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真沒意思啊。我這樣想著，將那面鏡子放在了我的臥室，正對著我最心愛的鋼琴。哦，對，忘了自我介紹，我是一名鋼琴家，雖然根本沒人認識我。 ――《鏡中人》】
和工藤優作的見面是在億方習離開的半小時後。
大庭葉藏聽到了來自門外的敲門聲。
兩長、兩長兩短、一長，是他之前和工藤優作約好的暗號。
大庭葉藏起身，開啟了門鎖。
這是他第一次和工藤優作見面。他和工藤新一很像，身上帶有偵探的探索氣質，但明顯要比工藤新一成熟。
工藤優作從容不迫地走進門，並且紳士地將門關上。
像是看出了大庭葉藏的窘迫，他沒有提及剛才誤聽到的事情，而是以寬容的姿態，用微笑化解了緊張的氣氛。
“大庭君，多謝你對新一的照顧，也多謝……你能在這件事上信任我。”
工藤優作對這個暫居在工藤新一的家裡的孩子，在過去的交流中已有一些瞭解。
但在親眼看到被純白包裹的大庭葉藏後，他也不得不感嘆這孩子的命運多舛。
‘連一絲的動靜都會感到恐懼吧。’
工藤優作是從赤井秀一那裡知道尾崎百合邀請大庭葉藏作為男伴的。
他和FBI一直有著合作，也在暗中追查讓自已兒子變小的那個神秘組織，自然也知道被稱作“FBI王牌”赤井秀一的冷酷。
但赤井秀一第一次不是為了公事，而是為了自已的私情，撥通了工藤優作的電話。
‘那頭心裡壓抑著毀滅的孤狼，在回到日本後，也遇到了屬於自已的故事啊。’
工藤優作答應了。
那天晚上，大庭葉藏講話的聲音不安到了極致，連問好都藏著隱蔽地顫抖。
但在工藤有希子詢問大庭葉藏最近是否安好時，大庭葉藏沉默了幾分鐘，才慢慢回答。
“有希子姐姐，我最近……一切都好。”
所以工藤優作避開了工藤有希子，他沒有像赤井秀一那樣略有殘忍地撕開大庭葉藏的繭，而是把繞過一切的絲線。
“大庭君，我有個不情之請。”
“我最近在調查三年前尾崎百合的案件，大庭君可以幫助我嗎？”
似乎是感受到了大庭葉藏的驚訝，工藤優作笑著拿起了一份赤井秀一剛發來的資料。
‘就算是今天才開始，不也算是最近嗎？’
“大庭君很聰明。”工藤優作的聲音裡面含著笑意，“所以可以成為我的助手嗎？”
……
“你聽過有關[冰玫瑰]的傳聞嗎？”
這場盛宴上，無數人為了那份“奇蹟”而來。
[冰玫瑰]，被譽為上世紀末的“魔女遺物”，被百地家族收藏。
有傳言道，這顆寶石在“愛與恨相碰撞的時刻”，寶石裡面含苞待放的玫瑰將會在水中慢慢綻放。
尾崎百合向外界宣告她已經知道“時刻”的含義，“不久後將為各位客人獻上玫瑰的綺麗。”
作為宴會開場秀的幻術師表演剛剛結束，尾崎百合便換了套黑色的裙子朝著賓客走來。
但她很明顯是朝著最有錢的鈴木財團去的。
‘對弱小者囚牢，對有權者窺視。’
這是她的“獵人”信條。
“你們還真信她的鬼話啊？”
身著長裙的四井麗花和一群小姐團結在一起，顯然是對尾崎百合很不爽。
自從尾崎百合那個老女人不知道從哪裡得知了葉藏之後，就恨不得天天守在大庭葉藏身邊，把她們全部趕走。
父親也是，竟然要她退讓，儘量避著尾崎百合走。
‘我呸！尾崎商會那麼多工作，怎麼沒有忙死你呢！’
波本稍微靠近了一些，想聽聽她們在說什麼。
四井麗花還在憤憤，“呵――，她那樣的人，也就隨隨便便找個理由作為開宴會的標題而已。”
“名義上說的好聽，但誰是真的來看寶石的？”
“不都為了生意上的那點破事嗎？”
“諾，你看那邊那位，長得人模狗樣的，連賠笑打點關係都不會。”
