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蘭依拉著江沅清當即要走。

那男人佝僂向前,嘴裡仍然喊著陳蘭依的名字。

江沅清回頭去看,想開口問他是誰,看到陳蘭依鐵青著臉,又不敢多說什麼。

“你真的不認我這個大哥了嗎?”

江沅清聽到這句,才恍然明白過來,這人原來就是她的舅舅,她孃的大哥。

但任憑他在背後痛哭流涕喊著自已錯了,陳蘭依愣是不回頭,二人坐上驢車,很快便離開了陳氏宗祠。

種茶大業仍當繼續。

天矇矇亮時,江沅清和沈林一道出門。

門口轉角處坐著個人,頭髮斑白,衣衫破舊,沈林看了一眼,上前去扶起他,“老人家,你怎麼坐在這裡?”

他抬起頭時,江沅清才發現,這人正是昨天她在陳氏宗祠見到的舅舅。

她回頭看了眼院子,忙伸手拉過他,“跟我走。”

沈林一頭霧水跟在後面,“怎麼了?這是。”

等離院子遠一些了,江沅清才開口說話。“舅舅。”

他聽後渾濁的眼神裡帶著震驚,漸漸又變成喜悅,聲音顫顫巍巍從他喉間發出,“哎。”

“我不管你為什麼想來找我阿孃,可是昨天我阿孃的反應你也看到了,她不歡迎你,所以你以後不要再來了,不要讓她不痛快。”

他聽後,臉上的神色一瞬間又變得黯然,“我…我知道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可是我如今孤家寡人,只有她一個妹妹了。”

“我就想知道,她過得還好嗎?”

“很好,如果你不來打擾,她會過得更好。”

“我能不能進去看她?”

“不能。”江沅清狠心拒絕了他。

他臉上的神色這時全然暗了下去,佝僂的身影慢慢轉身,眼神經過身後的院子時停住了好一陣,那被晨露打溼的肩頭碰過土牆,灰褐色的衣服上當即沾染了一抹黃泥。

江沅清望著那衰老的背影漸漸遠去,雖然打心底裡有些同情,更多地卻還是唏噓。

她不能代替陳蘭依原諒年輕時候的他,自然也不能因為同情而可憐此時此刻孤獨無依的他。

犯錯是需要承擔代價的,不會因為人老了就能免責。

沈林的眼神裡藏著疑惑,他卻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跟在江沅清背後默默走著。

晨興理荒穢,沈林鋤頭下的農作物鬱鬱蔥蔥,生機勃勃,反觀江沅清手下的田地,顆粒無收。

沈林好奇地問她,“你確定你這茶種是能種出來的嗎?”

江沅清搖搖頭,“不確定。”

“那你還叫我買?”

“試試嘛,萬一呢。”她挖掉土坑裡的舊種,又重新埋下一粒粒的新種。

新埋的茶種如舊沉默著,一如歲月不居,逝水長流處,鏡花水月,仍是一場空。

500壇品秋轉眼間又被送進了富春樓,陳蘭依釀酒釀得很高興,問江沅清要不要多釀一些,給其他酒樓送去。

沈夫人在旁邊附和道,“不如多尋一些酒樓,還能多掙一些銀兩。”

江沅清卻搖頭,“這酒唯有送去富春樓,才能有更高的價錢。再說了,青花鎮一共就那麼大,稍微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在那裡了,若是為了一些碎銀找了其他酒樓而得罪富春樓,那才是最大的不值。”

“那不如咱們把你那糕點重新做起來。”

“那糕點得有茶館願收,又肯出得起價,不然太費心思時間,不如不做。”

陳蘭依這才作罷,神色間滿是可惜。

江沅清看得古怪,便問她,“阿孃這是怎麼了?可是需要用銀兩?”

