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在瑞幸咖啡送外賣的騎手們,有一個專屬的群。天浩偶然間看到群裡有人怒不可遏,破口大罵上面管事的,原因是工資被剋扣。於是,天浩新增了那個騎手的微信,想了解一下情況。起初,他們只是聊一些與工作相關的事情,偶爾也會討論如何共同維權。那位騎手是個性格極端的人,可能是由於受教育程度有限,做事往往不顧後果。他曾在群裡揚言,要是不給他工資,他就要殺了那些人。天浩則向他建議,可以透過浙裡辦申請網路仲裁。因為天浩自已之前就曾透過這種方式,成功拿到了被拖欠的工資。這似乎給了那位騎手信心和希望,他也默默地找了律師,準備透過法律手段來維護自已的權益。

今日竟突然告知天浩,他那邊有住處,邀天浩一同去跑外賣。其實,他之前已多次邀請天浩,怎奈他住處在鄉下,離市區頗遠,且市區房租昂貴,他暫時無法前往,甚是不便。豈料此次,他竟主動表示可為天浩提供住處。天浩詢問了工作時間,得知有兩個工作時段,一是早十點至晚十點,二是下午四點至凌晨四點。他還說凌晨時段更佳,送外賣竟還有夜班,著實令人意外。然而,天浩需送女兒去幼兒園,每日住市區定然行不通。若往返於家和市區,電瓶車電量或許難以支撐,如此奔波,委實過於勞累。故而,天浩對此並未特別心動。

特別是網上看到過一些新聞,說某個外賣員夜裡到某些小區送外賣像鬼片裡營造的氛圍一樣,有些路段可能凌晨後半段都關燈了,騎在路上也不是很安全。甚至有那種更可怕的新聞:元旦期間,一個外賣員他跑了80多單,很辛苦,但想到這個月收入說不定可以破萬,他又充滿了幹勁。可就在他滿心憧憬地奔波在送餐路上時,卻倒在了小區保安的棍棒之下。一場無妄之災,讓這個家庭陷入崩潰。他的妻子說,事發當晚,月色如銀,萬籟俱寂。突然間,一陣急促的鈴聲打破了夜的寧靜——原來是丈夫打來的電話!妻子急忙接起電話,只聽那頭傳來丈夫焦急而無奈的聲音:“親愛的,我現在遇到麻煩了……”丈夫告訴她自已在回家的時候遭遇了小區保安的刁難。

事情的起因竟是保安正在打瞌睡,結果被丈夫回家的動靜驚醒。這位保安頓時怒髮衝冠,覺得自已的美夢被打擾,於是故意將大門卡死,不讓丈夫進去。無論丈夫如何解釋和哀求,保安都無動於衷,態度異常強硬。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情況,丈夫感到委屈和無助。妻子安慰他,讓他和人家好好說說。然而,當外賣員打來第二個電話時,丈夫的頭已經被保安打破了,電話裡還傳來保安的呵斥聲:“叫,你再叫!”妻子心急如焚,急忙趕往出事的小區。但現場的慘狀讓她心如刀絞:丈夫倒在血泊中,身上蓋著一堆衣服,毫無反應。等到救護車趕到現場,外賣員已經沒有了生命跡象。

外賣員的兒子年僅十三四歲,當天中午父子倆還一起開心地吃了餃子。兒子興奮地跟媽媽說:“爸爸今天煮火鍋下的餃子,味道好極了!”誰能想到,這場飛來橫禍,讓那頓餃子成為了他們最後的一餐。

外賣員的妻子直到晚上,才鼓起勇氣把這個訊息告訴兒子。她不敢說出實情,只是說“爸爸在送餐的路上發生了意外,沒能搶救過來”。兒子如遭雷擊,無法接受爸爸離去的事實。但他在冷靜下來後,反而安慰媽媽:“媽媽我不哭,你要是想哭就靠在我肩膀上哭吧,不要太傷心。我不讀書了,我要出去賺錢,我是家裡唯一的男人,我要承擔起這個責任。”

