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內情的人都知道,楊文遠擔任縣長以後,比較強勢,對於一些涉及土地、工程等方面的權力尤其把得很緊,說難聽點,吃相比較難看。

縣長辦公會上,分管工業的副縣長遲建林提議:以往,都是等出了重大安全事故才強調安全生產,有點被動,建議主動出擊,對全縣的小煤礦進行一次全面的清理與整頓。

縣長楊文遠立即表態:“遲縣長這個想法好!是要嚴格整頓,達不到安全要求的,要採取強硬措施。這件事關係重大,我的意思,才生縣長你要親自抓一下。”

以夏才生對楊文遠的瞭解,以往,副縣長有什麼提議,楊縣長一般不急於表態的,總是要聽聽其他副縣長怎麼說,然後才表態,這時候的表態,就有一錘定音的意思。

今天,楊縣長的表態未免太快了些?

也正是楊文遠一反常態的表態,讓夏才生覺得有些不對勁?

安全生產這一塊,原本就是遲建林分管,如果要體現領導高度重視,那就應該是縣長親自掛帥,又何必讓常務副縣長插手?

是有什麼特殊用意嗎?

考慮了一下,夏才生道:“整頓小煤礦,保證生產安全,是應該常抓不懈。具體怎麼抓,是不是請安監局先擬出個方案,下次再討論?”

這其實就是委婉的推託了,也不傷縣長的面子,最多會後再溝通、解釋。

楊文遠道:“也對,先拿出個方案來,老遲,你督促一下,讓安監局先搞個方案,措施要嚴一點。”

遲建林答應了。

看了這兩人的態度,夏才生就更是感覺:遲建林應該是事先就跟楊文遠商量過了的。

會議第二項內容,是討論國有企業改制方案,這個方案其實在前幾次的縣長辦公會上已經透過了,提交縣委常委會討論時,卻沒透過,建議再“完善完善”。

企業改制,目前最大的爭議在於要不要將縣裡的國有煤礦“新峽煤礦”列入改制名單?楊文遠的意思是一定要將“新峽煤礦”賣掉,而李誠彬持不同意見,理由是改制工作要穩步推進,新峽煤礦目前還能維持,先不考慮賣掉。

夏才生來新峽縣時間不長,又不分管工業,所以,對於企業改制,態度很謹慎,不輕易表態。

散會以後,夏才生問秘書文濤:“縣裡都有哪些煤礦啊?”

文濤道:“縣裡的煤礦,主要集中在葛山鄉,除了一個國營煤礦,還有十來個私營煤礦。煤礦的事很複雜,我也搞不清,聽說縣裡有不少領導都有股份,是不是真的,那就不知道了。”

夏才生就點點頭,有點證實了自已的想法,看文濤也說不清楚,就想到了胡晨陽,不知他能不能說得清?

想了想,夏才生道:“你約一下老傅和胡晨陽,還是上次那個地方,臘味餐館。”

胡晨陽應約趕到城東的“臘味餐館”時,傅友良和縣安監局一位副局長也在,此人姓操,也當過兵,祖上據說是三國時曹操的後人,為躲避司馬氏迫害,改姓操了,之所以選了“操”,恐怕一是為了表明是曹操的後裔,二也是要借這個“操”來發洩曹氏後人對司馬氏的心頭怨恨了。

大家本來都是認識的,只是,現在見面,比以前更親熱了。話題就圍繞操局長到底要“操”誰而展開,很是搞笑。

等了十來分鐘,夏才生和秘書文濤來了,大家先玩起了打炸彈。一邊打牌,一邊聽操局長介紹葛山煤礦的事。

據《新峽縣誌》記載,古代有個姓葛的道人取“烏金”在此煉丹,故此得名葛山。“烏金”其實就是煤了。

葛山的煤礦儲量據說只剩下400多萬噸了,按照目前的開採速度,再採個十年八年就差不多了,越是如此,就越有人想趕緊撈上一把。一個小小的葛山鄉,除了一個國有新峽煤礦,另有十多個私營小煤礦,名字五花八門,這十多個私營小煤礦,成分極為複雜,縣裡不少人都與這些煤礦有牽扯,有真金白銀參與入股的,也有拿乾股的。

當地有句順口溜:“爺哭崽,女哭郎,葛山的‘把手’當不長。”

這段順口溜的意思是說,葛山煤礦年年要出事故,年年要死人,父親哭兒子,叫“爺哭崽”;女人哭丈夫,叫“女哭郎”。而重大事故發生後,上面自然要追究責任,書記、鄉長就要出來擔責任,被免職或者降職,所以叫“葛山的‘把手’當不長”。

其實,“把手當不長”還有另一個原因:擔任葛山鄉的“把手”是肥缺,有些人千方百計要去葛山鄉任職,好與當地煤礦發生關係,分一杯羹。

葛山煤礦的老闆,大多賺了錢,當然也有虧了血本的,有的人花了大筆投資,還沒采出多少煤就發生重大事故,這樣的老闆當然也只能怪自已倒黴了。用新峽人的話說,最倒黴的還不是沒賺錢的,而是賺了錢沒福享受的,比如“天紅煤礦”原來的老闆許天財,就是這麼一個倒黴蛋。

許天財死了,留下的“天紅煤礦”卻愈加紅火,真正是賺了大錢的,其中的內情,只有極少數人知道。

胡晨陽就是知道內情的人之一。

原來,許天財的岳父叫賀來章,跟老縣委書記鄭民懷是“連襟”,賀來章當過鄉長,又跟李誠彬關係好,得到了縣長李誠彬暗中相助。天紅煤礦有縣長在背後支援,豈有不火之理?