四井麗花看得人是皆川克彥，“要不是搭上了雪野家，又把水天大樓賣給了尾崎商會，這宴會的大門他都找不到在哪兒呢！”
她和自已的小姐妹在一起，再加上四井集團獨女的身份，難免有些口無遮攔。
“還有那位寶石原料商億方路，他帶著他夫人來這裡，不就是為了給他家那個新出茅廬的寶石鑑定師夫人漲漲水份嘛。”
波本也朝著四井麗花看得方向看去。
‘是億方習。’
億方習已經離席了四次，但每次的時間都大約在10分鐘左右，只有這次，大約過了20分鐘，才又回到了宴會中。
‘根據時間推斷，她在這次離席後，應該又和某個人見了一面。’
波本正頭腦風暴著，正看見四井麗花朝他看過來，往他手中塞了一張明信片，“你是跟著那個國際女星來得吧。”
那位她口中的“國際女星”正拉著工藤有希子在聊家常。
“她根本不管你，但是我不一樣，我覺得你長得還挺帥的。”
認為這場宴會結束後就消失的波本低頭看了一眼明信片，然後默默把明信片塞進了口袋，和其它一疊明信片放在一起。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我喜歡你的識時務。”
見波本收了，四井麗花明顯高興了起來。
只是在四井麗花微笑著轉身離開後，波本立刻收到了四井麗花追求者的憤怒目光……以及一道驚歎的目光。
‘哇靠哇靠！這個人來者不拒啊！’
正在挑選偽裝物件的怪盜基德端著盤子，和波本對上眼，幾秒後，他的手在托盤下面給波本豎了個大拇指。
他三次路過波本，看著他一連收下了三張名片。
波本：‘……被讚了，但不是很開心。’
然後一臉普通、放在人群裡面毫不顯眼的服務員在心裡把這個備用人選淘汰掉。
他搓搓手掌，看著被女生包圍的沖田席也，眼睛裡面閃過幾分躍躍欲試。
‘就你了，席也君！’
黑羽快鬥掩蓋住自已微翹的嘴唇，藉著人群靠近沖田席也。
他托盤裡面端著酒杯，心裡盤算著‘是潑一杯呢，還是潑兩杯。’
最後在一陣背推感襲來後，他被迫選擇三杯全潑。
刻意離遠點的雪野千百：‘不關我的事。’
“真是抱歉！先生！我們為來賓準備了換洗衣服，請跟我來這邊。”
雪野千百鼓掌：‘好！不愧是分在青春偶像劇類別的沖田席也！早知道就該讓怪盜基德扮演女生了。’
‘家裡的裙子那麼多，改天給怪盜基德送點過去！’
‘還可以讓他和麻生成實醫生交流交流心得！’
被潑了三杯但還要裝作不在意的沖田席也忍了一路，終於在進入房間後鬧了脾氣：“我要告給阿葉聽。”
正在換衣服的黑羽快鬥不可置信，轉過頭來，驚訝出聲：“你三歲？”
他把遊戲卡朝沖田席也面前一放，“那小朋友你慢慢玩，我先借下你身份。”
黑羽快鬥一臉誠懇：“放心，你的粉絲就是我的粉絲，我會替你好好照顧她們的。”
然後他在沖田席也說出不符合愛豆髒話前，麻溜地走了。
沖田席也開啟電腦入侵所有的監控以及安保系統，一邊入侵一邊罵罵咧咧給人掃尾，“本來來參加破宴會就很煩了，現在竟然還要工作。”
然後在電話響起的那刻，他瞬間變了語氣，“零月哥哥，我已經把監控覆蓋啦～放心吧，只要狼人不自爆，是不會有人發現的。”
結束通話電話後，沖田席也盯著大庭葉藏所在的房間裡面鬼鬼祟祟的男人，面色陰沉。
“這男的又是誰！”
“怎麼敢拿爪子碰太宰先生的！”
……
27樓存放著寶石，所有人都知道。
那層樓被尾崎商會的保鏢把守著，不讓任何人靠近，也就阻攔了怪盜基德在寶石展覽前盜取的可能。
黑羽快鬥已經向中森警官打聽好了整個珠寶展示的流程。
宴會中央透明玻璃的方形柱體裡面蓄滿了水，從26樓一直接通至27樓。
