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絲漸長,心屬一人。

念九敘對知梔的那一份愛戀,始終縈繞心頭,揮之不去。

知梔去哪兒都要帶著念九敘,生怕被魔族再次鑽了空子。

念九敘也只喜歡待在知梔的身邊。

他們二人在屋子裡翻閱無數典籍,只為尋得月華錄使用之法。

星祈化人形後,最愛躲在今熹劍裡面睡懶覺,距離上一次清醒已經是五日前了。

她難得出來一次,依舊還是睡眼惺忪的模樣,眼皮軟趴趴的耷拉著,似乎下一瞬又要睡著了。

她一下子就趴在桌子上,將月華錄嚴嚴實實的壓在手肘下。

知梔無奈的拍了一下她的肩,示意她讓開。

“星祈,你繼續回去睡覺,別打擾我們,我們要仔細研究這月華錄,晚點帶你去吃好吃的。”

星祈聽見月華錄三個字立馬來了精神,她瞪大眼睛坐直身子,看著桌上整本空白的月華錄。

她仔細辨認這本月華錄,而後十分確定的指著月華錄驚呼道,“這是月槿神君的月華錄,你們是從何而來的?”

知梔與念九敘相視一眼,聽著星祈的話,像是知道月華錄。

幾日的苦苦尋找,終於有了一點苗頭了。

知梔想起來星祈此前說過,今熹劍是月槿神君所造,而星祈則是今熹劍劍靈。

若月華錄當真是月槿神君的東西,那麼……星祈一定知道怎麼使用這月華錄。

她拽著星祈的胳膊滿眼期待的詢問,“雁歸仙翁同我說,天宮藏經閣有一秘冊,記載壓制魔氣的方法,藏經閣就這月華錄最為神秘,可是它上面什麼都沒有,你知不知道怎麼用?”

星祈看著念九敘脖間的紫鳶石,想起月華錄第一頁的內容就是記載著壓制魔氣的紫鳶石。

而開啟第二頁就要用紫鳶石來開啟。

自已被月槿神君遺忘在人間,又恰好被知梔買了去,又在前往聖極境之前得以化形。

並且知梔身邊還有神魔共體……

這一切是巧合,還是月槿神君有意而為之。

星祈一時間也摸不透,月槿神君究竟是何意。

如今她們順理成章的找到月華錄,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月槿神君是為了神魔共體一事,才會將今熹劍故意遺忘在人間。

而這些或許都與開啟月華陣有關……

她沉思許久,秉著月槿神君之命為先的原則,她扯下念九敘脖間的紫鳶石。

看到紫鳶石被星祈扯下,知梔剛要阻止,星祈做出一個噤聲的動作,示意她不要說話。

知梔這才乖乖閉上嘴巴,不再打擾星祈。

她從袖口拿出一把匕首,將這兩樣東西都遞到念九敘的手中。

她把月華錄第一頁攤平,“這月華錄除了月槿神君就只有念九敘可以開啟。”

“第一頁要用融合了紫鳶石靈力的血滴到上面,很快你們就能看見第一頁和第二頁的東西了。”

念九敘二話不說,手起刀落,在手上劃出了一道口子,他的臉上沒有流露疼痛的表情。

血珠很快就從口子裡滲出來,他握著紫鳶石將手置於月華錄上方。

鮮血與紫鳶石靈力相融合,直直滴落的月華錄上。

一滴兩滴,滴到白紙上猶如盛開的紅梅,嬌豔而又悽美。

見月華錄有了反應,上面有字呈現,知梔滿眼心疼的拿出帕子包裹在唸九敘的手上。

“一點點就好了,你劃那麼深的口子幹什麼!你都不疼的嗎?”

念九敘可憐兮兮地望著她,緊鎖著眉頭,滿臉痛楚的說道,“好疼,我沒掌握好力度就劃得深了。”

知梔找來藥膏,小心翼翼地為他塗抹,她的眼神中透著關切,對著傷口呼氣試圖緩解他的疼痛。

星祈輕挑眉梢,覺得實在是誇張了,她知道念九敘沒有痛覺都是裝的。

知梔卻還矇在鼓裡傻乎乎的給他上藥,還那麼緊張他的傷。

她知道念九敘是不死之身,卻不知道念九敘天生無痛覺,當真是蠢得“可愛”。

她看著知梔忍俊不禁,語氣中的嫌棄意味滿滿,“唉!被人騙了還幫人數錢,說的就是你吧,我怎麼就攤上你這麼個主人呢?”

