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二遍鐘聲響起,李院長輕揮衣袖,空曠的“思危堂”中憑空出現了四張簡陋的工作臺,每張桌上擺放著粗糙的紙張和簡易的書寫工具。

“為師者,需先有深厚的基礎,方能答疑解惑,指引方向。”李院長說道,“因此,第一輪考驗的是你們符道知識的積累。你們有一小時的時間,需要儘可能多地回答問題。”

四人點頭,各自就坐。昏暗的“思危堂”內,隨著他們的就位,突然亮起了昏黃的燈光,彷彿點燃了數不清的蠟燭,外界的雨聲和雜音都被隔絕。每個人的神情變得嚴肅,畢竟沒有符師願意在這種萬眾矚目的場合顯得基礎薄弱。

顧旭低頭看向桌面,發現白紙上空無一字,僅在右上角有一抹不易察覺的紅色數字“零”。他原以為白紙只是記錄答案的地方,但目光觸及紙面的瞬間,淡色的墨跡彷彿水面的波紋般浮現,凝聚成一行清晰的文字:“繪製‘太古北冥鎮煞滅魂符’。”

“這紙上的符陣隱藏得如此巧妙,連我都差點沒發現。”顧旭心中暗歎,“如果沒猜錯,這應該是出自國師之手。”

同時,他心中升起疑問:我該畫哪一代的‘滅魂符’?這個問題並未困擾他多久,他決定繪製古籍中最初的“滅魂符”,這是最為保險的選擇。他自已改良的第五代“滅魂符”在外形上與原版差異巨大,萬一考官辨認不出,豈不尷尬?

於是他果斷下筆,桌上的書寫工具無需墨水即可在紙上留下痕跡。不久,最原始的“滅魂符”悄然顯現於白紙上。對於這個圖案,顧旭感到有些陌生,自第二代“滅魂符”問世以來,他已有數月未繪製原版,若非他擁有過目不忘的天賦,可能早已忘卻。

當顧旭完成最後一筆,白紙上泛起微弱的黃光,文字與圖案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新的問題:“闡述‘護家安宅符’的功效與咒語。”同時,右上角的紅色數字“零”無聲地變成了“一”,顏色轉為淡金色,閃爍幾下,彷彿在為顧旭點贊。

“這個數字或許代表我答對的題目數量。”顧旭推測道。想到李院長提到的“儘可能多回答問題”,他迅速在紙上寫下答案:

“‘護家安宅符’作用:貼於普通人家中,可驅散部分陰氣,消災避邪,保家安寧。咒語:天雷鳴鳴,地火熊熊,六甲六丁,聽我號令,速速退散,福澤降臨,宅安龍鎮。”

紙面再次泛光,數字由“一”跳至“二”,一切文字消失,新題目顯現:

“‘如意符’的別名及其用途是什麼?使用時除符本身還需哪些材料?對應咒語為何?”

顧旭毫不猶豫地書寫:

“‘如意符’,又名‘點石為金符’,用於將石頭轉變為黃金。所需材料包括水銀、赤銅各半斤,無黃雞蛋一枚,金銀粉末少許。咒語為:‘天地混沌,人靈精粹,頑石受命,化金為寶,天賜地予,人享其利’。但此符僅能表面改變石頭外觀,並非真正使之成為黃金,一段時間後會復原。”

…………

旁邊的莫厲同樣筆耕不輟。深知自已在符篆創新上可能不及他人,他決心在這個自已擅長的環節全力以赴,拉開差距。儘管手腕痠痛,手心汗溼,字跡略顯潦草,他卻渾然不覺,嘴角上揚,隨著右上角金色數字的逐漸增加,他的笑容愈發燦爛。偶爾,他會偷偷觀察對手,沈嶽正眉頭緊鎖,雙腳不安地晃動,咬著筆桿;趙心然的筆懸而未落;顧旭暫停書寫,揉了揉手腕。他的滿足感油然而生。

…………

沈嶽和趙心然的答題過程則坎坷許多。沈嶽雖有天賦,對符道有著獨到的見解,但缺乏系統學習和顧旭那般的記憶力,尤其在基礎知識上不如莫厲紮實,他往往只關注對自已有用的符。此時,面對“如意符”的題目,他苦思冥想,心生不悅:“這種‘點石成金’的騙人符篆,誰會去學……”身為廢土首富家族的子嗣,他從未對此類符篆感興趣,卻不想在今日的考核中遇到。且按此紙的規則,不答此題便無法繼續,他無奈之下胡亂作答,紙面隨之泛起黯淡紅光,分數由“三”減至“二”,血紅的數字格外刺眼。

…………

趙心然同樣面臨挑戰。雖然她在洛京廢墟中被譽為符道大師,但和顧旭相似,她更多依賴直覺和創意,對於特定流程已頗感生疏。遇到細節或生僻問題,她需要費力回憶久遠的知識。

……...