聽到孩子說的這句話,妻子的心猶如玻璃般碎了一地。這本該是一個多麼美好的家庭啊!雖然並不富裕,但卻充滿著情與愛,滿是希望和憧憬,然而,卻因為一個蠻橫無理、暴戾兇殘的保安,這個家庭變得支離破碎。往後的日子,孤兒寡母該如何帶著對丈夫、對父親的深深思念繼續生活下去呢?妻子那哭著質問的話語,如同重錘一般敲在人們的心上,讓人感同身受:“我們都是為了生計在外奔波的人,保安為何要如此為難他?”外賣員凌晨時分還在拼命送單,無非是想多掙些錢。然而,一旦遲到一單,後面的好幾單都可能會遲到,也就意味著面臨罰款。所以,面對保安的刻意刁難,他在情急之下,與之發生了衝突。通常情況下,雙方鬥幾句嘴,事情也就過去了。誰能料到,保安竟會拿起棍子朝他的頭上狠狠地打去,連頭盔都打碎了。這得有多大的仇恨,才能下如此重的狠手啊?再看看那些抖音上的保安,追著外賣員連捅好幾刀。似乎市區的許多底層人員心中都充滿了負能量,一旦被激怒,就會與人拼命,魚死網破。

保安與外賣員,皆為生活在社會底層的芸芸眾生,其艱辛程度不言而喻。他們本應相互理解、相互扶持,然而現實卻總是無盡的相互傷害。誠如儲殷教授所言:“在中國,底層人士一旦擁有些許權力,對其他底層人士的迫害,往往比誰都更兇狠。看車人會刁難外賣員,物業會欺負保潔員。有點權力的底層人,對地位比自已更低的人,那是死命地欺壓。”人性之惡,令人不忍直視。曾有一言道:“待你踏入社會,便會明白,為難你的從來不是那些高不可攀的權貴,而是與你相差不多的平凡人。”出於各種緣由,他們僅多出那麼一丁點微不足道的權力,卻藉此作威作福。誠然如此。俗話說,閻王易見,小鬼難纏。很多時候,底層人民受欺負最狠的,往往也是底層人民。

天浩曾在鄉下送過外賣,儘管時間不長,僅有短短數月,但卻已遭遇了各種來自底層人的刁難。可想而知,市區這樣的事情恐怕會只多不少。於市區送外賣而言,有一個無法迴避的坎,那便是小區保安。許多人點外賣時都希望外賣員能將餐食送到家門口,但很多小區卻不會輕易放外賣員進去。他們基本上都會要求外賣員將電瓶車停放在外頭,然後自已徒步跑進去,這不僅極度浪費時間、耗費體力,還容易導致超時。因此,天浩深思熟慮後,還是婉拒了這份工作。

中國的外賣員有很多值得抱怨的地方。許多人工作很長時間,每次送貨的收入現在甚至只有每公里一元。大雨和熱浪並不能阻止他們——事實上,在這種天氣下,需求是最高的。外賣app承諾快速送達,因此大多數外賣員有時會因遲到而被罰款(更不用說被顧客責罵)。他們說,跟上的唯一方法就是闖紅燈和超速行駛。事故很常見。

該研究由上海復旦大學的趙波和廣州中山大學的羅思琪進行。其中一位作者在中國南方做了 18 個月的外賣員。在此期間,他們目睹了五次小規模罷工,但沒有一次為公眾所知。心煩意亂的外賣員沒有走上街頭,而是隻是在需求旺盛的時期(例如午餐時間)退出分配送單的應用程式。這足以導致延誤滾雪球式增長,迫使該公司拒絕訂單。

研究稱,即使是此類行動的威脅也會導致一些監管者在外賣員被罰款時放寬規則。另一項 2021 年的研究發現,小規模罷工有時可以有效說服承包商(略微)增加工資。

當公眾參與時,這會有所幫助。 2021年,餓了麼表示,它只能向因工死亡的送貨員的家人支付2000元人民幣(273美元)的賠償。在社交媒體上遭到強烈反對後,該公司同意支付 60 萬元人民幣。同年晚些時候,政府要求快遞公司改善外賣員的工作條件。但《中國勞工通訊》稱,實際上幾乎沒有改變。

