樞密院副使,擱在任何地方,那都是清退方圓的顯赫貴人。

他今日依舊穿著身玄色制服,圓領鑲盤在修長筆直的頸脖下,襯得人矜貴無比,又不怒自威。

隨著帶路小廝剛走出前廳,賀明舟眼眸微動,神色冷淡開了口:

“等會兒。”

跟在一旁的門房聽這冷酷低啞的吩咐,忙點頭應聲,腿肚子卻早已發顫。

賀明舟緩慢走到連線園子的拱門下,目光淡淡看向園中的娘子。

說來也巧,葉鶯歌此刻,恰巧正在前院偏側的園子裡。

春日越甚,葉鶯歌穿了身淺淡的紅裙,側身站在花叢邊,烏黑的長髮盤成個單螺,乾淨得沒簪什麼髮飾,露出細潤修長的頸脖。

她端著手臂,眉眼低垂地看著跪在眼前的家僕。

“三娘子!小人錯了,都是因為四娘子拿捏了小人的家人,小人才不得不將您的信拿給四娘子過目,您就原諒小人吧!”

對方大難臨頭地哭訴,在這樣鳥語花香的環境下,以葉鶯歌如今處境,恐怕也只會擺出一番憐憫姿態吧?

賀明舟想到對方演技卓然的模樣,猜測事情必然會這麼發展,無趣地扯了扯嘴角。

正要轉身離開,卻冷不丁聽到女兒家平靜的呵笑:

“這是要將錯都推到別人身上嗎?”

賀明舟腳步一頓,慣常凌厲的眼眸若有所思重新看回去,跟隨的計議官和府上的門房,全都小心翼翼不敢出聲,一道看向園子裡的葉鶯歌。

她淡淡揚著唇,神色看著是柔軟溫和,但她的話語卻字字清晰傳到所有人耳中:

“你阿爹是府上管家,且並非奴籍,可以說你們一家,與府上其他奴僕和家生子的地位本就天差地別,你哪裡是毫無退路?不過是貪圖……我四妹妹私下給與你的好處。”

那小僕猛得一顫,私心被揭露的羞恥讓他根本不敢抬頭:“小人……小人不是……”

“這確實很難承認,憑心而論也難選擇,不如遵從自已的怯懦,還能順水推舟得到些好處,何樂不為呢?”

葉鶯歌定定看著對方,毫不留情地點出這份私心。

賀明舟同樣目光如炬,一眨不眨看向遠處的女子。

哭泣的家僕攥緊了花園的草地,羞恥感幾乎將他淹沒。

銀珠等人站在葉鶯歌身後,亦覺得這話真是赤裸啊,卻又鞭辟入裡——

同樣的事情,擱在他們身上,是否也會這麼難選呢?

氣氛一時微妙,眾人心思各異,但下一秒,葉鶯歌沒再繼續訓人,而是輕輕一笑,緩步走到對方眼前:

“不過今日之事,說大也不大,我不至於因為區區一封信箋就懲處你,謝指揮更不會,”

她把所有事都攤開,鑽通了對方的心眼兒,這會兒才略施憐憫,

“但你得自已拎拎清……”

對方恍然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向葉鶯歌。

“旁人之所以差使你做事,本就是看在你阿爹阿孃位份較高,主家不會輕易懲戒你們,”

“今日她要你來擷取我的信箋,明日可能就會要你做更危險的事,終有一日,你兜不住,你阿爹阿孃也保不住你,”

葉鶯歌嘴角含笑,循循善誘,

“但你該知道,你不必一輩子都拘在這府中,不必為了眼前的苟且一再淪陷,直到事情發展成不可挽回的地步,”

“你可以選擇你自已的人生,不必活在泥潭裡。”

園子外的計議官聽得連連點頭,不住心贊,這女娘通透啊!

並且理智到竟似有些冷情,雖說最後寬恕原諒了對方,可前頭的剖析卻毫不留情……不對,若是留情了,哪能將人說得泣涕橫流,懊悔不已呢!?

這下一來,不說以後這些家僕還會不會幫四娘子做小動作了,但肯定會對這位三娘子感懷至深,事事幫襯。

他忍不住想與賀副使感嘆,沒想到這冒名頂替的三娘子還有兩把刷子!

卻見賀明舟鋼刀一般佇立著,眼眸裡氳著灼灼熱意……

計議官一噎,謹慎低喚:“副使?”

眼見花園裡的下人們正要散去,葉鶯歌也打算轉身走向後院,賀明舟抬手揮了揮,示意計議官等人再作等候,徑自邁步走進了園子。

葉鶯歌原本心情還算放鬆,因為如她所說,今日的事,確實不算大事。

洛芷蘅找人截探她的信箋,卻不知葉鶯歌對訊息往來最為敏感,故而,她牢牢捂緊了尋父的訊息,只把自已與謝嶼下次約見這等小事故意透露出去——

既能隔三差五震懾採荷院,也是等鬧出事來,她稍稍訓誡,藉機敲打府中其他人,賞罰分明,籠絡人心。

葉鶯歌算盤打得噼啪響,卻未料剛邁出兩步,身後傳來聲陌生又熟悉的叫喚:

“三娘子留步。”

低啞沉緩的聲音像一條蟄伏的蛇,從身後的草叢中慢慢抬起頭。

葉鶯歌不禁脊背一寒,戰慄的酥麻甚至蔓延到了耳後。

她迅速又朝前邁了一步,才猛轉過身!

果不其然,賀明舟!

他怎麼來了?

葉鶯歌眼中一閃而過惶然,前幾日意圖逃脫卻被抓包的場面忍不住浮上腦袋。

她勉強撐出個微笑:“賀副使日理萬機,怎麼突然有空大駕光臨了,姨娘也沒告訴我,確是失禮……”

賀明舟定定看著她的面龐,看她眉頭細微地蹙起,隨即趕忙壓平,再勉強揚起唇角……處處都是刻意。

可賀明舟沒有戳破她,只慢步走到她眼前,近得葉鶯歌身後的銀珠等人都覺得有些不適合。

“三娘子不必擔憂,賀某稍後便去拜會府中。”

除此以外,他只沉沉地凝視葉鶯歌的臉龐——

上次在京城外他就發現了,這騙子……長得果真眼熟,狹長的鳳目與時而疏冷的神態,像極了他腦海中的某些畫面。

葉鶯歌卻越發心虛,忍無可忍擰起眉頭退後兩步,壓著不安清聲回應:“既然如此,阿鳶便不多叨擾!”

銀珠等人跟在她身旁,也覺得這畫面有些微妙。

旁的不說,這位高權重的樞密院副使……看著和謝指揮差不多年紀,又一表人才的,與她們家娘子站在一塊,當真賞心悅目。

可一旦瞧見娘子貌似不悅了,她們也都立刻繃直了身子,意欲給三娘子撐一撐場子。

卻不料那位樞密院的大人根本不在意這群小丫頭,他依舊只盯著葉鶯歌的臉。

半晌,賀明舟緩緩從袖中拿出一隻簪子。

白玉飛鶴,正是當初謝嶼送給葉鶯歌,卻被她撞落在賀明舟馬車前的那支。

“是賀某前來歸還物件,叨擾的三娘子。”他信手從容,毫無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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