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名士傲骨鋒芒露

簡雍話音未落，只聽身後一陣鐐銬聲叮咣作響，其他犯人都是一身鬆垮的囚服，只有徐庶是戴著鐐銬被囚禁在單間囚室。

難道這個牢底坐穿的徐庶，就是歷史上進曹營一言不發的徐庶？

公孫默打量了一番徐庶，不同於人們刻板的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形象，徐庶的身板不算魁梧但非常結實，不過堪堪七尺的身高，卻有著睥睨視下的氣場，彷彿這牢獄只是囚禁住了他的肉體，但關不住他的靈魂。

“徐庶，元直，你是殺了蔡府門上三名家丁被判死罪。”

名和字都對上了，確定是徐庶本尊無疑。熟讀三國的公孫默對徐庶的生平並不陌生，一代名士會身陷囹圄也毫不稀奇。事實上徐庶並不是郭嘉荀攸甚至是賈詡這種純策士，出生貧寒的徐庶早年間頗有幾分遊俠做派，中平年間曾經為朋友兩肋插刀殺死仇家，以至於被官府緝拿打入天牢，甚至是遊街示眾，要不是友人劫囚助其脫身，徐庶只怕早就被午門斬首了，哪兒有後來什麼徐庶救母的故事（中平末，嘗為人報讎，白堊突面，被髮而走，為吏所得，問其姓字，閉口不言。吏乃於車上立柱維磔之，擊鼓以令於市鄽，莫敢識者，而其黨伍共篡解之，得脫）。

而徐庶則這種快意恩仇，說的好聽點是江湖兒女，講的難聽點，和團團夥夥的混混有啥區別？因此徐庶會因為殺人蹲大牢，也算是本性使然。

“閣下因何事當街戮殺蔡公家丁？”在場的諸人除了公孫默，顯然都沒人知道徐庶是何許人也，但是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既然徐庶和蔡瑁結了樑子，負負得正也算自已人。

“欺壓百姓，枉法徇私，這等家奴，人人得以除之而後快。”徐庶的一番作答卻是不卑不亢。

劉備看了一眼張飛，張飛不露聲色的點了點頭，顯然是頗為相中徐庶。

“壯士之言，使人氣壯。”

“你卻是何人？”

“在下劉備劉玄德。”徐庶眼下不過只是個階下囚，劉備自報家門卻忽略了官稱，只說了字，顯然是表示對徐庶的禮遇。

“你就是他們幾人的主子？”

這話一出，不要說張飛有了怒髮衝冠之相貌，便是素來大大咧咧的簡雍臉上都露出了慍色，劉備再怎麼說，也是許都朝廷官方認證的豫州牧，你一個階下囚這般狂狷作態，當真不知天高地厚。

然而漩渦中心的劉備卻是面色如常：“先生說笑了，在下官身不足掛職，職位官序不過做事便捷，吾輩身為大漢子民，興復漢室匡扶社稷乃上下初心，我看閣下也是胸懷濟世之志，既為同道，備頗有相見恨晚之意。”

只能說皇叔這人情世故的得體，公孫默真是八輩子也學不來。

“庶一介莽夫，不屑於行伍之事，恐當不得諸位錯愛，還望還我自由之身。”

公孫默一看這架勢，暗叫不好，劉備簡雍張飛都不認識徐庶，只是看他頗擅武道，打算將他收入軍中，這不是男怕入錯行嘛。徐庶雖然身手確實不俗，但他的職場軌跡依舊走的是文官路線，你讓徐庶上戰場，這不等於是讓呂布出謀劃策，讓荀彧衝鋒陷陣嘛。

“我觀徐先生談吐不凡，氣度雍容，當是一時俊彥，更兼嫉惡除奸之行，我等更是刮目相看。在下之見，先生既然受困這方寸之地，不妨先入府歇息幾日壓驚洗塵，若日後另有打算自便便是，絕不留難。”公孫默趕緊搶過話頭，好馬喝水還不能強按頭，他深知徐庶這種心高氣傲的秉性，你要是趕鴨子上架非要人家效力，徐庶肯定拔腿就走，因此公孫默先避重就輕恭維徐庶一番，先找個由頭把人留下，再慢慢做思想工作。

