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鬧了？”自從被阿爾瓦帶出來後，果殼就像失去了控制的提線木偶一樣，原本鮮活的表情如今只剩冷漠。
“你。。。和他說了什麼？”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在阿爾瓦到來之後，瘋眼對自已的態度才來了一百八十度轉變。
“。。。”驚詫於果殼的疑問，但很快便明白果殼想法的阿爾瓦突然沉默。
“告訴我！你——”
銀白色的月光傾瀉而下，高大儒雅的青年明明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卻無端讓人覺得委屈，他低著頭，手拉著一臉煩躁的少女的手，聲音細碎：“他把你託付給我，讓我——保護你。。。”
“不可能！！！如果只是這樣的話，他又為什麼疏離我？還有你又為什麼捂著我的嘴不讓我說話！！！阿爾瓦.洛倫茲！你覺得我像三歲小孩一樣好騙嗎？！！！”果殼狠狠甩開他的手，眼裡是不加以掩飾的厭惡——
“。。。”阿爾瓦似乎被果殼眼中的戒備和嫌惡刺到，他眉眼憂鬱，卻遲遲不開口，似乎明白一切都是徒勞——
“阿爾瓦.洛倫茲！為什麼——你為什麼總是這樣——為什麼不開口解釋？！”看到阿爾瓦這副悶葫蘆模樣，理智回籠的果殼細想自已並沒有把柄落在阿爾瓦手上——所以瘋眼對自已的疏離應該和他關係不大。
她對於自已因為焦躁而遷怒他的行為感到些許不安，又厭煩於他這副逃避問題，妥協退縮的樣子。
“告訴別人這不是你的問題很難嗎？！阿爾瓦.洛倫茲！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在盛怒之下分清到底是不是你的問題！”果殼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你。。。相信我。。。”阿爾瓦不可置信地看著果殼，他知道自已拿不出證明自已與這件事無關的證據，他早已認定她會誤解自已，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誤會。。。
“你是啞巴嗎？！”果殼煩躁於阿爾瓦眼中扎眼的喜悅，“就算知道我不會聽信你的解釋又如何？為什麼不去爭取？為什麼不去抗爭？你知不知道——你的不幸都源於你藏在自已自卑的外殼下不敢改變現狀的懦弱！！！”
因為與摯友赫爾曼陷入爭吵，一場大火焚燬了實驗室的一切，他儲存摯友僅剩的記錄和手稿。多年後，卻又因那“永恆的完美機器”遭遇了友人遺子的指責和背叛，他什麼都沒有說，任憑自已受到誤解，最後的最後，一場與多年前相同的爆炸結束了他從寒門出生，最後一步步到達知名發明家的一生——
如果沒有遇到赫爾曼，如果沒有遇到囚徒——他明明。。。他明明可以成為一位受人敬仰的普惠知識的學者，可以成為他人勵志人生故事裡的主角，也可以擁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而不是留下自已的遺孀，成為受制於神的教徒。。。
遺憾，惋惜，悲哀——果殼這才明白自已對阿爾瓦的情感很複雜，一方面因為他偏心囚徒一人，不顧其他人生命的虛偽感到厭惡，另一方面又憐憫他的一生和結局。。。
無論如何，那些憐憫，那些厭惡——都不會影響自已對時局的把控——誰都可以利用——只要能——達到那個完美結局。。。
“我。。。抱歉，抱歉，我很抱歉。。。”阿爾瓦似乎只會說這句話，他不知是在對果殼說，還是對自已說。。。
潔白的月光下，他彎著腰，眉眼陰鬱，薄唇緊抿，那張因為死後而帶著奇怪紋路的臉上盡是痛苦的，悲傷的，遺憾悔恨的情緒。。。
為什麼會走到這種地步呢？明明自已有著大好前途，明明自已很受學生愛戴，明明。。。明明那天早上，還有妻子對自已的絮絮叨叨的家常。。。
為什麼呢，為什麼。。。究竟，到底。。。哈——哈。。。
本以為——那些瑣碎的，那些仇恨，那些遺憾。。。已經離自已很遠很遠了，明明只要放下一切，就可以。。。就可以有一個新的身份，就可以有新的人生，就可以。。。就可以。。。
哈。。。哈——為什麼啊！！！這種事情為什麼會發生在自已身上！！！是他虧欠了誰嗎？！！！啊——是他對不起赫爾曼？是他對不起盧卡斯？是他嗎？！啊！這一切！！！這一切。。。怎麼到頭來——錯誤全都歸咎於他了呢。。。
是！是他愚蠢——所以勸赫爾曼停止這項沒有意義的實驗——是他惡毒，所以高價收購摯友的遺稿導致自已受到誤會——是他笨拙，所以才會在受到汙衊時，不知如何辯解——
是他。。。是他，對——都是他的錯——
他就不應該看到摯友因為這項實驗到處欠賬時好言相勸，就不應該看到他的遺稿被拍賣時，想到他蹉跎一生的研究被人當成收藏品埋沒，就不應該在明知道盧卡斯拜自已為師是為了研究永動機時，想到死去的摯友而心軟同意。。。
他辜負了供養自已讀書的父母，辜負了教育自已的師長，辜負了在背後支援自已的妻子。。。
哈——哈。。。阿爾瓦突然捂著臉，他將自已蜷縮起來，口中喃喃自語：“都是。。。都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