2020年9月,中國《人物》雜誌發表了一份關於外賣員勞動條件的調查報告,該調查迅速在社交媒體上瘋傳。六個月來,記者賴有軒採訪了中國主要城市的數十名外賣員,並分析了交通資料。調查報告顯示,美團、餓了麼等外賣應用的演算法,提出短配送時間等要求,導致外賣員違反交通法規,造成交通事故、傷亡。

《人物》雜誌發表這篇報道後,有關外賣員惡劣條件的文章開始出現在包括NPR和《南華早報》在內的中國和國際媒體上。這個問題引起了中國監管機構的關注,中國監管機構實施了新的指導方針,要求僱主調整送餐時間,降低勞動強度,並無論演算法評估如何,都向工人支付公平的工資。然而,正如該行業最近的罷工所表明的那樣,問題仍然存在。

送貨騎手被困在系統中。

交警部門公佈資料後,引發了關於外賣員如何成為高危職業的討論。

為什麼一個產業在某個領域創造了巨大價值的同時,卻也造成了社會問題?為了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人物》雜誌團隊進行了近半年的調查。透過與數十名外賣騎手、參與外賣鏈條各個環節的人士以及來自全國各地的社會學家的交流,答案逐漸浮出水面。

餓了麼外賣騎手朱大河記得很清楚:那是2019年10月的一天,他看到訂單的系統配送時間,握著車把的手都出了汗。配送距離2公里,必須在30分鐘內送達。在北京當了兩年外賣員,此前同等距離的最短配送時間為32分鐘。但從那天起,這兩分鐘就消失了。

幾乎與此同時,美團外賣騎手也經歷了類似的時間損失。重慶一位專門從事長途配送的美團外賣騎手發現,同等距離的訂單配送時間從50分鐘縮短到35分鐘。他的室友也是一名外賣騎手,他的3公里內最長配送時間縮短為30分鐘。

時間並不是第一次從系統中消失。

金壯壯曾擔任美團配送站站長三年。他清楚地記得,2016年至2019年間,他曾3次收到美團平臺的加速通知:2016年,3公里配送距離最長配送時間為1小時。 2017年,縮短至45分鐘。 2018年進一步縮短7分鐘,保持在38分鐘。相關資料顯示,2019年,中國行業外賣訂單平均配送時間較三年前縮短了10分鐘。

該系統具有不斷吞噬時間的能力,這對於其創造者來說是值得稱讚的進步,也是AI智慧演算法深度學習能力的體現。在美團,這種實時智慧配送系統被稱為“超級大腦”。在餓了麼,它被命名為“方舟”。

2016年11月,美團創始人王興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我們的口號是‘美團外送,啥都快送’。”我們的平均到達時間是28分鐘,這是技術的一個很好的體現。”

但對於將技術進步付諸實踐的外賣騎手來說,這可能是瘋狂且致命的。

在系統的設定中,送餐時間是最重要的指標,超過這個時間是不允許的。一旦發生,意味著外賣騎手將受到差評,收入減少,甚至可能被淘汰。在外賣騎手聚集的百度貼吧論壇上,有騎手寫道,送外賣就像與死神賽跑、與交警較量、與紅燈交朋友。

為了不斷提醒自已,江蘇的一名外賣騎手將自已的社交媒體暱稱改為“遲到了狗頭”。一位居住在上海松江區的外賣騎手錶示,他每次下單都幾乎是逆著交通騎行。他計算過,這樣做每次送貨可以節省 5 分鐘。另一位在餓了麼工作的上海外賣騎手粗略算了一下,如果不違反交通規則,一天只能完成一半的配送量。

外賣騎手永遠不可能靠個人力量去對抗系統分配的時間,只能透過超速來彌補損失的時間。一位美團外賣騎手告訴《人物》,他經歷過的最瘋狂的訂單就是20分鐘內將一公里範圍內的訂單送達。雖然距離不遠,但他必須去取餐,等待制作,並在20分鐘內送達。那天,他的速度太快了,屁股從座位上彈了好幾次。