陳蘭依尷尬一笑,連連擺手,“沒,沒有。”

沈夫人笑著替她開了口,“蘭依是擔心,若有一天這宅子的主人回來,到時候你沒個去處,所以想趁著她還能幫襯你的時候,多賺些銀兩,在鎮上起間屋子。”說完以後,她自已倒是有些感嘆,大約是想起自已如今一樣是寄人籬下,眉眼間的笑意當即淡了幾分。

江沅清這才想起來,當初這間屋子是看在沈林的面子上才得以低價租來,宅子的主人雖說搬去了其他地方,保不齊哪天突然就會回來,後面會發生什麼事,還真不好說。

於是她點點頭,慎重道,“我知道了,阿孃,讓我想想,等找到了酒樓,咱們再把這糕點做起來。”

可惜直到茶種都用完了,江沅清還未問出個合適的茶館來。糕點價高,現在又過了蜜桃烏龍茶的釀造時間,沒有足夠吸引人的營銷方案,那些茶館並不是很願意花這個價錢去跟一個女子合作。

江沅清雖說理解,多少還是有些鬱悶。

思來想去,頗為煩惱,當夜竟然做起了長夢,聊想起她上一世的風光,聚光燈下拿到手軟的獎盃,高翻院中實習的歲月,跟一眾翻譯前輩並肩作戰為各種材料點燈熬油的片段,歷歷在目。

夢中的她溼了眼眶,懷想萬分。

而後異世重生,滴滴點點,從失敗到失敗,風言風語不斷,她也曾想過放棄,最後卻還是不甘,直到此時此刻。

鏡頭如同落幕,落筆處卻寫著一行小字:

系統提示:穿越者種田失敗次數已達50次,但仍然堅持不懈,勇氣可嘉,故獎勵一條新的生命線,從今天開始,被詛咒必然失敗的魔咒解除,穿越者克土地的命格已改,往後大道,全憑個人作為。

冷汗直流,浸溼衣衫。

天光微微明亮,江沅清睜開雙眼,滿心狐疑。

她很確定自已做了個夢,卻又覺得那夢未免過分真實,彷彿她真的站在電影螢幕前,看完了自已的一生,半世。

雖然疑惑,但想再試第一次的動力也在此刻達到了空前之境。

她急忙下床,搖醒還在睡夢中的沈林。

沈林被嚇了一跳,捂著被子大喘氣,“你幹嘛?”

“你手裡還有茶種嗎?”江沅清期待地看著他。

“上次買回來後不是都給你了嗎?”沈林猛打著哈欠,“怎麼了這是,一大清早就過來問我要種子,難不成昨天夜裡做夢夢到大豐收了。”

“差不多吧。”江沅清捂著嘴偷笑。

午後,雙雙來找江沅清。

“你絕對想象不到,接下來我要跟你說的話是什麼。”

江沅清正在跟陳蘭依一道洗葡萄,瞥了眼神神秘秘的雙雙,疑惑地問,“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雙雙屏住呼吸,一雙眼睛黠光流轉,卻偏偏欲說又止。

“難道大龍哥要娶親了?”江沅清隨便猜了一個。

雙雙聽後卻笑了,“誒,原來你還是在意我哥的啊。”

陳蘭依這時看了江沅清一眼,江沅清趕緊開口,“打住,打住,除了這事,還有什麼事會讓你露出這副表情?”

“還真不是這事。”雙雙挑著眉頭,眉間帶著欣喜之色,“我聽方木叔說,江西西他爹被抓進牢獄裡去了,好像是因為偷了哪位大人什麼很重要的寶貝,聽說要關好幾年。”

陳蘭依和江沅清相互對視了一眼,江沅清又問,“西西姐知道這事嗎?”

雙雙點頭,“方木叔早上來茶館喝茶,說起這事,她在旁邊,都聽到了。”

“那她還好嗎?”陳蘭依有些擔憂地問。

雙雙忸怩著神色道,“應該還好吧,畢竟她有我哥的懷抱。”

江沅清卻覺得此事頗有些蹊蹺,江一欺軟怕硬,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敢偷衙門裡的東西。

難道這事和陳杪有關?