李誠彬究竟有沒有在“天紅煤礦”入股?高明亮的判斷是有。

早幾年,李誠彬對高明亮的態度也還恭敬,高明亮也沒打算拿這事做文章。

操局長將葛山煤礦大致的情況介紹了一下,話裡話外,幾次暗示:小煤礦的老闆們都喜歡拉縣裡、鄉里的領匯入股,面子裡子都有了。

原來,操局長見夏縣長相約,還以為夏縣長也對葛山煤礦動了心。

傅友良也以為夏縣長有這個意思,說了句比較含混的話:“動手晚了,湯都喝不上。”

夏才生不置可否,看看胡晨陽。

胡晨陽什麼也沒說,專心打牌。

夏才生這才道:“操局長,遲縣長有沒有跟你們局長交待任務?”

“有。”操局長道,“我下班前聽方局長說了一下,明天局裡要開個會,研究煤礦整頓的事。”

夏才生點點頭:“你有沒有覺得,這件事有點反常?”

“哎,還真有點,”操局長道,“最近沒出什麼大事故啊?”

夏才生道:“楊縣長的意思,要我主抓這件事。”

“哦,”操局長這才明白,原來夏縣長是要抓安全問題,而不是想搞煤礦,就道:“有夏縣長親自抓,當然更好了。”

夏才生又看看胡晨陽:“晨陽,你怎麼看這件事?”

胡晨陽想了一下,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夏才生就在心裡讚歎一聲,也不再說什麼,安心打牌。

菜上齊了,夏才生已經領教了胡晨陽的酒量,不敢再跟他搞酒了,就調動操局長跟胡晨陽幹上了,傅友良也時不時地加點火,結果,當然是胡晨陽把操局長放倒了。

夏才生交待傅友良和文濤把操局長弄走,自已和胡晨陽步行回縣委招待所。到了夏才生住處,胡晨陽也不客氣,自已動手泡好兩杯茶,又敬了煙,這才坐下。

夏才生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你這句話說到點子上了。”

胡晨陽想了想,道:“現在看來,楊文遠跟李誠彬的矛盾加劇了。有點擦槍走火的意思了。”

“哦?”

胡晨陽道:“據我所知,李誠彬在某一家煤礦是有一點股份的,而楊文遠來得晚,上面又三令五申不準幹部參與煤礦入股,所以,楊文遠應該是跟煤礦沒有關係?”

夏才生點點頭:“聽你這樣一說,我就清楚了,楊文遠說要整頓煤礦,是做給李誠彬看的,是向他施壓。”

胡晨陽道:“還有一種可能,楊文遠想透過整頓煤礦,把煤礦老闆背後的關係都逼出來,這樣,主動權就在他手裡了。不過,我有點搞不懂,楊文遠跟李誠彬的關係怎麼一下子搞得這麼僵?”

夏才生道:“可能跟企業改制有關?上次,縣政府擬定的企業改制方案,在縣委沒有透過。有人主張新峽煤礦也要賣掉,李書記持反對意見。”

“哦,”胡晨陽明白了,“楊文遠這是在做給李誠彬看了,你不同意賣新峽煤礦,我就要整頓小煤窯了。不過,安全生產本來是遲縣長分管的,楊文遠卻要你來出面整頓煤礦,用意很深啊。”

夏才生道:“讓我做惡人,把李誠彬得罪了,就只有投向他楊文遠了。”

胡晨陽道:“整頓煤礦是件大事,可以建議提交常委會討論?”

夏才生高興地道:“這個主意好,讓縣委定。”

夏才生對胡晨陽越發滿意了,幾個關鍵處,胡晨陽都想到了,比文濤確實強了很多,難怪高明亮那麼器重他。

胡晨陽道:“我個人認為,煤礦的事,絕對不要插手,也不要入股什麼的,遲早要出事,搞不好就栽進去了。”

“對。”夏才生很認同,“剛才老操的話你也聽到了,一個安監局長都想著要搞煤礦,要參股,這個煤礦安全怎麼落實?這是很糟糕的事,我是不會帶著他們幹這事的。”

胡晨陽道:“三年前就有人拉高書記入股,這件事高書記拒絕了,而且基本上掌握了李誠彬入股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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