知梔一怔,不知她所言何意,上藥的手頓在那裡。

她滿臉狐疑,扭過頭,將茫然的目光投向星祈,“啊?什麼意思?”

念九敘聞之色變,大概是猜到星祈指的就是自已。

他心頭一緊,眉心微蹙瞪了星祈一眼,接著又將知梔的臉扭轉到自已這邊。

他有些不悅的扯了扯知梔的衣角,“疼,別管星祈了,先給我上藥吧。”

知梔不再多問,而是專心的給念九敘上藥,這期間念九敘還會做作的輕哼幾聲。

有幾次還會放大聲音喊疼,知梔自認為已經夠小心了。

她都有些懷疑自已的手勁兒了,上藥的力道那是一減再減。

念九敘雖是嘴上喊疼,但是臉上的表情卻依舊是風輕雲淡。

他沒有露出半點痛楚,時不時還眉眼帶笑的看著知梔。

知梔上藥時太過認真並沒有發現任何端倪,自然也沒發現念九敘其實是裝的。

待月華錄上的字完全顯出,知梔迫不及待就拿過來看了看。

第一頁寫著:月華,誅邪祟,平怨念,斷魔靈。

集四方淨物靈力。

集星辰,日,月,天地靈氣,化月華陣。

紫鳶石位在陣北方,集星辰之力,乃陣眼所在。

第一頁就寫這麼多,知梔大概是看明白了。

要徹底壓制念九敘體內魔神之力就要開啟月華陣,而開啟月華陣就要集齊四方淨物。

四方淨物分別置於月華陣東、南、西、北四個方位。

而紫鳶石就是位於北方的一大淨物,也是陣眼,也就是說,再集齊其餘三大淨物,就可開啟月華陣,助念九敘壓制魔神之力。

所謂淨物就是世間最為純淨之物,以純淨之物壓制魔神之力,的確是個良策。

緊接著知梔翻開下一頁,入眼先是一幅琉璃盞的畫,琉璃盞身刻畫的圖案似深邃的星空中有一輪在雲霧中半遮半顯的明月,神秘莫測。

接著往下看。

琉璃盞,集月之靈力,聚月之精魄,散邪祟之氣,位在陣西。

這琉璃盞知梔知道,現如今是由亭晚女君掌管。

她知曉亭晚女君去人間歷劫。

上仙人間歷劫不過就是兩個月的事情。

畢竟天上一天地下一年,知梔想著亭晚女君或許早就已經回來了。

她帶上念九敘就往外走,朝著靜雲閣趕。

他們來到靜雲閣之時,殿門緊閉,連個守門的仙童也沒有,像是許久未住人的宮殿一般。

靜雲閣的牌匾落了灰都無人清掃,知梔有些遲疑,懷疑是不是記錯亭晚女君的宮殿了。

她仔細回想,她記性一向很好,在第一眼看了宮殿名冊之時就記下所有的宮殿以及對應住在裡面的仙君。

所以她不可能記錯,這裡就是亭晚女君的宮殿。

她想不明白為何一個天宮掌管琉璃盞的上仙,宮殿會如此冷清。

知梔也是兩百年前來的天宮,對天宮上仙的事情一概不過問。

對於亭晚女君犯了天條被打下凡間歷劫一事也只是略有耳聞。

知梔並沒有想到亭晚女君所犯之事到了多嚴重的地步。

她只當是亭晚女君殿中的仙侍怠慢了,不仔細清掃宮殿。

想了想她還是決定帶著念九敘進去看看。

她敲了幾下門,都沒有反應,地面上的灰塵積得很厚,來時的腳印都印得一清二楚。

知梔微皺眉頭,見門沒上鎖索性直接將大門開啟。

一張張密密麻麻的蜘蛛網如同瀑布一般從門框落下,灑落在二人的肩頭。

吸入瀰漫在空中的灰塵,二人也止不住的咳嗽起來。

院中雜草叢生,石凳東倒西歪的擺在地上,其上的劍痕縱橫交錯,且深淺不一。

四處皆是打鬥後留下的痕跡,一片狼藉的靜雲閣究竟發生了什麼讓人著實摸不到頭緒。

女人的衣物以及一把梧桐木製的琴隨意的丟棄在地上,落了厚厚的灰層。

知梔拾起地上的木琴面色凝重,她似乎是想到了亭晚女君所犯之事一定沒有那麼簡單,否則院子不會是這般殘破景象。