可是陳杪有什麼必要為難一個犯不著他的江一?

江沅清百思不解。

潮汐樓裡,被百思不解的陳杪聽完方木的稟報,點了點頭。

“這事你做得很好,下去吧。”

方木行禮退下後,也不由得疑惑起來。

“你嘀咕什麼呢?”守門的衙差見到方木抓耳撓腮,拍著他的後肩問。

“大人說潮汐樓裡丟了個重要物件,昨兒個讓我加緊去尋,我還以為是什麼重要東西,結果只是一冊紙簿,看著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上面也沒記什麼要緊事。”

“那偷紙簿的人還被大人親自下令要關押五年,你說大人此舉到底是何意?”方木不解地問。

守門衙差聽後卻不以為然,“你怎麼知道那紙簿不要緊,咱們又不是大人,哪能看出其中的門道。”

方木點了點頭,“只是不知道他怎麼會去拿大人的紙簿,這倒是有些奇怪。”

“可能想偷點什麼別的,情急之下拿錯了唄。”

方木又點了點頭,“你說的有理。”

方木退下後,陳杪獨自翻看著一冊紙簿。

如方木所言,這並不是什麼值錢東西,但對陳杪而言,卻算得上是要緊之物。

亭水村山洞中的歲月,一筆筆皆在上頭,他合上紙簿,想起那天侍從來報,說是江沅清宅中起了火災,彼時他正忙於火藥追查一事,而今再想起來,卻不得不狠狠懲處一番縱火之人。

此時杜知府手下來人匆匆請見,陳杪當即將紙簿放入抽屜,動身往衙門走去。

…………

“陳大人來了。”杜知府見到陳杪後,行了個禮。

“有訊息了嗎?”

“大人派出去那封信後,二王子那邊果然有動靜,當天夜裡便派人去雲山打聽。” “至於切諾那邊,大人猜得不錯,他並未返回狡布,反而往江浙去了。”

“可有什麼動作?”

“暫時沒有。”杜知府答道。

“派人繼續盯著。”陳杪頓了頓,又說,“狡布的局勢可能有變,原先只以為是黎生王不想議和所以派人截了寶物,如今看來,我派去的人在狡布查無頭緒,很可能是因為寶物還在大律。”

“大人是說?”

“繼續盯著切諾,還有二王子。”陳杪說後,便又起身離去。

不知不覺間走到了某處宅子裡。

宅中傳來笑聲晏晏。

陳杪停下腳步,聽了一會。

裡頭的人正在喊著,“阿孃,過來幫我一把。”

不知是在做什麼,陳杪心想。

“拿個桶給我,王全。”

拿桶做什麼?陳杪疑惑。

“好了,放院子中央去曬一會吧。”

到底在做什麼?陳杪忍不住往前了一步。

“你是誰?”

身後此時傳來一道聲音,陳杪回頭,見問話的人有些面熟,一時還未想起。

“路過。”他淡淡說道。

“是沈林回來了嗎?”裡面的人又傳來聲音。

“我要的茶種有沒有啊?”江沅清邊喊邊走出來,在看到陳杪的一剎有些驚訝,“你怎麼來了?”

“路過。”陳杪依舊淡淡說道,關於眼前人的記憶卻瞬間清晰起來。

原來他就是她心悅的那個人。

“那…進來喝杯茶吧。”江沅清開口道。

“好。”陳杪點頭。

“……”原本以為他會拒絕的,沒想到竟然答應得那麼幹脆,江沅清舔了舔嘴唇,做了個迎接的手勢,“進來吧。”

沈林盯著陳杪的背影,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院子。

院子裡人很多,都在洗葡萄。

陳杪這才知道江沅清方才喊的拿桶,晾曬是為了什麼。

江沅清捧著茶碗遞過,“不知道你愛喝什麼茶,這是清心的洛神花茶,你嚐嚐。”

陳杪挑了挑眉,想起那天江沅清說的,過幾天配一副安神茶給他送來,不動聲色喝下,又開始觀察起周圍。

她竟然跟他同住一屋?陳杪眯了眯眼,不由得猜測起來二人究竟到了何種地步。

陳蘭依見屋子裡多了個人,忙問,“這位是?”

