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營帳裡,除了烏魯克,其他屬將也都到齊了。
烏魯克高坐主位,支著頭,依舊是狂傲不羈的斜倚著,主座兩側兩列矮几,其後鋪著獸皮坐墊。
列將們單膝拄著,手臂搭在膝蓋處,都是大喇喇的坐姿。
眼見綁著四人過來的施羅兵就要押他們跪下,祝玉躲閃撤開,厲喝:“放肆!”
這一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烏魯克也終於睜開眼睛。
此時的祝玉站在最前,茈藐色襖裙高貴亮眼,絕美面龐堅毅不屈。
烏魯克一眼驚豔。
他當然不是愚蠢庸俗的人,但祝玉的美人計也不是美色而已。
施羅國土地貧瘠,常少糧,相傳戈伊花曾解施羅滅族之禍,被奉為信仰之花。
施羅人偏愛頑強生長的戈伊花,而祝玉恰如施羅搖曳的戈伊花,一眼恍然花仙降世。
不只裝扮,還有她身上的特質,足以讓施羅人見之難忘。
“你過來。”烏魯克朝她伸出手。
祝玉沒有動。
“我等來和談,這就是施羅的待客之道嗎?”
即使面對體型大她兩圈、渾身煞氣的敵國大將,祝玉也毫不怯懦。
被神化的戈伊花可不會對風雨低頭。
烏魯克也不惱,脾氣好得出奇,手一揮命道:“鬆綁。”
帳中本沒有四人的座位,烏魯克吩咐了人準備,就擺在他身旁不遠處。
“你們要談什麼,不如等飯食做好,邊吃邊談。
現在不先告訴我你們的身份嗎?”
他看向的是祝玉,回答他的卻是薛無雙。
“我是守將派來和談的使者,
這位是大雍年輕有為的商人齊允,是來商議通商之事的。
這是他的妻子褚玉,陪同他走南闖北。
夫人的女婢,是個啞巴。”
薛無雙一一介紹。
聽到祝玉是商人的妻子時,烏魯克身上的殺意四溢。
看向謝允的眼神令人毛骨悚然,心中盤算著怎麼除掉這個礙眼的人。
——
飯食端上來,是一隻烤全羊,半生不熟,還隱隱可見血絲。
祝玉是不碰生肉的,坐著沒動。
其餘三人也都沒動。
烏魯克臉色不好。
薛無雙開口解釋:“大將勿怪,我等不適應此習。”
烏魯克當然知道大雍人慣常吃熟食。
但他脾性暴虐難測,不是誰的賬都買的。故意給出的下馬威,不吃也要吃。
祝玉及時開口:“大將若見我大雍皇可行跪拜之禮?
入鄉隨俗是我們的尊重,卻不能是對我們的逼迫。
我們是帶著誠意來的,大將卻一再欺辱我們。
若是不願和談,大將不如直接拒絕,讓我們離開。”
她越是臨危不懼,烏魯克越是對她感興趣。
畢竟就連施羅國的男人都少有不怕他的,作為崇尚堅韌頑強的施羅人,他還從未遇見過合心意的女子。
“褚玉姑娘認為該如何解決?”
他喜歡看這朵戈伊花展示自已的聰慧。
如果不是敵人,祝玉會很欣賞這種男人,強者不會鎖住翱翔的鷹,他們愛的就是這樣的勇猛。
可惜了,終歸立場相對。
“少了些火候罷了,現片現炙即可,兩方都不必遷就。”
冬季少不了炭火,帳中央就有一大盆燒得正旺。
“哈哈哈……
也是,只要喜歡有的是辦法得到,何必執著於它原本是生是熟呢?
玉姑娘還沒嘗過這烤全羊吧,試試合不合口味。”
他這一笑,帳中總算有了點活氣,底下的屬將們也放開了吃肉喝酒,只是吃相著實辣眼。
相比之下,烏魯克大快朵頤的吃相豪邁瀟灑,若忽略臉上的疤,長相也是濃眉大眼,頗為端正俊逸的。
謝允就坐在祝玉身旁的位置上,烤了些肉片給她遞過去。
祝玉自已手中也沒閒著,這點小事,其實不必他幫忙,
但他們如今是夫妻身份,恩愛有加,她也遞還回去一些,一幅你儂我儂的場景。
謝允是故意的,烏魯克對祝玉的覬覦讓他惱火。
計策提出來時他就不該同意,但是他也知道自已拗不過祝玉,反而會令她不喜。
總有一天,祝玉會是他一個人的。
他心底湧出濃稠的黑暗,想要把祝玉困在其中。
而烏魯克也已經想好謝允的無數種死法。
身處風暴中心的祝玉只覺得氣氛怪異凝滯,看了看身旁笑的溫和的謝允,又扭頭看了一眼獸皮椅上的烏魯克。
烏魯克衝她一笑,雖刻意收斂煞氣,笑也是兇戾的。
祝玉沒再搭理他,埋頭吃飯,她確實沒吃過烤全羊,美食還是不可辜負的。
他方唱罷我登場。
祝玉的戲份過去,就到薛無雙臨場發揮使者的用處了。
他吃了幾口便開始和烏魯克談起了和談的事。
“大將也知曉,我們糧草也只是自給自足,沒有多餘。
但我帶來了齊允,他是大雍有名的走商,可與施羅通商換糧,以解施羅燃眉之急。
大將意下如何?”
烏魯克根本沒想著和談,不過當個樂子逗弄一番,之後殺了當軍糧。
只是看到祝玉後,他改變了主意,現在應付他們給祝玉個面子罷了。
誰曾想如此麻煩,他也懶得繼續陪著演了,叫人把除了祝玉的其餘三人帶走。
“此事容後再議,
先帶他們去休息,玉姑娘留下。”
雖說計策如此,但薛無雙和花瑛還是有些擔憂的看向祝玉,這蠻夷大將一看就不是好糊弄的。
謝允更是定在原地。
祝玉給了薛無雙和花瑛一個安撫的眼神,又牽起謝允的手雙手握住。
“夫君先去休息吧,我一會兒就會去找你。”
三人最終還是都被帶走了,“手無縛雞之力”,怎麼抵抗得了魁梧的施羅兵?
屬將們也懂烏魯克的意思,吃完的沒吃完的都退了出去。
帳中只剩下烏魯克和祝玉兩人。
“玉姑娘想讓我退兵?”
“你能做主?”
“當然可以。”
烏魯克的權力大到出乎祝玉的意料。
“我統領施羅大軍近十年,只在及冠之年輸給過宋大將軍。
可惜他最後還是死在了我手裡,從此我未嘗一敗。
沒有人比得過我在軍中的威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