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晚膳時,朱奎見公主還歇著,不敢打擾,就邀蘇凌風躲在後山喝酒。

魏氏聽聞蘇凌風不在,侯夫人又在佛堂專心抄經,派人問候過後,暗道正好。

遂忙將白琉璃叫到廂房,此次沒有紅著眼敘舊,而是沉下了心來商量如何能讓殷瑛身敗名裂,讓安國公府能主動放棄她,再讓蘇凌風休妻娶她。

而此時佛堂,同殷瑛身量相似的銀霜扮做她在此掩人耳目。

芍藥更為機敏,和殷瑛一樣,換了身不起眼的小廝行頭,來到山腳下回京的必經之路上。

二人靜靜候在草叢中。

“亥時一刻就要到了,夫人,咱們的人怎麼還沒來?”

“耐心些。”

不一會兒,眼力極好的芍藥,“夫人,人來了。”

黑暗中,兩名身強體壯的持刀男子,駕著馬車往慈光寺後山的小路而來。

芍藥雙手以一種奇怪的形狀放在嘴旁,霎時間,安靜的夜空出現一陣鳥被驚擾的撲騰聲。

聲音此起彼伏,同真實的驚鳥逃林很像,只是節奏有異。

除非是常年行軍打仗的將領,普通人絕對無法分辨。

籲!

馬車停下。

芍藥換了手勢,鳥類的翅膀撲騰聲響頓時化作野獸喉間的咕嚕聲,且隨著兩名男子的走近,愈加明顯。

這是暗號。

只聽持刀男子學了好幾聲蹩腳的貓亨聲。

芍藥又回應了一聲甚是雄壯的狗叫。

好了,一番試探後,總算成功接頭!

殷瑛哭笑不得掩面,她再也不同意芍藥此等幼稚的暗號了。

“夫人!屬下幸不辱命!”

張虎張彪兩兄弟半跪行禮,後忙把老伯從馬車裡扶了下來。

“老伯,這位就是我們夫人,放心,她一定會替你找回公道!”

滿臉滄桑的老伯心裡悲痛,手足無措的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忙給眼前人跪下。

殷瑛忙一攔,“此處不是說話的地兒,先跟我走。”

這時,張彪突然發現異樣,“不好,追兵追上來了!”

“我去攔著,你護著夫人先走!”張虎說。

殷瑛邊跑邊問,“對方人可多?”

“多,有七八人!”

“那你去有何用?小命要緊,快跑!”

芍藥見張虎愣著,小手猛地拍人腦門兒上,“傻愣著做什麼,跑快些啊!”

張虎張彪對視一眼。

夫人好不一樣。

還有。

夫人跑好快。

可身後之人顯然功夫更甚,輕功穿梭,眼看就要追上。

“分頭跑。”殷瑛也不廢話,吩咐芍藥:

“按我們事先探好的路線,你和張虎帶著老伯藏好,我走另一條道,張彪保護我。”

“夫人保重!”

芍藥也不含糊,小身板兒跑出了疊影,轉瞬消失。

殷瑛則帶著張彪往前山農戶多的地方跑,可身後殺人頓時追上。

“看你們還往哪裡跑!識相的快把人給老子交出來!”

殷瑛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把短刃。

這是從前她跑商隊時,殷府祖父相贈,削鐵如泥。

希望她不論何時何地,都能自強不息,護好自已。

可惜,前世她沒能聽進去。

張彪同人纏鬥。

殺手還是發現了殷瑛,“這裡有個女扮男裝的娘們兒!”

殷瑛心裡也怕。

可眨眼之間,長劍揮來的刺客,就吐血倒地。

還被人一腳踢得老遠。

薛副將姿態優雅出現在眾人眼前,手起刀落間極其迅速地將分撥而來的殺手處理了乾淨。

遂向殷瑛拱手道,“夫人勿憂,另一處也派了人去,不會有事。”

心情陡然鬆懈,殷瑛才發現握短刃的手有些顫抖,她不動聲響放在身後,才長舒一口氣。

“多謝薛副將。”

然而,她這番緩慢的回答,落到另一人眼裡,卻成另一番涵義。

“咳!”

元斟出現,“表妹可還好?”

“表哥若是再晚些出來,那就是真的不好了。”

元斟挑眉掩飾尷尬,“咳,表妹哪裡話。”

這聲“表哥”怎麼聽得人背後發涼?

“王爺好似身子不太康健,總是咳嗽不停,不如回上京後,我讓洪大夫也去安王府替您瞧瞧?”

一旁的薛副將正同暗衛一道清理周遭,從一開始聽見芍藥學狗叫就在憋笑的他,此刻終於忍不住了。

哈哈了兩聲,又在暗衛“你不要命啦”的眼神中,再次忍住。

“屬下去看看芍藥姑娘那處!”

“滾。”

“屬下遵命!”

薛副將麻溜地滾了。

無情留下暗衛門心裡土撥鼠驚叫。

你,別,走,啊!

安王護著殷瑛往回走,好奇問,“你為何知道我在此處?”

對待安王這般,地位,能力,聰明才智高出她太多的人,殷瑛從不會在這種人跟前耍小聰明。

“信鴿來時,腳上的信管有明顯歪斜,管頭的蜜蠟有碎屑,顯然被人動過。”

元斟暗道這女子心細。

不來軍中萬分可惜。

“何以認為是本王?”

他倒要看看這女子的聰慧到了何種地步。

竟能單憑被動過的信管就推測出他的行蹤?

若他的人行事真有遺漏,或許可以透過殷瑛的聰慧發現問題,從而用於戰場改進。

殷瑛快步走著,一臉茫然回頭,“當然是公主殿下告訴我的。”

“......”

殷瑛並未多想。

可安王卻無奈笑了。

這女子的回答,總是能出乎他的意料。

一路上,殷瑛很少說話,倒是安王來了興致,主動說了許多事。

比如蘇凌風和她的關係, 比如老伯如何安置,甚至還搬出來了老太君。

“姨母怕你被白琉璃欺辱,故而命本王查探了一番,你可知,她如今同你相像的面容,乃是假面?”

殷瑛極為詫異。

她是順著玉容粉的線索,才知道了白琉璃一直頂著假面,而安王竟這麼容易就查到了。

殷瑛再一次驚歎皇室暗衛的驚人能耐。

“還有一事。”

“王爺有話不妨直說。”

“你可知白氏為何要用這張假面?為何要用同你面容極為相似的假面?”

殷瑛當然好奇,除非拷問白琉璃,不然這種事,就只有她本人才知曉。

“王爺知道?”

元斟下顎微抬,極俊的容顏在月色下軟化了幾分稜角。

“當然。”

殷瑛輕笑,笑意如瀲灩月華,直擊人心。

“那王爺能告訴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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