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很快就到了現場,“宋清時”也被作為在場的唯一見證人被警方要求做筆錄,宋清時緊盯著“宋清時”的眼睛,想要看出些什麼端倪,但卻無功而返。
她明明知曉且親身經歷了所有的一切,臉上、手上也都沾滿了陳越的血跡,但仍是一臉懵懂。
看自已的臉和一切細微的表情,都熟悉得很,她很清楚而且不甘心地承認這不是做戲,這是真的。
陳越遇險是真的,關於系統的交易也是真的。
“宋清時”不放心,想接著跟上去看看陳越的狀況,結果一眨眼,她就站在了醫院搶救室外——是系統在隨她的想法而變化場景。
陳越爸媽在等待椅上坐立不安,他們的手緊緊握在一塊,期盼燈滅傳來好訊息,頭上的滿頭白髮奪目,給人刺痛。口中一遍又一遍的祈禱和祝福是他們所能做的最後的掙扎。
手術燈滅,他們的手快速鬆開,然後是同一瞬間的起身,同樣地注視著醫生從手術室走出,又是以同樣欣喜的心情接受著兒子手術順利的訊息。
他們的笑容正要從臉上溢位,但卻又從帶上口罩的醫生口中聽到了此生難以接受的話語——下半身腿部失去知覺,可能後半生要坐上輪椅過活。
一半天堂一半地獄,就這麼從醫生的口中得知。
大喜大悲,弄得不知是哭還是笑,他們兩人的手又重新交織在一起,承受著這人生的苦難,他們顫抖著,彼此取暖,希望接下來兒子能好好過下這一生。
場景再轉——陳越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已的腿,坐在輪椅上。但聽見門“咔噠”的響聲,看見爸媽進來,又轉變了另一幅模樣,是大家都看得出的強顏歡笑,是彼此之間最能讀懂的悲傷,但誰也不願意說出口、揭露出來,只希望對方讀懂這表層的願望,來漸漸撫平這迅猛的、來自命運的“禮物”。
再一轉——她看見“宋清時”在華清大學過得充實而又恣意,輾轉於社團、課堂,積極參加辯論賽和模擬法庭,雖然失去了爸媽的生活補貼,但生活過得也還算滋潤。
宋清時看到她很想問一句:“你還記得陳越嗎?他做的一切都得到了些什麼?”
他會後悔嗎?他坐在輪椅上時會在無數個日夜中去想象自已那個原本應該青春洋溢的大學和無數可能的未來嗎?
她不願再去窺看自已的未來,這是完全建立在他人血肉之上、殘酷的未來,她轉過身想走。
但看見陳越就在身後,和初見一樣,坐在輪椅上,目光清冷、平靜。
初見那天晚上,他坐在輪椅上尚有勇氣叫住她,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裝作沒事人一樣寒暄著、假裝巧遇。而他現在這樣是什麼意思?
這六七年來變化這麼大,他又想通了什麼?
宋清時思緒萬千,依然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她不知道自已為什麼會被突然選中來經歷這莫名的高中時空旅行,也不明白陳越在那天晚上的“祝你好運”是什麼意思,不明白為什麼這裡會突然冒出個“宋熙晏”的女孩,不明白為什麼陳越的受傷和“宋清時”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但系統這麼早就附著在了她的身上,而且本人還是一個知情者,知道可以作出條件交換來達到目的。
這與她記憶中的實在是相差甚遠,她明明與陳越不相熟,也不知道他……
“記憶清除中……”
宋清時腦海中想起了系統的這樣一句話。
我失憶了?!
這是我原本經歷的一切嗎?這是同一個時空的話,那“宋熙晏”該怎麼解釋,她為什麼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麼一個“姐姐”?
陳越出事的具體時間和地點到底是什麼?
宋清時在不停想著,疑惑現在的處境,眼前的場景也在不停變換,她這才意識到目前的系統是處在她支配的情況中的。
她剛剛想的問題,此時已經得到了解答,面前一片黑暗,接著浮現在上面的是一串時間:
2014年6月15日
宋熙晏出生和去世時間?
接著又發生了變化:1990年5月7日;1999年7月9日
比她大了6歲?怎麼回事?那她的存在又是意味著什麼?
宋清時不明白,如果這是同一時空發生的事情,那為什麼爸媽對兩人的態度截然不同?這太荒謬了,宋清時頓感不平,她還想繼續檢視心中的疑問,但是……
“系統修復中,時空恢復!”
這麼一瞬間,宋清時很快被逐出了那個地方,睜開了眼睛,入眼就是桌子上的盆子和水杯、藥片若干物品。
“記憶消除中,記憶消除中…”
系統冷漠的機械聲傳來進來,宋清時開始明白這意味著什麼,也知道她剛剛看到的那些都是真的,是會影響未來事件的走向和結果。
不,如果是真的,那陳越要怎麼辦?宋清時想起了陳越未來幫助她躲過困境的下場,覺得愧疚。
“當前程序69%”
不行!
宋清時掙扎著從沙發上爬起來,頭還是有些昏沉,但相比昏睡前已經好了太多太多。她沒有管自已起身時額頭上的毛巾掉在了地上,也沒有管突然起身的那個趔趄,推得桌上的那盆水都倒了出來還弄出了不小的動靜,就直接朝臥室跑去。
“當前進度90%”
她衝了上去,翻出自已寫滿日記的本子,拿起筆,顫巍巍地寫著:宋熙晏,2015年6月15日,記憶…
這幾個關鍵字,那幾個字和一串數字歪七扭八地在本子上立著,像是在說著主人的不安。
但此時寫下它們的那個人已被腦海中的聲音所困住,“記憶消除完畢!”呆滯在原地,也無法再回答這些東西所表達的意思。
慌亂的腳步聲也開始從客廳傳來,進而轉向臥室,
“宋清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