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梁棲月昏沉之中,耳邊不斷傳來水珠落在石頭上的聲響。

空氣潮溼,瀰漫著乾草發黴的氣息,還摻雜著一絲令人作嘔的血腥。

她費力地撐起身子,發現自己身處於一個昏暗的牢房之中。

腦後的鈍痛感不斷傳來。

她抬手摸了摸,一部分頭髮已經粘連在傷口上,黏糊糊的。

她的帷帽,也不知遺失在了何處。

看來抓她的人,已經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

梁棲月環顧四周。

這間牢房兩邊都沒關人,似乎專為她和妙音準備的一般。

她挪到妙音身旁,取出一個小瓶,放在妙音鼻尖。

“醒醒。”

妙音很快恢復了意識。

她立刻明白了當前的處境,抱住梁棲月低聲啜泣。

“對不起小姐,奴婢不該擅自做主,調換了比試的香品,還連累了您。”

梁棲月拍拍她的後背。

“跟你有什麼關係,若比試輸了,咱們千香坊必定損失慘重。如今不光沒有,還得到了仙人醉的香方,你沒錯。”

“可是……”

妙音還想說什麼,就聽到一個腳步聲越來越近。

梁棲月也回頭望去。

只見張興德手持一根粗糙長鞭,獰笑著逼近她們所在的牢房。

他邊走邊敲打著牢房的鐵欄,發出“鐺鐺鐺”的聲響。

“本官可真是沒想到,世子夫人,居然就是聲名鵲起的蓮花酌。如果本官猜得沒錯,你身後的千香夫人,就是妙音吧。從前宋家做香料生意,也掙了不少。後來家道中落,就讓本該繼承家業的宋音,去侯府當一個賤婢。不過本官好奇的是,你戴著帷帽也就罷了,侯府的人為何也認不出她?”

梁棲月坐在地上,直視著張興德。

“張大人,女子經商本就步履維艱,我刻意隱瞞身份,只是為了避開不必要的麻煩。我開設千香坊,做的也都是合乎律法的正經生意,還會讓湖寧的名聲更盛。我不明白,您為何抓我們過來。”

她冷靜說著,同時悄然解下香囊。

經過她數次精心改造,只需捏破隔層,其中的迷藥足以令數名男子昏睡過去。

只是不知,此處牢房在什麼地方。

又有多少看守。

她身上只有兩個香囊,行事須得謹慎。

張興德聞言,臉色陡然變得陰沉,眼袋都在跳動。

“你們跟湖寧的名聲是起來了,但我呢?你們兩個賤貨,敢踩著老子往上爬!真以為有了世子夫人的身份,我就不敢動你們了嗎?我告訴你,就算我把你們兩個活活打死,宋堂明也不會懷疑到我身上!”

他憤怒地咆哮,還從腰間掏出了牢房大鎖的鑰匙,就要進來。

梁棲月趕忙出言穩住:

“張大人,回溯事情的始末,千香坊與董御之間的爭鬥,原本是一場微不足道的較量。請您細想,究竟是誰在背後推波助瀾?那十二位專程到此的香師,仙人醉的趙巍,還有碎寧大師和踏雲大師。他們怎會如此湊巧,齊聚湖寧?”

觀察到張興德面露猶豫,梁棲月趁熱打鐵:

“看來大人也意識到,您被人利用了。”

她原本的計劃,是在張興德猶豫不決時,用利益為餌,誘使他放下心中的戒備。

此時蓮花酌和千香夫人的聲名遠揚。

他在這個時候選擇擄人,想必會做得極為隱秘。

一旦他放鬆警惕,她便趁機下手,了結他的性命,

既然知道了她的身份,就萬萬不能留了。

張興德還是開啟了牢門。

沒有進來打她們,而是叫了兩個人過來,笑得猥瑣。

“去,帶咱們的世子夫人,好好參觀參觀。”

兩個手下聽了,立刻興奮起來。

眼睛裡面冒著精光,不斷自上而下打量著她和妙音。

梁棲月很快知道,他們為何會露出這樣的眼神。

越往深處走,關押的人就越多。

有男有女。

男的大多都捱過毒打,身上血跡斑斑,但是對女子來說,這裡是真正的地獄。

在外界,她們可能會因為露出胳膊,被指責世風日下。

但在這裡,她們甚至連件衣服都沒有。

只能用腐爛的雜草勉強遮蓋,身上沒有一寸肌膚是完好的。

“啊!不要過來!”

那兩個男人剛帶著她們到這兒,眼前的景象便讓他們難以自持,直接推開牢門邁步而入。

女子哭喊聲淒厲而絕望,在空曠的牢房裡迴盪。

“住手!”梁棲月呵斥。

然而他們非但沒停,還不屑地放肆大笑起來。

“省省吧,還有心情管別人。”

梁棲月緊緊攥著拳,朝張興德咬牙道:

“你若是不讓他們立刻停下,我保證,你一張香方都得不到。而且你似乎搞錯了,我從來都沒寄希望於侯府。只要我能從這裡活著出去,你可掂量掂量,葉家和梁家,你能得罪哪個。”

梁棲月的聲音帶著冰冷寒意,氣場全開。

她自己並未察覺,但張興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他下意識嚥了一口口水,朝裡面的人怒罵:

“徐澤審出來了嗎?還不趕緊去審!”

梁棲月這才想起徐澤這個人。

“不是說徐澤先關押,擇日問斬麼?當日那事證據確鑿,還需要審什麼?”

聽她問徐澤,張興德眼睛轉了轉,像是想到什麼。

“跟我過來吧。”

梁棲月自然發現了他的異常,手裡緊緊捏著香囊。

跨過一扇鏽跡斑斑的門,迎面而來的血腥味瞬間濃烈得讓人窒息。

她抬起袖子遮掩,試圖隔絕氣味。

然後她一眼就看到,被綁在最裡面的徐澤。

他被折磨得幾乎剩下一個骨頭架子,卻仍然活著。

梁棲月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前世,她正是被宋賜麟餵了一種藥,從此無論遭受怎樣的折磨和虐待,都無法死去。

徐澤現在這樣,和她真的太像了。

只是他看起來更加萎靡不振,只是被吊著一口氣而已。

難道,她和徐澤吃了同樣的藥?

而她的更加完善罷了。

“桄榔。”

在梁棲月陷入深思之際,那扇沉重的鐵門在她背後轟然關閉

緊接著,一股強大的力量,猛地扭住她的胳膊。

將她壓在堅硬的木質行刑臺上。

“美人兒,你剛才的話倒是提醒了我。梁家還有你的叔父和大伯在朝為官,葉家從商又與王家難分伯仲,我確實都得罪不起。所以,我不能讓你就這麼出去。就算你不給我香方也沒事,等你伺候完我,就把你關在這裡,每天讓那些弟兄們過來輪流爽一爽,不怕你不張嘴!”

張興德獰笑著,充滿了侮辱之意。

說完就要往她身上趴。

梁棲月眸中滿是森冷之意。

她環顧四周,確認無人後,便準備捏碎手中的香囊。

正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手下驚惶失措的聲音:

“大人出事了!兵部侍郎於大人返京途中,遭賊人擄走。此事驚動了陛下,九千歲大人親自帶著溟部過來,把咱們湖寧城全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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