四位候選人答題期間,國師、李院長以及龍門書院兩位擅長符道的講師站在門外避雨的簷下,透過窗戶觀察著四人的表現。雨勢愈猛,天色更暗,室內透出的光芒將他們的面容映成暖黃色。講師中,一位眯眼大腹的傅成志和瘦削禿頂的杜遠,前者正是曾被時小寒一擊擊敗的賈秀光的導師。傅成志點評道:“莫厲顯得遊刃有餘!”他知道李院長對莫厲寄予厚望,看到莫厲答題如飛,他毫不猶豫地讚揚,相信這正是李院長樂於聽見的。

“他不過是書本知識學得熟練些罷了。”李院長謙遜地笑說,但眼中閃爍的自豪難以掩飾,顯然對莫厲的表現十分滿意。

不遠處,大齊國師凝視著窗戶內,似乎對外界的交談充耳不聞,嘴角掛著一抹欣慰的微笑,如同一位歷經滄桑的老者,看著廢土上難得的希望之苗,心中充滿喜悅。“廢土上的年輕符師比我預想的更為出色,”他在心中默想,“若能為陛下網羅如此英才,大齊的黑暗時代終將過去。”

驅魔司司首洛川則像一尊靜默的雕像,不動聲色,眼神深邃如廢棄礦井。光影覆蓋在他臉上,讓人無法揣摩其心思。上官槿明白,司首大人又在心中默默推算未來了。

片刻後,洛司首面露淺笑,提議道:“時間尚早,不如去那邊林蔭下的殘破涼亭中飲茶如何?”

聖人的邀請無人敢拒,尤其是李院長。他知道洛川嗜茶如命,且擁有一件奇特的空間法寶——白玉茶壺,其中茶水能令人靜心凝神,遠離雜念。“難道今天真能品嚐到聖人親泡的茶?”李院長內心充滿期待。

然而,入座後,洛川卻微笑看向李院長:“自前任院長仙逝,我已有五年未能品嚐龍門廢墟學院的‘雜塵茶’。今日能否有幸重溫舊味?”

李院長短暫沉默後,勉強一笑:“當然可以。”

他原以為自已能佔點便宜,卻不想反被“白嫖”。

…………

莫厲的答題過程異常順利。白紙上題目不斷變換,他筆下生風,勾勒出複雜而精準的符文。難度遞增,他卻愈戰愈勇,隨著右上角金色數字的增長,他心情愈發舒暢,彷彿這一切都是為他量身打造。

時間流逝,接近考核結束的最後五分鐘,一道簡單得出乎意料的題目出現在紙上:“符是什麼?”

旁邊附有一行小字,提示無固定答案,符師可根據個人理解作答。

“如此考核,怎會出現如此基礎的問題?”莫厲詫異。符的定義,初學者便爛熟於心,猶如每個學童都會背誦的啟蒙詩篇。大齊廢土上的符師,對這答案几乎都能倒背如流。在解答了諸多如“治陰寒瘧疾符”、“防命理衰敗符”、“避禽獸侵擾符”、“療老人風癱符”等冷僻符篆問題後,這道題目顯得格外簡單。

但考慮到時間緊迫,他並未深究其意,直接將書本上的定義默寫下來:“符篆,乃修行者溝通天地法則的媒介。”

完成後,字跡與題目一同消失,且未出現新題,右上角的數字由“一百”躍升至“一百零五”。

“答對這題,竟額外加了五分?”莫厲驚訝。他想,或許是速度獎勵,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規定時間內完成百題。