她又再次仔細回想,宮殿名冊上並沒有寫到亭晚女君換到其他的宮殿,也沒有寫她尋了仙山開闢洞府。

她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亭晚女君犯下大罪至今還未歷劫歸來。

這麼算來,亭晚女君領罪下凡歷劫少說也有兩千年了,知梔還未降生她就已經在凡間歷劫,而亭晚兩千年還未回來……

知梔意識到要取琉璃盞似乎有些棘手,眉頭緊鎖眼裡多了幾分愁緒。

她收回自已的思緒,她抬手將木琴上的灰塵輕輕掃開,木琴上赫然寫著“宴初”二字。

知梔從未聽過宴初這個人的名字,而這把木琴上還掛了一條絲絛,看著做工精細。

絲絛上的玉珠還刻著亭晚二字……

地上還有幾封書信,知梔拾起來每一封不是“阿晚親啟”就是“宴初親啟”,涉及他二人的私事,知梔不好開啟。

不過這些也不難猜,這些都是他們來往的書信。

看到這些,知梔有了個大膽的猜想——宴初與亭晚女君是為兩情相悅的仙侶。

知梔有些納悶,既是來往書信,又怎會與木琴連帶著一起丟棄在此,既是兩情相悅又怎麼會不好好收藏這些東西,任其落了灰。

知梔認為有必要跑一趟司命殿,她抱著木琴拉著念九敘走出靜雲閣。

無聲無息的來,又悄無聲息的離開此地,這裡過於偏僻,壓根就沒有人會注意到。

司命殿掌三界眾生命簿,命簿記錄著每個人從生到死的所有經歷。

知梔要看的就是亭晚女君的命格。

命格決定一個人一生的命運軌跡,或富貴榮華,或窮困潦倒,或平安順遂,或歷經磨難。

而這一切都由司命星君書寫在命簿之中,這些是司命星君根據天地法則推算出的命格。

若是亭晚女君真的還在人間,那麼司命星君一定知道亭晚女君何時能夠回來。

……

“司命!司命!你快出來,我有急事兒找你。”

司命星君一聽是知梔的聲音就著急忙慌的跑了出來,他知道知梔來找他無非就是為念九敘之事。

然,念九敘一事事關三界安危,馬虎不得,自是要更加上心。

司命拿著還在整理的命簿朝著知梔大喊,“我在這上仙!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知梔把木琴遞到司命面前。

司命一眼就看見上面刻著的宴初二字。

他大概是知道知梔想要什麼,他抿了抿唇眼神躲閃不敢直視知梔的眼睛。

司命星君看上去有些心虛……

“司命,亭晚女君為何歷了兩千年的劫還沒回來,她究竟犯了什麼罪才會如此,這個宴初又是誰,為何我從來沒有聽過這位仙君的名字。”

“我想看看亭晚女君命簿,我們要琉璃盞一用。”

司命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吞吞吐吐的說著,“額……這個……不太方便告訴上仙,況且命簿除了我以外的人是不能看的。”

“看著二位灰頭土臉的樣子想必是去了靜雲閣,亭晚女君一事,你們還是不要插手為好,琉璃盞也是與亭晚女君心脈相連的法器,她如今是戴罪之身,你們也無法取得。”

與心脈相連的法器,沒有上仙巔峰的修為強行將其取出,必會元神寂滅。

而今知梔還不知當年之事的所有來龍去脈,又再次遇上一大難題了。

“那可否告訴我當年發生什麼事了?”

司命星君不明白知梔究竟為何這麼刨根問底,就算是為了念九敘,他也不明白要那琉璃盞是何意。

他對著知梔使了一個眼色讓她借一步說話好問個清楚。

知梔心領神會隨著司命星君來到一旁,司命星君嘆了一口氣似是有些無奈,“帝姬要琉璃盞做什麼?”