在中國社科院研究員孫平看來,外賣騎手超速、闖紅燈、逆行等都是“反演算法”行為。她認為,這些行為都是外賣騎手在系統演算法的長期控制和訓練下被迫採取的勞動行為。這種反演算法行為的直接後果是送餐騎手遭遇的交通事故數量急劇增加。

孫萍從2017年開始研究外賣系統演算法與外賣騎手之間的數字勞動關係。在與《人物》雜誌討論日益增多的交通事故時,她表示,外賣時間縮短肯定是最重要的原因。

真實的資料有力地證實了這一論點。 2017年上半年,上海市公安局交警總隊資料顯示,上海平均每天就有一名外賣騎手受傷或死亡。同年深圳三個月內就有12名外賣騎手受傷或死亡。 2018年前7個月,成都交警共查處外賣騎手違規案件近萬起,發生事故196起,造成傷亡155人。這意味著平均每天有一名送貨員因違規行為受傷或死亡。 2018年9月,廣州交警共查處外賣騎手交通違法案件近2000起。美團騎手佔半壁江山,餓了麼排名第二。

“#外賣騎手已成為最危險職業之一”的話題多次登上微博熱搜話題榜。

從顧客下訂單的那一刻起,系統就會根據送貨員的方便程度、位置和方向來確定派送哪些送貨員。訂單通常以3路或5路單的形式派發,每個訂單有兩個任務點:取餐和送餐。如果一名外賣騎手接了5個訂單、10個任務,系統會在11萬種可能的路線規劃選項中設計出最優的配送方案。該系統每秒可以解決數千人的數千個訂單。

但事實上,只要一場大雨,就能打破這個最佳狀態。

騎手們對雨的態度非常不一致。他們喜歡下雨,因為下雨天訂單會增加。但如果雨太大,系統很容易超載,騎手更容易發生事故。

湖南美團騎手庚子曾經經歷過一個可怕的雨夜。一整天的大雨,訂單源源不斷地湧入,導致系統超載。車站的每個騎手同時攜帶著十多個訂單。他們的盒子和把手都塞滿了。庚子記得他只能把腳輕輕放在踏板邊緣。他一邊騎行,一邊盯著小腿中間堆放的幾份盒飯,以免它們在騎行過程中被壓碎。

路太滑,他摔倒了好幾次。他連忙起身,繼續送貨。直到凌晨2點30分,他才終於完成了所有的訂單。幾天後,他收到了每月的工資單。沒想到這個數字比平時少了很多——原因很簡單:那個下雨天,他交付的訂單很多都逾期了,所以他的工資被減了。

被扣工資的不只是庚子,還有配送站的站長。

“(我)是一個靠資料的人。”美團外賣站站長金壯壯這樣評價自已。對於配送站來說,最重要的資料包括接單數、逾期率、差評率、投訴率。其中,逾期率是最重要的,因為很多差評和投訴都是關於逾期交貨的。

通常情況下,外賣騎手的逾期率不能超過3%。如果達不到這個標準,該站的評級就會被降級,全站每單的配送費也會降低。所有人員的收入,包括電臺經理、人力資源經理、質量控制官員、與該電臺相關的其他所有人,以及與該電臺相關的渠道經理和區域經理,都將受到影響。

每年年底,該站還要面臨美團、餓了麼平臺的考核。各地區排名後10%的配送站將面臨被淘汰的風險。

在平臺的這套評價體系下,逾期配送不僅造成收入損失,還會對配送騎手造成二次心理傷害。

“他會成為團隊的眼中釘,”孫平說。他表示,如果延誤嚴重,不僅(騎手)會受到重罰,整個車隊的聲譽也會受到影響。如果一個騎手阻礙了所有人,車站經理會去找他,然後是部門主管,然後是區長和其他各種人會去找他。沒有人會喜歡他。這會給外賣騎手帶來巨大的精神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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