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日峰上一座金碧輝煌的殿宇,遠處望去,如同是一顆鑲嵌在山間的璀璨明珠。

殿宇的盡頭,正襟端坐著一個須鬢滿面的中年男人,體形欣長,散發披肩,原本披著的那件褐色衣衫已被華麗莊嚴的服飾所取代。他胸脯寬闊,這般服飾為其增添了一份威嚴,宛如一尊天神。

男人闔目凝神,彷彿陷入了沉睡一般。他的神態寧靜至極,猶如一尊久坐的古神,靜謐得讓人不禁覺得,若大殿的門一直未被推開,他亦能一直這般靜坐下去,千年、萬年,無視時光的流逝。

大殿的門緩被推開了,一名長老恭恭敬敬地走了進來。

來至大殿中央,長老對著男人行禮,旋即稟告道:“稟峰主,透過第二重試煉的一百二十人已在殿外恭候!”

沉默片刻後,平靜的聲音在大殿中迴響:“讓他們進來。”

“是。”

長老畢恭畢敬地後退,轉身去通知在殿外等候的眾人。

不一會兒,在另一名長老的帶領下,一百二十人相繼步入大殿。他們的目光瞬間就被吸引,不約而同聚集在端坐於盡頭的男子身上,顯而易見,能坐上那個無比尊貴的位置,男人正是破日峰峰主,同時也是乾印宗當代宗主——秦穆!

對於東境子民,從他們出生到現在的短短十幾年,尚不足夠領悟“秦穆”這二字的厚重。

他是上一代乾印宗主的親傳弟子,出身於凡人世家,偶然的一次,他在山中追捕野兔時遇見了當時的乾印宗主。那時的乾印宗主正外出遊歷,從村民口中得知山上有一潭幽幽清泉,白天時水自然而沸,到了夜晚泉水又由熱變冷,冷到潭邊竟有冰霜凝結,乾印宗主好奇心起,便上山一觀,到了之後才發現原來泉底生長著一枚日月果,泉水冷熱交替便是因為有它在作怪。

乾印宗主下山之時,撞見了正追捕野兔的秦穆,到了他這般境界已能感知到冥冥中的天機,故而在見到秦穆的第一眼,乾印宗主便被他身上那股有如潛龍於淵的氣質所吸引,又見他聰慧靈敏,心性善良,是個修煉的極好苗子,便破例收他為弟子。

正所謂“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在此之前秦穆從未修煉過,然而待他來到靈氣充鬱的破日峰上,不過一呼一吸,體內雜質竟是被一股股排出身體,這分明是踏入後天的跡象!

從凡人踏進修行之道,秦穆竟只花了一個呼吸的時間,然而這還僅僅是他種種傳說之一!

一個月入先天、三個月修成破日劍法前三式、十天時間凝練出五品仙台、水到渠成地度過金丹境天劫...

秦穆身上的神話色彩愈來愈多,然而就在他如日中天之時,噩耗突然降臨!

乾印宗主,亦是秦穆師尊,在東境外遊歷之時意外被仇敵暗算,他雖成功誅殺仇人,但自已也在戰鬥中身受重傷,待他匆匆返回宗門,體內生機已入決堤之洪水,氾濫而不可收拾,耗費再多丹藥也是於事無補,終於一年後仙逝。

乾印宗主對秦穆有著再造之恩,兩人情義已超師徒,更似父子!師尊的死對秦穆而言無異於五雷轟頂,在破日峰上閉門不出數月之久。

上一代宗主意外身死,宗主之位一時空懸,有資格繼任宗主的幾位老峰主未曾料到會有這般意外發生,早在數年前就宣佈隱世不出,而新任峰主年齡修為都不夠資格,宗主之位便陰差陽錯落到了秦穆身上。

秦穆原想拒絕,但顧及師尊遺願,只得接過宗主之位,在他當任乾印宗主的那一日,破日峰的一位長老正好出關,這名長老與上一代乾印宗主情誼深厚,得知好友死於仇敵暗算,震怒,言說要去為其報仇!