知梔拿出月華錄,將月華陣一事大致同他說了一遍。

聽完這些,司命星君臉都綠了,他呆若木雞的站在原地,一時間不知要如何應對。

琉璃盞事小,念九敘一事卻是事關重大。

他長嘆一口氣無奈道,“不是沒有法子,若是能夠讓亭晚回到仙界,重新位列仙班,就可以取得琉璃盞。”

“我去拿命簿給你們看看,你們就知道所有的來龍去脈了。”

知梔重新站到念九敘身邊,她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她看司命星君的臉色就知道此事一定沒有那麼簡單。

很快,司命星君抱著兩本命簿跑了出來。

亭晚,一萬三千歲,萬年前仙魔大戰功臣,掌管琉璃盞,司月靈之職,自領罪下凡後,月靈仙尊之位始終空缺。

神魔大戰之時,在戰場上帶回一男嬰,是為魔族護法遺腹子,亭晚將其帶回天宮,併為男嬰取名宴初,以琉璃盞壓制其魔氣並收做首徒。

亭晚的善念讓她不願殺了宴初,此事天宮無第三人知曉。

奈何,宴初對師尊產生男女之情,而月靈仙尊亭晚也早已因為宴初動了凡心……

她自知違背常倫,卻還是無法自拔的動了心。

她本以為只要無人知曉便可與宴初這般相安無事的相守一生。

只可惜,世人都說仙魔殊途,這也註定了他二人的結局……

宴初與亭晚違背倫常師徒相戀,此事被傾慕她已久的東海大皇子敖卿無意知曉。

敖卿愛而不得,因此生出恨意,誓死要拆散他二人。

而靜雲閣殿中的仙侍意外撞見亭晚為宴初壓制魔氣的一幕,並被敖卿買通一併告發。

那時又恰逢妖族作亂殺了天宮太子,敖卿以此構陷宴初與妖族勾結,即便他是無辜的,所有證據也皆是指向他。

即便有溯源鏡證明,天宮依舊預設宴初就是魔族餘孽,與妖族勾結將天宮太子殘忍殺害。

宴初與亭晚一同被押上九華宮,宴初是魔族護法遺腹子一事公之於眾,二人被一同關入天牢。

敖卿以此威脅亭晚,“亭晚,只要你答應嫁給我,我就可以為你證明,告訴所有人,是宴初掩蓋身上魔氣接近你,並對你產生那些腌臢情感,我可以保護你,可以帶你出去的,答應我好不好。”

“我自小就喜歡你,你卻都不曾看我一眼,我到底哪裡不如那個魔族奸細?”

亭晚最終走投無路,寧願領罪下凡歷千世劫也沒有鬆口嫁給敖凌。

至此月靈仙尊之位也空了兩千年。

他二人這兩千年渡的皆是姻緣劫。

姻緣劫,生生世世相愛而不能相守,註定花葉不相見,歷千世姻緣劫直到她二人的仙元靈力不足以支撐她們歷劫,最終灰飛煙滅,身死道消。

這是她二人註定的死局,無人可破。

司命星君搖了搖頭,眼神中帶著一絲惋惜,“只可惜我人微言輕,即便溯源鏡可以證明太子殿下之死與宴初無關,迫於他的身世天宮也不會放過她二人。”

“天宮無意與妖族交惡,便只能將宴初這個替罪羊送上斷頭臺。”

“事關天宮太子,此事牽扯到太多太多,若他們不頂罪,此事又將徹查到底,最終仙妖兩族免不了開戰。”

“就算沒有敖卿的構陷,他們也不可能在一起。”

“如今她們的靈力已經不足以歷這一世姻緣劫,若是她們還是不能改變相愛而不能相守的宿命,五日之後就會一同灰飛煙滅。”

“當然了,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可天界之人不可干預他人命格,否則必會受到天道懲處。”

“此事,小仙也是無能為力,至於琉璃盞也會隨著亭晚一起消失,這一切無法更改。”

命簿裡​他們的故事鮮豔,可他二人的緣分終是太淺。

因為一句仙魔殊途,便斷了他們一生所願。

真心相愛的兩人,竟被這所謂的天道耍得團團轉。

就連片刻的幸福,都要付出代價。

知梔雙目散著不一樣的情感,左眼是堅定,右眼卻透著濃濃的惋惜之意。

“我要幫她們,她們不該是這樣的結局,宴初是魔族護法遺腹子不假,可他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

她輕啟粉唇,淡淡地說道:“他一生所求,唯有亭晚女君。”

“為了琉璃盞,我要試試。”

是為了琉璃盞,亦是為了亭晚與宴初,更是為了念九敘。

即便違背天道,她也必須要做……

反正也已經打碎霽光鼎亂了因果,也不差這一次。

打碎霽光鼎是因,能不能改變念九敘成魔的果,尚不是一個定數。

索性多做一些有意義之事,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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