在時鐘接近八點時，第一道鐘聲響起時，燈光將會關閉，寶石將從27樓的機關開口處掉入水中，藉著水裡的浮力落下，在26樓緩緩盛開，最後停留在眾人的眼前。
是很驚豔。但是沒關係，很快怪盜基德就會隆重出場，在眾目睽睽下表演穿透玻璃的魔術，成為宴會上最奪目的存在。
白衣的怪盜會將水中的寶石化作真正的玫瑰，他伸手將冰藍色玫瑰取出，紳士地獻給距離最近的一位小姐。
‘不可以辜負樓下的粉絲們的歡呼聲啊！’
重新佩戴好沖田席也身份的怪盜基德堂而皇之地站在了距離方形玻璃柱體很近的位置。
‘那時候人群一定會十分慌亂，送完玫瑰的怪盜基德將消失不見，在引起所有人尋找後，混入中森警官的隊伍前往27樓，在機關口處打撈珠寶。’
‘嘿嘿。’
笑容十分燦爛的怪盜基德被雪野千百關愛地摸摸頭。
‘別笑了，一會兒就該哭了。’
一旁註視著的波本收回對沖田席也的關注，準確地說，他在內心建立了一個Excel，每一位離開宴會又回來的客人名字、服飾、背景、離開時間，他都有記錄。
宴會將要過半，但開場秀剛開始表演就離場的一條侅現在都沒有回來。
他敲敲耳機，向另一邊的蘇格蘭詢問，“蘇格蘭，你那邊情況……嗯？”
波本聽著竊聽器裡面蘇格蘭和大庭葉藏的交談聲，“蘇格蘭，你在哄人呢？”
蘇格蘭不好意思地“咳”兩聲，抱著大庭葉藏的手有些無處安放。
他進門時，便看見了醒著的大庭葉藏。
大庭葉藏看著水杯裡面浮起的紐扣，然後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朝他綻放出一個笑容，眼睛裡面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彷彿把他當成了來救人的騎士。
“蘇格蘭，你是來救我的嗎？”
大庭葉藏朝他伸出雙手，於是蘇格蘭就不知道為什麼地順勢抱住了他。
“這是你的同伴？”
大庭葉藏眼睛上還有淚痕，但看起來比竊聽器裡面聽到的瀕臨崩潰要好很多。
可諸伏景光知道，大庭葉藏在掩蓋過去，就像掩蓋滿身傷痕然後扮演當初他所見到的“雪野藏枝”一樣。
蘇格蘭知道大庭葉藏的掩飾，但他要裝作不知情的樣子。
大庭葉藏知道蘇格蘭知道，但他要裝作不知道他知道的樣子。
人都是偏愛弱小無辜的生物的，但大庭葉藏在這場戲份裡面並不無辜。
至少就蘇格蘭所知，大庭葉藏已經知道組織的存在。
但是……當大庭葉藏靠近時，他仍然會感到猶豫。
“葉藏，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大庭葉藏低下頭，眼神有些黯淡，“雪野家暫時不需要我。”
“而且也因為席也來找我的事。”
‘如此大張旗鼓，黏人地跟個狗一樣……這樣一想，就更不想回去了。’
大庭葉藏話沒有說完，但蘇格蘭點點頭，表示自已聽懂了。
他最近為了調查雪野家，看了好多伏特加推薦的……好東西。
特指《忍者錄： 從0開始的忍者生活》，據說是由娛樂工作室“月見坊”製作，目前超高人氣動漫。
忽略掉劇情和人物，這裡面的舊式家族背景確實值得研究的。
‘只是一個扮演者罷了，需要時拿出來用用，不需要時就丟在一旁，視如草芥。’
動漫裡面的語錄還響在蘇格蘭的耳畔。
這樣的替身在那些封建家族裡面常有，他們通常是影子，不配得到承認。
‘但雪野家卻被迫承認了大庭葉藏養子的身份。’
‘不用想也知道，大庭葉藏最近又受到了來自雪野家的壓迫。’
‘看來是尾崎百合因為大庭葉藏養子身份一事，才盯上了葉藏。’
