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山河站在原地，一臉沮喪的表情，低著頭說：“陳總，謝謝你，我可能無法勝任貴公司的法務了，我還是讓我同事過來吧……”
說完就起身走向門口。
“黃律師，你是在退縮嗎？”
“一個律師遇到什麼事都不敢正面面對，只想著一味退縮的話，那你當初為什麼要想著當律師呢？你在法庭上也是隻會退縮嗎？”
“你當律師的初衷又是什麼？”
“匡扶正義？維護世界？還是賺取金錢？”
聽見陳遙的話，黃山河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陳遙看了一眼黃山河腳上已經破洞的皮鞋，皮鞋上的皮有些都已經起皺脫掉了，搖了搖頭，起身朝著門口走去。
“陳總，你現在是一位父親嗎？”
就在陳遙即將踏出辦公室門口的時候，黃山河突然開口。
他坐在了陳遙剛剛坐過的位置上，從口袋裡拿出一盒6塊的真龍嬌子，點燃，吸了一口。像是在回憶過往，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是一位父親，我有一個很可愛的女兒，只可惜，我現在連見她一面都不敢，我不想讓她看見我現在的樣子，也不想讓我前妻在她新的家庭裡為難。”
“當年，我壯志凌雲地踏入律師行業，短短几年，在行業內就小有名氣，身上的光環也是越來越多，後來遇見了我的妻子，噢，應該說是前妻，然後就有了我們的女兒。”
“在她一年級的時候，她有一次回家後一直哭，一直哭，手上身上都有著不同程度的淤青，我就問她怎麼了，她也不說，就只是一直哭。”
“我去了學校找老師，又看了所有的監控才發現，是別的孩子欺負她，你知道那種滋味嗎？被人騎在身下，不停地用腳踢。在地上稍微爬慢一點就會被擰胳膊，被抓頭髮。”
說到這裡，黃山河一支菸已經抽完，他又拿出一支點上，看了看陳遙，把煙盒遞了過去。
“來一支嗎？”
陳遙接過煙盒，也拿了一支點上，坐在了黃山河的旁邊。
“後來呢？”
“我和她媽媽動用了關係，找到了那孩子的家裡，想讓她父母教育好自已的孩子，給我女兒道歉賠償”
“結果第二天，我孩子就被學校勒令退學，我也被公安局傳喚說我們涉嫌敲詐勒索，我妻子的工作也受到了影響。”
“我是一名律師，沒有誰比我們更懂法律！我當然不服，我準備起訴，我相信法律會為我們主持公道。”
“沒想到，在法院受理後立案的後幾天，我就陸續收到了家裡親戚的電話，要麼工作丟了，要麼受到打壓，要麼直接威脅。對方還很明顯地告訴他們是因為我這紙訴狀的原因。”
“我不明白什麼人能有這麼大的能量，僅僅幾天的時間，就讓我們整個家庭淪落成那個樣子。我迫於壓力，只好去法院撤訴，後來才知道那孩子家裡有一個是正廳級幹部。”
“沒辦法，我的工作也丟了，我只好帶著女兒和她媽媽背井離鄉，來到了南廣，想要在這裡從頭再來。”
“我的信心來自於我的學歷和我的水平，她媽媽也很支援我，我進了一個知名律所，在這邊的幾年時間裡，打贏了很多場官司，也算是穩穩地站穩了腳跟。”
“直到代理了一個客戶的案件。”
聽到這裡，陳遙問道：
“是前幾年讓你身敗名裂的那個案件嗎？”
“是的，那個案件當時在整個律師界影響很大，因為一個律師受僱於自已的僱主，卻在終審的法庭上臨陣倒戈，還為對手提供證據讓自已客戶敗訴。這件事聽起來簡直就像是天方夜譚。”
黃山河猛吸了一口煙，繼續說道：
“當年那個客戶是南廣市有名的企業家，我還記得他來我辦公室的第一天，直接拿了八十萬現金放在我的面前。”
“我很開心，這是我接到的報酬最多的一個單子，我們在辦公室談了整整一個下午。”
“他告訴我，他是被告，他的兒子在學校裡夥同幾人一起霸凌了一個女孩，女孩手指斷了三根，肋骨斷了一根，膝蓋一處骨折。”
“後來那個女孩的父母找到了他，她的父母要求他的兒子必須出面給女孩道歉並承擔醫藥費，否則就告到法院。”
“但是企業家覺得他兒子並沒有到達承擔刑事責任的年齡，所以只答應做出賠償八十萬，不願意讓兒子出面道歉，大不了就上法院。”
“而女孩自從被霸凌後一直處於精神失常的狀態，經常一個人痛苦，在一次晚上她父母睡覺後，從12樓跳了下來。”
“女孩的父母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一紙訴狀狀告了企業家和學校，所以企業家找到了我，把那八十萬給了我，讓我盡全力把給對方的賠償降到最低。說要出一口氣。”
“你知道八十萬擺在桌子上有多少嗎？
“有這麼多！”黃山河用雙手比劃了一下。
“所以我當時就同意了。”
“咳咳……咳咳咳……”說到這裡，黃山河咳了起來，好像被煙嗆到了，也好像被煙燻到了，眼角已經有淚水了。
“我一審確實盡了全力，讓這個企業家僅僅只需要賠付五萬。我看見那個女孩的母親聽到判決當場就哭暈了過去，對方律師也表示會繼續上訴。”
“讓我改變主意的是在二審前的一個晚上，是我女兒的生日，我問她她最想要的禮物是什麼。”
“你知道她說了什麼嗎？她說爸爸，你是律師，我想讓你把當初欺負我的那個人送進監獄。”
“我聽後也是像現在這樣，坐著抽菸，一根接著一根地抽，我明白，她一直都沒有忘記欺負她的那個孩子。”
“在二審庭審現場，我盡我最大的努力，反向認證，還給對方出示了對她們有利的證據，所以最後企業家被判賠了那個女孩的家庭三百多萬。”
“我知道，再多的錢對於那個女孩的父母來說都已經遲了，但是，我希望那筆錢能讓她們有活下去的希望。”
“當然，那個企業家很有錢，也有能量，沒幾天時間我的名聲在這個行業就臭了，沒有哪個大律所敢用我。”
“後來在我家門口經常出現死雞、死老鼠。女兒很害怕，我只好低價出售了房子。然後提出了離婚，把女兒和錢都給了我前妻。”
陳遙點了點頭，他理解黃山河離婚的原因，畢竟他現在這個狀態，根本養不起一個家！而且可能一直會遭受到來自那個企業家的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