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吳宇桐洗完手準備走了的時候，冷漠的機器合成音迴盪在整個密閉的衛生間裡。
“你要輸了。”
“你是誰？”吳宇桐有些驚訝，沒想到有人提前在四象奕臺的衛生間動了手腳。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你只需要知道你的對手作弊了。”
“作弊？”吳宇桐不太理解，畢竟決賽這種場合檢查十分嚴格，想用科技作弊是不可能的。
“他沒用Al，只是有一個比他厲害的人在遠端指導他罷了。”機器合成音繼續在房間迴盪，“不信的話你可以看他的手，他為什麼要戴手套？”
“每當你下一步棋後，他的左手都在有規律的運動，雖然不知道他用的是哪種密碼本，但可以肯定他絕對戴了特殊的感測器。”
“所以，你就是來告訴我這個？”吳宇桐說道。
“當然不是，我來只是為了讓比賽更公平，給你支一招罷了。”
“不用了，謝謝你的好意。”
“為什麼？”
“你這些都只是猜測，沒有證據的話，我不會下你教的棋。”
“真是死腦筋，你就不會用必應手試探他一下，之後你可以看他的反應，再決定是否用我的棋招。”
吳宇桐握緊門把手猶豫了一下，他心裡確實有這方面的懷疑，但這種以作弊對抗作弊的方式他很不喜歡。
“三路7借用。”趁吳宇桐還沒有走，合成音馬上把自己的妙招說了出來。“他如果應，就繼續二路六多送他幾個鋪墊好，然後走外圍交換再發起總攻，不應的話雙方各自活棋，交換完畢騰出先手十七路17搶佔實地……”
吳宇桐臉色有點難看的走出了衛生間，他心裡其實是不想聽的，如果一會下了必應手發現對方沒有作弊，他就是拼著輸棋也不會走這幾步裡面的其中一步。
但事實總是事與願違，吳宇桐最後還是發現了柳岸無風的小動作，他沒想到像柳岸無風這種的強六段馬上摸到職業門檻的高手也會作弊。這讓吳宇桐心裡很是難受，對“公平”的堅持產生了動搖，一時間心中生出無限感慨。
最後吳宇桐靠著那手妙招在中盤挽回劣勢，在收官後以兩目半的細棋勝出。
看著一臉茫然，不知自己為何這都會輸的柳岸無風，吳宇桐閉上眼睛感受起秋日冷冽的寒風……
晚上十點半，所有參加社團活動的同學陸續回了宿舍，整座U型館變得十分冷清，有一種人去樓空的蕭索感。
突然，一個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
於此同時，U型館的VR體驗館。
“笨蛋，笨蛋，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讓我玩遊戲。”顏多多坐在網咖的電腦桌上，白嫩的小腳丫胡亂的敲著鄰桌的鍵盤。
“快了，快了，今天是資料推演總結的最後一步，可行性分析完畢後，我們就可以進入實戰了。”李偉航盯著電腦上正在進行運算的介面。
顏多多以一個人類不可能完成的角度後仰著頭，盯著李偉航的額頭說道：“你為什麼倒立玩電腦？”
李偉航直接被氣笑了，“不要這麼無聊好不好，是你自己倒著頭。”
“不是吧，你們純情男高就這麼不懂幽默嗎，怪不得找不到女朋友。”顏多多翻身趴到電腦桌上，雙腳還是不停敲擊鄰桌鍵盤。
剛剛還在笑他倆聊天的劉雨肖頓時臉色僵住，彷彿遭到一萬點暴擊，雖然知道顏多多是在吐槽李偉航，但自己恰巧也在攻擊範圍內啊。
劉雨肖默默收起笑容，小碎步退出了顏多多無差別嘲諷的氛圍。
李偉航倒不以為意，他輕鬆道：“我也沒打算找女朋友啊。”
“啊？你們這些初中、高中、大學生不是最喜歡談戀愛嗎？”顏多多不解的說道。“我做過調查，幾乎百分之九十九的學生都希望在學生時代談一場戀愛，只可惜最終談了戀愛的只有百分之五十，真正收穫愛情修成正果的只有百分之一……”
顏多多故意停頓，然後狡黠的笑了一下，“不到哦。”
“總結的倒是不錯，大環境就是這樣，想談戀愛的攔不住，不想談戀愛的看到談戀愛的也想談戀愛了。加上網路上的各種傳播，現實中和你調查結果應該相差不大。”李偉航淡淡的說道。
“不是吧哥們，你是在給我演講數學題的證明過程嗎？”顏多多翻了個白眼，“你未來一定很適合當草履蟲。”
“為什麼？”李偉航不解的問道。
“因為單細胞生物註定單身。”顏多多扮了個鬼臉。
……
四象奕臺。
吳宇桐十盤全輸，但十盤棋加起來總共只輸了九目。
“點評一下？”吳宇桐說道。
“佈局很強，中盤很強，官子稍差一點。”樊天一說道。
“還有嗎？”吳宇桐問道。
“如果你的夢想真如你所說，這些還遠遠不夠。”樊天一捏起一個黃玉般的雲子說道。
“我知道，那你的夢想呢？”吳宇桐猜到了樊天一應該是在躲著什麼人，否則以他的天賦，在塞罕壩揚名很簡單，否則以他的棋力，今日的冠軍不可能是自己。
“我沒有夢想。”樊天一很坦然的說了出來，語氣中沒有遺憾沒有惋惜沒有驕傲沒有自豪，說出這句話就像正常喝水一樣。
真是個奇怪的人，吳宇桐心裡這樣想到。
氣氛沉默了很久，吳宇桐意識到，想從樊天一嘴裡套話，必須換一種思路和方式才能掌握主動。
“你想知道我和李偉航的故事嗎？”
樊天一表情未變，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我和他故事要從初中開始說起，當年我們倆在BJ四中相遇。那時，他還很稚嫩、很倔強。哈哈，就像個小孩子一樣。”
“他的眼裡總是燃著光，要談起最配的上“公平正義”這四個字的人，是他而不是我。他看不慣世界上的種種不公，別人受欺負了他就打抱不平，不管受到什麼委屈他都會替你伸張。為此他得罪了班裡的很多同學和老師，其實，大部分同學並不感激他。”
“有一次，他看到有人欺負一個女同學，他還是像往常一樣上去幫忙，可是，他沒想到那是一個局。錯誤的時間地點救了錯誤的人，他被惡意剪輯，成了那起校園暴力的施暴者，而寫這篇報道的就是那個被她救了女同學。”
“這件事對他的影響很深，而我是那時唯一相信他的人，我相信李偉航那樣的人不會沒有理由就濫用暴力。”
“經過長時間的調查和取證，我幫助李偉航獲得了清白，但他卻不再像以前那麼陽光，那麼愛笑了。”
“可儘管如此，他還是很樂意幫助同學，只不過變得比以前更機敏了，做事也會留一個心眼。成長的代價讓他變成了現在這樣，表面上他可能無所事事，對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但我相信，他心裡永遠存在著那道光。”
樊天一默默的聽著，表情不再僵硬，自然了許多，他雙眼無神，像是在回憶什麼，一點沒意識到吳宇桐講的故事已經結束。
吳宇桐笑了一下，“讓我猜一下，你的夢想應該和李偉航一樣。”
樊天一突然回過神來，語氣像微風拂過水麵一樣溫柔，“棋可以亂下，話不可亂說。”
他馬上捂住嘴，一雙黑色的眼睛驚慌的看了吳宇桐一下，轉身快步離開了四象奕臺。
吳宇桐看著樊天一急匆匆的背影笑了笑輕聲道：“我知道，畢竟，人言可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