了,所有的試卷每一道題目下面都會有一個點,這個點如果很乾脆就說明你是一眼就能看出解題過程和答案的,如果是鈍一些的,就是你在心裡做過一陣驗算得出答案才給出一個點的答案,如果是點被拉長,那就是這道題有點難度,你不僅是在用心,連筆尖都跟著努力了。不過我也統計了,這樣點被拉長的題目很少,我粗略的計算了一下,按照你的速度這一套卷子的時間估計也就用考試時間的四分之一。”
江凜不置可否,他不搭理江懷瑾的話,自顧自的從床的另一邊把衣服拉了過來,兜頭套了下來,整個動作利索。
“還有,我看到你桌子底下有一個箱子,我沒有經過你同意就開啟看了,是高中的書本,高一高二的已經翻折的有些舊了,高三的只看到了一半。也就是說你用初中三年的時間,已經學了五年半該學的東西。”
“你錯了”江凜打斷他,目光冷冷的看向他。“首先你到別人家亂動亂翻有點沒有素質了,然後就是高中只有兩年多一點的時間是用來學習新知識的,剩下的時間是複習,我現在遠沒有你說的那麼用功。”
江懷瑾沒有惱,而是認同的點頭,他說的確實很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