“這位是御史大人,陳大人。”江沅清開口介紹。

陳蘭依有些慌張,看了江沅清一眼,剛想問御史大人有何貴幹時,陳杪率先開了口,“路過你家院子,聞到水果清香,所以進來看看。”

陳蘭依緊張的面色稍緩,忙端了一盤葡萄讓陳杪品嚐,陳杪也不推辭,接過後說,“我嘗過品秋,味道很好。”

陳蘭依一聽,臉上又多添了一分喜悅,“大人喜歡,是民婦一家的榮幸,沅清,還不給大人取酒。”

“不必了,喝茶即可。”陳杪道,“聽聞江姑娘擅茶,不知什麼茶利於入睡?”

江沅清被陳杪直直盯著,脫口而出便是“大人手裡這杯洛神花茶正是入睡的好茶”。

陳杪的目光忽然變得戲謔,卻依舊緊盯著她。

江沅清有些疑惑,不明白他為何這樣盯著自已。

旁邊的沈林開口道,“大人公務繁忙,精神不濟,應當找大夫一看究竟,否則傷了大人尊體,乃是青花鎮之過。”

陳杪被這話打斷了目光,低下頭後重新飲了一口茶,才道,“天色不早了。”

“大人慢行。”沈林當即應道。

陳杪暼了他一眼,一抹冷笑似有若無。

…………

兩日後,正在田地裡幹活的江沅清收到了一封信。

她開啟信封一看,裡面竟然全是茶種。

派信的孩童依舊是她認得的那個,她當即追上前去,跟那孩童說道,“幫我謝謝給你這封信的人。”

而後又從懷裡掏出兩文錢遞給那孩童,“這個你拿去買糖葫蘆。”

目擊全程的沈林看了眼江沅清手中的信封,皺了皺眉,“什麼東西呀?”

“陳大人送了些茶種過來。”

“他怎麼知道你要茶種?又為何要給你送茶種?”

江沅清不免想起洞中歲月,但那些事情她又不便跟沈林言說,只能遮遮掩掩道,“可能是別人送了他茶種,他覺得無用,想起我會泡茶,就乾脆送來給我了吧。”

沈林聽後,沉默了一會才說,“他那樣的人,你還是離他遠一些為好。”

“你同他很熟嗎?”江沅清疑惑地看了一眼沈林。

沈林當即搖頭,“我只是覺得,他從京城來,到這偏遠之地,肯定有什麼事要做,咱們如今的身份,離他遠點才是好的。”

江沅清聽後點點頭,很是明白沈林的意思,因此又解釋道,“我明白,不過我同他之間,真的沒什麼干係。”

回程途中,她才想起來,當時她曾承諾陳杪,會給他配幾副安神茶,怪不得那天他會那樣盯著自已。

江沅清當即去了藥材鋪,又去了茶館,取了要用的茶葉,包好以後跑去潮汐樓。

“大人不在。”守門的衙差說道。

“那就有勞大人幫我把這東西送給陳大人。”

“好說好說,姑娘的東西,我一定送到。”

…………

不知是不是真的被改了命格,拿到茶種後的江沅清躍躍欲試,種下新種對比不同溼度,十日後,茶種萌芽成苗,大有生機盎然之意。

她喜不自勝,想到自已費時許久,終於找到了種茶的方法,便忍不住熱淚滾滾,當即寫了封信跑去潮汐樓,叫衙差幫忙送去給陳大人。

信上唯有簡單的一句:陳杪,我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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