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黃鶴村的老人
這是李浩然第二次來到黃鶴村。黃鶴村依然鳥不拉屎，龜不生蛋，荒無人煙。
李浩然雖然不太明白陸初為什麼會住在這種鬼地方，但他們好像還沒到熟到什麼都可以問的地步。那是一個悶葫蘆，八竿子都捅不出一個屁來。
但現在，李浩然還必須要尋求他的幫助。華少衝太厲害了，厲害得有些過分。軍事專家還必須讓軍事專家解決，特警隊的韓國慶還真不一定能跟他們相提並論。
陸初就是實打實的軍事專家，至少不是理論上的那種。據退役軍人單位的介紹，陸初參加多次邊境戰鬥，有很強的實戰能力。這年頭，實戰才是最重要的。
很快，李浩然開著他的老爺車來到了黃鶴村，找到了陸初所住的那棟破房子。黃鶴村每棟房子都破得不像話，也不是單單陸初的房子破。相反，陸初住的房子，在整個黃鶴村已經算是較新的了。
那個假的模特還在，依然倚在窗邊。模特上面的字也在，還是那一句“去你媽的”。一切都沒變化。
為了表示尊重，李浩然並沒有直接闖上二樓。因為他知道陸初家沒鎖，連門都沒有，又哪會有地方裝鎖？擅自闖到別人家裡，總是不太禮貌的事。
“陸初？”李浩然在樓下喊了一聲。他的聲音有點大，大到驚起了邊上林子的好幾只鳥。
但似乎除了鳥飛起的撲騰聲，並沒有任何其它的反應。
是陸初沒在，還是根本不歡迎他？
李浩然硬著頭皮，再次喊了一聲。這次的反應更加冷淡，連林子裡的鳥也沒搭理他。一股冷嗖嗖的風吹了過來，吹得他身上的汗毛倒豎。
豔麗的太陽，大熱的天，硬是感覺到冷風陣陣。李浩然暗自發誓，下次無論如何也不到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找人了。
喊了兩聲沒回應，李浩然只能硬著頭皮走上二樓。二樓依然空空蕩蕩的，滿地的灰塵，滿眼的荒蕪。
陸初沒在。李浩然轉了一圈，並沒有發現陸初的身影。說實話，在這種地方，如果陸初不願現身，神仙也找不到他在哪裡。第一次他來黃鶴村找陸初的時候，好像也是陸初先發現的。
李浩然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手機訊號倒是滿格，但他無法使用。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陸初沒手機，沒電話。21世紀的聯絡方式，陸初一個也沒有。
找不到人，李浩然只能下樓轉轉，指望能碰個運氣。村落已完全破敗，沒有人類生活的煙火氣。再熱的天也會顯得又陰又冷，又潮又溼，跟外面紛紛擾擾、熱鬧非凡的大千世界完全是兩個空間。
李浩然沿著一條小路，拾級而上。這條小道是沿著一條小溪築成，路面用的全部是林林總總的先人墓碑。陳氏之墓，林氏之碑，種類繁雜，更增添了莫名的陰氣。但不管如何，這些墓碑質量極好，年代雖然久遠，但也只是略有磨損，總算是物盡其用。
李浩然走在路上，小溪泉水叮咚，清澈成底，只是小溪兩側，有著各種的建築或者生活垃圾，如同癩頭上的疤，怎麼看怎麼不順眼。“雁過寒潭不留影,風來疏竹不留聲”，人走了以後，大抵也就是如此。李浩然心生感嘆，但還沒來得及再感嘆其它時，忽地發現前方竟有人影飄過。
是人？是鬼？李浩然心中一驚，但想這是大白天，豔陽高照，又哪裡會有鬼神出現？他來黃鶴村是來找陸初的。既然整個村子就剩下陸初一個人，那前方的人應該是陸初。
李浩然喊了一聲。沒人應。他快步跟了上去。很快，他就來到了小道的盡頭。小道的盡頭是一塊菜地。菜地裡的土好像剛翻過，上面長了幾壟綠油油的菜苗，生機盎然，長勢喜人。至於是什麼菜，李浩然當然認不得。他不是農民，現在這社會就算是農民也不一定能認得出是什麼苗。不管這是什麼菜，總之，菜地新翻，菜苗新長，那就說明這裡還有人居住。
是陸初種的？有可能。李浩然環視四周，沒發現有人，但在菜地邊上的一棟孤零零的已倒了一半的老房子門口，居然還有一個飄著嫋嫋青煙的簡易爐灶臺。這簡易爐灶臺，其實就是用一個廢棄的油桶，上面切去半個，下面開啟一個進柴口，再在油桶上架個鍋。很簡單，卻又很實用。
農村裡很常見。
但在黃鶴村不太常見，畢竟這村裡已經沒人住了。也不算沒人，還有一個。陸初？
李浩然更加堅定陸初在這裡。整個村子都是他一個人，他想在哪住就在哪住，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沒什麼奇怪的。
李浩然走近孤房，打算進去找人，卻沒想到他還沒進去，從孤房裡已走出一個人來。
顫顫巍巍，哆哆抖嗦嗦的。很明顯不是陸初。
是一個老人，老得幾乎連眼皮也睜不開的一個老人。老人拄著柺杖，看到李浩然，愣了一下。
“你是？”老人首先開口詢問。
“老伯，你住這兒？”李浩然問道。
“當然，從小我就住這裡。”
“就你一個人？”
“你還能看到第二個人嗎？”
李浩然笑了笑。老人好像也不那麼老，至少沒像看上去的那麼老。思路清晰，口齒清楚。
“我聽說這村子裡的人都搬走了，你為什麼不走？”李浩然笑道。
“對啊，他們都搬走了，有的搬到大城市去了，有的搬到女兒兒子家去了，有的還死了，所以，這裡就留下我一個人了。”一說到其它人，老人好像很有感慨，連話也不由得多了。“這村子，原先有上千的人口，那時人來人往，很是熱鬧，連縣太爺也到我們村子裡做過客。那時候一般人想落戶到我們村，我們還不讓他們進來呢。沒想到，幾年時間過去了，他們都走了，走得一乾二淨。”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很正常。只不過，你為什麼不走呢？”
“我的根在這裡，我兒子讓我走，我也不走。一個人在這裡多自在。”老人的口氣聽上去好像有些無奈。
李浩然很快明白，老人孤單留在村裡，一定有難言之隱。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更何況父子公媳之間的關係？
但李浩然到這裡可不是跟老人聊天的，他要找到陸初。
“整個村子，就你一個人住在這裡了嗎？”李浩然再次問了這個問題。
老人迷茫地看了李浩然一眼，“這個問題我不是已經回答過了嗎？”
李浩然笑了。老人果然不老。
“那前面那棟房子，還有沒有人住呢？”李浩然問道。
“哦。”老人好像想起了什麼，“陸家那小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