“喲，白吃白喝，還有這等好事，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確實是呆膩了，找個上房鬆快鬆快。”

雖然話說的桀驁，但顯然對公孫默的一番抬舉還算受用，算是答應先在章陵留步幾天。

“來人，替先生除鐐。”劉備顯然也對徐庶頗為賞識，並沒有對公孫默的提議置喙，顯然也是想留住徐庶為我所用。

旁邊的衛兵還想去找鑰匙開啟鐐銬，張飛卻擺擺手說不必了，隨後走到徐庶面前，只見張飛一聲悶喝一發力，就撇開了徐庶的鐐銬。

“真神力也。”縱然是懟天懟地懟空氣的徐庶，面對張飛的這等力道也是嘖嘖稱奇。

掙開束縛的徐庶一邊活動著手腕，一邊漫不經心的四處打量，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事，衝著公孫默努努嘴：“怎麼稱呼？”

“賈詡賈文和，西涼邊民，不足掛齒。”

聽到公孫默這麼說，徐庶的動作停了一下：“你就是宛城之戰的賈詡？”

要換成別人這麼直呼其名不喊字，公孫默肯定會覺得無禮至極，不過從徐庶嘴裡說出來也沒啥奇怪的了。

“正是。”

“戰陣之事，庶也頗有揣摩，有空討教討教。”這大概是徐庶今天說出的唯一一句人話了。

“元直說笑了。”

“來人，送先生回驛館休息，好生禮遇。”

“先行告辭，有空再會。”徐庶衝著大家一拱手就大模大樣的出去了。

“文和以為此人如何？”

劉備雖然表面功夫做的滴水不漏，但顯然對徐庶的言行還是有些芥蒂。

“我看不過就是個沽名釣譽之輩，讓他當兵混口飯吃還如此坐大。”張飛顯然對徐庶非常不以為然。

“各位有所不知，在下滯居南陽不少時日，這個徐庶我卻是有所耳聞，其人出身潁川寒門，來荊州避禍後專好結交賢智高朋，雖然性情孤傲，然才智堪頗為可取，當年姜小白不計前嫌重用管仲，最終成就春秋盟主霸業。徐庶縱有不遜致辭，還望劉豫州胸襟海納，聚眾納賢。”

“沒成想文和對這人如此上心，這徐庶若是管仲，文和這識人舉薦豈不是有鮑叔牙伯樂之風。”劉備一句調侃，眾人都是一陣大笑，囚室裡的陰冷氣息也寡淡了許多。

公孫默一力舉薦徐庶有兩層用意，雖然正史上的徐庶在赤壁之戰前便因故辭行北上投曹，但效力劉備期間依舊可圈可點，不乏火燒博望坡等手筆謀劃，若徐庶能死心塌地為劉備效命，日後劉備大業誠添一樹之木。

除了徐庶的才幹，公孫默引徐庶入局還有另一重用意，那就是透過徐庶為跳板，將諸葛亮與劉備串聯起來。

徐庶與荊襄名士多有交集，這並不是公孫默糊弄劉備的瞎話，歷史上徐庶與諸葛亮之間確實交情匪淺，雖然眼下時間早了幾年，但想必兩人也已經相識，要想將臥龍引入麾下，沒有比徐庶更好的介質了。

想到這，公孫默已經是說不出的興奮，只要徐庶能夠踏實在劉備這不生二心，這智囊團體當真是星光熠熠啊。

正在這時，大牢裡的獄卒也盤點的差不多了，除了幾十個重犯被押送到軍營處置，大部分清白之身的囚犯都得以重見天日，而張飛挑挑揀揀出來的用武之人，不過區區二十幾個，此外還有幾個鐵匠被安排到兵器營，也算各司其職。

眾人出得地牢後，那二十幾人便由衛兵領道，準備佈置到軍營裡從戎，張飛走了兩步，好像又想起什麼，回頭對押送的衛兵喊道：“剛那兩個叫範疆張達的，身手我看還湊合，我身邊的兩個親兵昨天攻城時戰死，這兩個人直接安排到我帳中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