秦穆將他攔下,並非勸他勿要魯莽衝動,而是告訴長老自已要與他同行,老長老看了他一眼,頷了頷首,透露說害死他師尊的乃是東境外一個名為“葬刀宗”的宗門,偷襲的那人應是葬刀宗的宗主,兩人之間一直有著很深的冤仇。

這些隱秘秦穆尚不知曉,若他知曉,又豈會在破日峰上閉門不出數月?早已殺向了葬刀宗!

所幸這位老長老能在今日出關,若再晚幾年,那葬刀宗豈不是能活得更久?

一老一青,僅帶著兩柄劍就離開了宗門,向著東境外飛掠而去,一日、兩日...十日後的一個夜晚,秦穆二人忽然渾身是血的回到了乾印宗,兩人降臨在山上一座酒樓中,在旁觀弟子震驚的目光中,足足痛飲了一個晚上!

那之後,有訊息傳來,葬刀宗突遭大敵,全宗上下無一倖免,皆慘死於大敵手中!

葬刀宗覆滅!

這些傳聞從當年傳到至今,中途是否被人修改潤色,尚無人知曉,總之秦穆之名東境不知曉者甚少,任何一個酒樓的說書人,第一個向聽者講述的人物便是乾印宗當代宗主秦穆,他生平種種事蹟,有些人即便是耳朵聽得起繭了也覺得精彩。

待到一百二十人皆已入殿,秦穆方才徐徐睜開眼眸,那雙眼眸宛若浩瀚星河,彷彿能夠洞徹古今,被那雙眼眸掃視過的人,無一不有一種身心皆被看穿的感覺。

“第三重試煉,你等只需回答我一個問題。”

聲音平緩,然而聞者皆是一愣,回答問題?這也能算是試煉?但很快他們就意識到事有蹊蹺,試煉一重更比一重難,第三重試煉絕不可能如他們想象的那般簡單!這個問題必定極難回答,且答錯一字,便如同腳踏懸崖,立刻就會被宣告試煉失敗!

眾人紛紛豎起耳朵,拿出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認真的態度,如臨大敵般等待著他說出那個要命的問題。

秦穆卻並不急於說明,反而是緩緩說道:“破日峰上共有長老二十餘人,入峰一年後,弟子便需決定拜入其中哪一位長老門下。若有這麼一個人,他與你乃是同門師兄弟,但在師尊仙逝之時,此人並未及時返回宗門,以送師尊最後一程。”

他隨意看向一人,對著他說道:“對於這樣的一人,你如何看?”

被點中的那人神色一凜,登時就在腦海裡掀起一陣頭腦風暴,短短片刻便已在心裡整理出數萬字的長篇闊論。

他清了清嗓子,侃侃而談:“稟峰主,弟子認為此事有兩種可能。其一,此人不孝,故意不歸;其二,他或許有難言的苦衷,比如在外有難以脫身之事……”

“難以脫身之事,”秦穆打斷他的話,“若三個月後、一年後、十年後,此人依舊不歸,你又有何看法?”

那人義正詞嚴地說:“倘若事實果真如此,在弟子看來,此人必定是個不忠不孝之徒!縱有萬般難以脫身的要事,也絕不可能十年不歸!”

“不忠不孝之徒,”秦穆輕聲念道,旋即目光掃視眾人,“可有看法不同者?”

眾人暗自交換眼色,無人膽敢言語,峰主所問問題著實怪異,此時此刻誰若敢胡言亂語,恐怕會被第一個開刀。

便在此時,一道身影忽然從人群中走了出來,眾人驚訝地看著他,此人竟是孫旭!

秦穆的目光亦是跟隨著孫旭走出人群,問道:“哦?你有不同的見解?”

孫旭沉默片刻,搖了搖頭,苦澀道:“弟子的想法與他們一致。”

秦穆冷笑一聲:“是嗎?”

但見孫旭從懷中取出一件東西,似是一封書信。

“弟子所思所想都在這其中,請峰主過目。”

他雙手呈上,態度格外恭敬。

秦穆又是一聲冷笑,凌空一抓,孫旭手中的書信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握住,飛到了他的手中。

開啟書信,其中的文字映入秦穆眼簾,他原本以為信上的字跡會與那人一般,透露出磅礴的劍意,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信上的每一個字都蘊含著一種無盡的苦澀與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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