蘇格蘭暗中把波本貼上的竊聽器回收，‘但因為被盯上的是大庭葉藏，所以才有了今天一出。’
他從不懷疑大庭葉藏的魅力，但他懷疑是雪野家的人故意讓大庭葉藏羊入虎口。
每天坐在家裡收到雪野家送錢的大庭葉藏微笑：‘你說的都對。’
“蘇格蘭，你和千百他們一樣，也是來找尾崎百合犯罪證據的嗎？”
這個他們裡面包含了“工藤優作”，但是蘇格蘭不知道。
蘇格蘭停頓了一下，“算是。”
只是組織成員不用證明，只要等怪盜基德出現，他們就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黃雀”。
他們已經得知[動物園]代號成員[蜘蛛]和一條侅有著不正當的金錢關係，兩人聯絡密切。
一條侅向尾崎百合建議[冰玫瑰]展覽，引出怪盜基德。
[蜘蛛]則接取委託，殺害尾崎百合。
但事發當口，尾崎百合明顯還活著，一條侅卻不見蹤影。
“葉藏，一會聽到任何響動，記得快點往外跑。”
大庭葉藏點點頭。
‘看來蘇格蘭已經習得組織傳統文化，走到哪兒炸到哪兒。’
他一直很不理解這種隱姓埋名、殺個人還要浪費炸藥、警告人也沒有起到警告作用的作風。
但是琴酒他超愛。
太宰治：‘不理解、但是尊重、祝福。’
所以他為琴酒舉辦了三場與炸彈小姐的婚禮。
‘可惜了，神父死了，琴酒都沒死。’
‘看來上天並不是很想琴酒結婚呢。’
大庭葉藏看著蘇格蘭在辦公室裡面安裝好炸彈，莫名有些不爽。
‘不行，蘇格蘭明明是他的手下，為什麼要學琴酒的作風！’
在送走了蘇格蘭後，大庭葉藏繼續看著泡在水杯裡面的紐扣發呆，那是FBI新造的以假亂真型竊聽器，此刻已經完全壞掉。
‘估計赤井秀一那邊已經急壞了吧。’
但那枚袖口屬實並非是他故意損壞，而是一個小時前，一條侅據說得知了尾崎百合的事情，在門口猛拍大門，推門後進來只發現大庭葉藏的傑作。
當時工藤優作正在和大庭葉藏交流情報，最後實在情急之下，不得不躲進了櫃子裡面。
最後還是尾崎百合及時出現，喊走了一條侅。
‘嘖嘖嘖，明明僱傭了[蜘蛛]還自大的跟著尾崎百合離開。’
‘根據柯學定律，凡是離開主要場所過久，就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機率獲得死亡體驗卡一張。’
‘算算時間，快到八點，玫瑰該綻放了。’
與此同時，正在前往27樓的蘇格蘭躲進廁所，耳機裡面傳來波本的聲音，“――蘇格蘭，不用找了。”
“一條侅已經死了。”
……
“啪！”
燈光熄滅，微弱的幽藍色光芒從玻璃方柱底部亮起。
“當――”
鐘聲迴盪，[冰玫瑰]自上部緩緩落下，水流波動，寶石穿過層層的波浪，漸漸與蔚藍融為一體。那幽暗的深處，藍色與紅色的條紋交織湧動，慢慢與寶石匯聚……然後，寶石裡面的玫瑰脫離了束縛，由藍變紅，綻放出獨有的豔麗色彩。
賓客屏息凝神，所有人都沉醉於這自然與藝術結合之美，讚歎聲此起彼伏。
只有怪盜基德，在慌忙地將自已準備的藍玫瑰，變成紅色。
“唰！”
燈光亮起，煙霧彈出，怪盜基德閃亮登場。
“親愛的先生――死了！”
他話語停頓，看著方形玻璃水柱上方被鋼繩吊住的屍體。
屍體的鮮血正緩緩將整個玻璃柱體染紅，浴血的玫瑰則越發嬌豔。
一襲白衣的怪盜基德站在一旁，和屍體一起暴露在眾人眼中。
‘這件事跟我沒關係，你們信嗎？’
‘說好的我的場子，無人傷亡才對啊！’
十分鐘前的怪盜基德：“嘻嘻。”
十分鐘後的怪盜基德：“不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