他再次環視對手,沈嶽依舊眉頭緊鎖,趙心源的筆懸而不落,顧旭則閉目端坐,似在冥想。莫厲不禁展露笑意。

………

莫厲未曾料到,顧旭早在半小時前便完成了所有題目。他閉目並非冥想,而是無事可做,便在腦中推演“星辰陣法”的種種變化,無意間已演算了數百種可能。

前百題,顧旭輕鬆應對。而莫厲視為送分的最後一題,卻讓顧旭猶豫了兩分鐘。

他意識到考官將此題置於末尾,並特地標明無固定答案,必有深意。這使他想起了空玄散人筆記中的記載:“符道之根本,在於‘命名’。以特殊語言,賦予紙張或其他物質獨特屬性。如‘太上北極鎮妖殺鬼符’,便是將‘殺鬼’之能賦予紙張。”

這是空玄散人在與國師探討符道與因果大道關聯時所述。那時,空玄散人尚未化為幽魂,而國師受其啟發,符道修為突飛猛進,終成一代宗師。

“這或許才是國師想看到的答案?”顧旭暗自揣測。他結合二者觀點,慎重寫下答案,隨即題目與文字消失,右上角數字閃爍,由“一百”躍至“一百二十”。

顧旭透過這看似簡單的最後一題,獲得了二十個積分,比莫厲的標準答案多了十五分。

………

涼亭中,權貴們圍坐石桌,品味著由李院長命人呈上的“雜塵茶”。上官槿微笑執壺,為每人斟上一杯。

………

或許是因為長久伴隨洛川左右,上官槿倒茶的每個動作都優雅無瑕,無可挑剔。

“雜塵茶”是龍門廢墟學院獨有的特產,茶葉源於太宗帝數世紀前在學院中隨意栽種的一株茶樹,用學院著名的“反省泉”烹煮而成。茶效如其名,能微妙地激發人心中的喜、怒、哀、樂等情感,對那些在通往“回憶崖”途中需體驗人間百態的修者而言,尤為裨益。某種程度上,它是龍門廢墟學院作為“大齊修行者最高殿堂”的文化底蘊之一。

當然,對於第五境及以上、已過“遺忘亭”的修者,其作用便不那麼顯著了。

然而,就在這一瞬,上官槿心中湧起往昔無數畫面:兒時在破敗旅店勞作的苦難,加入驅魔司後地位與修為漸長的成就感,獲司首賞識的歡欣,獨居畫室的靜謐專注,以及嶗山頂上因一時疏忽錯失傳承的懊悔……

當她重新睜開眼,體內的真元竟罕見地起了波動。

坐在對面的昭寧公主同樣受到“雜塵茶”的影響。剎那間,公主的眼神失去了平日的從容,流露出一絲孤獨與無助,彷彿迷路的孩子。

洛司首忽地一飲而盡,不禁讚歎:“真是好茶!”

李院長笑呵呵地回應:“能得到司首大人這樣的品茶高手讚賞,是茶的榮幸。”

洛司首禮貌地笑回:“那我能帶走一壺嗎?”

李院長略作沉吟,答道:“當然可以。”

………

這時,悠遠的鐘聲再次響起,宣佈考核結束。

屋內四人不約而同地擱下筆。

沈嶽自嘲地搖頭,率先跳下座椅,自感直覺不錯,自已恐怕是四人中表現最差的。

莫厲隨後走出,疲憊的面容上藏著淡淡的得意,出門即四處尋覓李院長的身影,急於求得表兄的認可。

趙心源眼中閃過一絲遺憾,旋即恢復平靜。遺忘符篆基礎知識並不讓她驚訝,或許此輪她會落後一些,但她堅信,在符道的“應用”與“創新”上,她能彌補差距,甚至超越對手。

顧旭最後一個離開,神情與來時一般無二,既無得意也無失落,一切盡在掌握。

………

第二環節開始前,他們有半個時辰的休整時間。

眾人各自走入附近的小屋,靜養精神。

大齊國師輕揮衣袖,收走了他們書寫的奇異紙張。

“沈嶽那小子看起來機靈,原來基礎不夠紮實啊!”國師瞥見沈嶽卷面上的“七十二”,笑道,“只答對了七十二題。”

龍門廢墟學院教習傅濤聞言立即附和:“修習符道在於腳踏實地,投機取巧絕不可取。我不希望龍門學子沾染這種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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