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顧美人在外面，顧主子求見陛下，要不要宣顧主子進來？”
凌桉從廊簷下進殿，跟聖上說。
“顧美人？瑤華宮的顧美人？”沈君堯寫字的筆一頓，“她如何想起來要見寡人？”
“顧主子，是許久未見陛下了。”凌桉小聲說。
沈君堯眉頭一揚：“凌桉，讓顧美人進來吧！”
“妾給陛下請安。”顧美人今日穿了一身淡紫色的裙裳，梳了精巧的十字髻，耳上帶了紫玉耳鐺。
“起來吧！”沈君堯看著顧美人，語氣平和。
“陛下，妾，似乎許久沒見過陛下了。”
顧美人站起身，雙手在衣袖之下握緊，努力讓自已不緊張。
沈君堯看著顧美人努力剋制著不怕自已，心下覺得頗有些好笑。
他就這麼可怕嗎？
“顧美人，你無需害怕寡人。”
聽著聖上開口，顧美人低聲細語：“妾知道了，妾不害怕陛下。”
凌桉侍立在聖上身側，看著這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對話，沒忍住笑了出聲。
沈君堯一記眼刀掃過去：“凌桉，你若是不想活了，寡人念在你侍奉已久，便賜你一個痛快。”
凌桉趕緊閉上嘴，在聖上面前俯下身子左右開弓扇了自已兩巴掌，他訕訕地笑著說：“陛下，您看奴婢這嘴，奴婢不是故意的，陛下，奴婢還想著要伺候陛下一輩子呢，不敢就這麼離陛下而去了。”
“起來吧，下次再讓寡人聽見了，你自已個兒去慎刑司領五十杖。”沈君堯揮揮手叫凌桉起來。
“奴婢多謝陛下！陛下放一百個心吧，奴婢肯定不會去慎刑司領賞的！”凌桉舉著把扇子，嬉皮笑臉地走到聖上跟前兒扇著。
“油嘴滑舌。”沈君堯順手將手裡的摺子摔到凌桉身上。
“不油嘴滑舌，怎麼讓陛下高興呢？”凌桉早已習慣了和陛下這樣，他深知陛下嘴上總說著要懲罰他，可卻一次也沒真的打過他。
顧美人見著凌桉給陛下扇風，往前走上一步說：“這天氣燥熱，不如讓妾給陛下扇扇風吧！”
凌桉見顧美人開了口，這顧美人雖然不得聖寵，可畢竟是後宮裡的主子，凌桉也不敢當著陛下的面怠慢她。
“怎敢勞動顧主子呢？”凌桉客套了一番。
“凌桉公公，給我吧，我許久未見陛下，也該為陛下做些什麼。”
顧美人上前，走到凌桉面前。
凌桉剛剛只是客套一下，有人主動幫他分擔伺候陛下的活計，他內心裡自然是樂意的。
只是面上還是得做好工夫。
“顧主子，既是您這麼說了，奴婢就辛苦勞動您了。”凌桉彎腰伸手，把手中的扇子遞給顧美人。
顧美人接過扇子，走到沈君堯身側。
她在聖上身邊扇著風，小聲說：“陛下，妾給您扇扇風，可覺著涼爽了些？”
“是涼爽了些。”沈君堯感到有絲絲涼風拂過，只是心下納悶，這顧美人今日怎麼就想起來找自已了？
從前顧美人見了自已，總是忍不住害怕。
今日顧美人怎麼想起來要找自已？
顧美人似乎是知道陛下在疑惑著什麼，她輕輕扇著風，紅唇輕啟：“陛下，您還記著幾年前，在蒲縣發生的事情嗎？”
聽著顧美人提起蒲縣，沈君堯說：“寡人自然記得蒲縣。”
“寡人記得顧美人，你也是蒲縣之人，是吧？”
顧美人回聖上的話：“是，陛下，妾也是蒲縣之人。”
“陛下，當年您征戰四方，經過蒲縣，恰好救了妾和妾一家人的性命。”
顧美人顯然沉浸在了多年之前的往事中，手上的動作也小了許多。
沈君堯覺著風小了許多，他細細一想，想起來了，轉過身衝顧美人說：“寡人記得，你的父親現在是蒲縣的縣令。”
顧美人手一頓，嘴角微微有了笑意：“陛下居然還記著，妾的父親是何官職。”
“妾不是出身官宦世家，陛下攻打戾帝時，那時妾的父親還是一個城中的小商販。”
顧美人從凌桉手裡接過一盞方山露芽，遞給沈君堯：“陛下，看摺子看了這麼久了，喝口茶吧！”
“嗯，放到書桌上就行，寡人看完這本摺子再喝。”
沈君堯沒有接過顧美人手中的茶。
“是，陛下。”顧美人放下茶盞，接著說：“陛下，當年，戾帝的兵馬已經攻破蒲縣，在蒲縣城中燒殺搶掠，是您帶著一隊兵馬擊退了他們。妾和妾的家人，都差點死在他們的刀劍之下。”
沈君堯想了想，確是這樣的。
顧美人確實是他在攻打蒲縣時救下來的。
當年，顧美人在蒲縣城中與家人一同照看著商鋪。
誰知那戾帝的兵馬突然攻進了城中。
蒲縣地處戾帝和聖上勢力的交界處，自是重要無比。
那戾帝的兵馬和戾帝一般殘暴不堪。
他們攻進城中，對手無寸鐵的百姓施加了慘無人道的暴行，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顧美人家中的商鋪也被士兵們搶了個乾淨。
更可怕的是領頭的小兵看上了顧美人，要強行拉她去做軍中禁臠。
顧美人掙扎著，快要被他們拖出去，若不是聖上帶著一隊軍馬趕到，顧美人便在劫難逃了。
“陛下，妾的家人自此追隨陛下，時至今日。”
顧美人確是真情實感，可沈君堯聽著這些，又回想起了噩夢般的過往。
他護下了顧美人的家人，可卻沒有能力保護自已的父皇母后。
沈君堯胸口一窒，面色微變，顧美人看見聖上身體不適，慌了神：“陛下，您哪裡不適？妾去給您叫御醫來。”
“無妨，不用叫御醫。”
御醫能治身體，但治不了他這心病。
“顧美人，寡人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
沈君堯在她面前掩飾了胸口的疼痛，面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顧美人以為聖上無大礙了，便說：“陛下，那妾先告退了，你要好好休息。”
顧美人剛出殿門，聖上捂著胸口，忍著疼痛招呼凌桉：“快去傳馬車，寡人要去清宜院找陸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