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是仲夏的緣故,凌晨五點的天已經有些濛濛的亮了,並在城市的上空形成一層薄薄的霧,使遠眺過去的一切都是一片朦朧:一種融化在一起的慘白的灰。於是整座城市像是套上一層塑膠袋似的,扭曲,模糊,讓人漸漸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以及一種被迅速擠壓到一起的悶熱。

隨著悶熱而來的是一陣陣鳥叫,竟有些氣力把霧給吹散了去。接著便是從菜市場響起一些輪子滾動的聲音,完像是工廠裡生鏽的齒輪,轉動吱呀;卻是給這個城市添了一些生機。而深巷中仍然保留著一片清爽,一束束灰色的光從方形的天空下打下來,使地上的裂縫逐漸清晰;裂痕向著那長滿青苔的牆上爬去。在牆上也同樣有裂縫,從中伸出一支朝向天空的黑褐色的樹枝,樹枝上還有兩片嫩葉,渴望沐浴著朝陽撥開雲霧後的第一抹溫暖。

從巷外出來的溫熱的風使那兩片葉子搖搖欲墜,卻總在快要脫離枝幹時找到合適的角度,又屹立著不動了。

天越來越亮,像是深夜時突然開啟的白熾燈,還有閃電般的刺眼,使人有些睜不開眼來。可那朝陽沒有露面,而是被一層厚厚的、分不清到底是雲還是霧的紗給遮擋起來,就連風也沒有辦法。於是天上的那一層層的模糊且階梯狀排列著的正隨著風飄拂,不知何時才能散去。

林幸似乎是感覺到這刺眼的光,猛地睜開了眼,看了眼時間:凌晨五點半;林幸強忍著睡意,慢慢地坐了起來;光著腳,輕輕地走到廚房,如往常一樣給莫狸做早餐。

莫狸很喜歡吃林幸做的烤麵包,那是莫狸早上見不到林幸時唯一的安慰。

窗簾緊緊地貼在一起,從中只能透出來一絲綿柔的光線,使整間屋子還留有著昨晚溫柔的氣息:眼前的一切若隱若現,傢俱的輪廓也變得十分柔和;模糊著,卻不黑暗。於是林幸趁著窗簾仍能抵擋那刺眼的光線,將早餐準備好,以及一杯熱水;做好這一切之後便輕手輕腳地回到房間,再看一眼熟睡的莫狸:在那一片柔和的光線之中瞧見莫狸臉上微微泛起的紅暈;即使她臉的輪廓有些模糊。

於是林幸的心裡又被注入了一股股暖流。回到客廳,輕輕地開啟了門。每天都在這樣重複著,可林幸並沒有覺得枯燥,只是在睡醒看到莫狸的時候覺得心裡又振作了起來。

那邁向報社的腳步也依舊輕盈。

臨近六點,菜市場這時熱鬧了不少,卻不符合這一塊灰色的畫布,這熱鬧好像有一些快要消下去的預兆——從畫布上抖下了這一塊不合群的顏色。可那依舊熱鬧著,想從這片灰中獨立出來,迴圈往復著。

“林幸!今天也那麼早啊,要我給你留些菜嗎?”

林幸也禮貌地點頭回應著那位大媽,“那你能幫我留點西蘭花嗎?但我今天沒帶錢,等會讓莫狸給就好了。”

那位大媽,還沒有開口就已經在收拾了,“沒問題沒問題!”

林幸的腳步沒有停下來,只是緩下來了一些。對話在十秒之內就結束了。

擺攤的大媽望著林幸匆忙的背影,嘆了一口氣,“唉,年輕人。”說著,便挑了一個最大的西蘭花給放進了塑膠袋,同時還放進去兩個土豆。緊接著又融入到這一片熱鬧之中。

林幸也回到了報社,只是裡邊空空的,還留著昨晚的悶熱。他熟練地將昨天寫好的內容列印,放在了專門讓賣報員來取的地方,轉頭又去接了杯水,在工位上泡起了速溶咖啡,隨後便開始了一天的工作。此時已經是六點了,天也完完全全地亮了起來,卻仍舊一片慘白,像是牆上塗著的白顏料那樣;但同樣脆弱的,被菜市場裡的熱鬧給退了下去——那熱情的叫喊。

莫狸此時醒了,被那穿透窗簾的光亮,可她卻覺得這要比平時柔和了一些,但還是有幾道刺眼從窗簾那較薄的地方射出,在床上形成一個個一點點的光斑。在睜眼之前,她先下意識地用手往身邊去探,發現林幸不在身邊時便有些癱在了床上,呆滯地望著天花板,她就這麼躺了一會,才起身去洗漱。直到她看見那整齊擺放在桌子上的烤麵包和水杯,一抹笑容才不自覺地在莫狸臉上浮現,有些點亮了房間。

“一如既往地好吃。”莫狸在洗漱之前迫不及待地吃了起來,“然後今天還要再去整一些手工活來做,但在此之前我得先去一趟菜市場。

莫狸洗漱好之後便把屋子裡的窗簾都拉開了,向這那遠處完全發著白的城市望去,以及那地上浮動著的人影,“今天是陰天啊,”莫狸自言自語著,那綠眸裡也倒映著白白的一片,向遠處,又向近處,但怎樣都沒有使她眼中的生機黯淡下去,她只是對這眼前的一片朦朧回應了一個堅定的笑容。隨後便回到房間找到林幸昨晚給她的錢包,緊緊地攥在手裡,邁著輕盈的步伐向菜市場走去。

報社此時也不再安靜,迴盪著鍵盤的敲擊聲和印表機不斷的嘀嘀聲,緊接著是報社的門被開啟,走進來一位和林幸年齡相仿的,身著正裝的年輕男人,卻沒有林幸那樣的精神,似乎還未睡醒的樣子。

“林主編今天也那麼早啊?現在才六點半呢。”那人說著,便走回了自已的工位,收拾了一會東西便開始工作起來。可他總有些坐立不安,四處張望了一會,就又起身,向林幸的工位那邊走去,邊走還不忘時不時往玻璃門那邊望去,隨後俯著身子在林幸身旁輕輕說:“我真想曉得你是怎麼每天早上都這麼來的,你告訴我唄。”

林幸似乎被嚇了一跳,抖了抖肩膀,又緩緩地轉頭向著那個男人,“僅僅只是因為我熱愛這份工作,當然這是次要,更重要的是為了她,”說著,林幸把那個人稍微推開了一些,“還有,你不也挺早的嘛,吳默。”

吳默同林幸一樣是主編,但吳默卻只是副主編,這讓吳默總有些不甘心。於是他總想著要做一篇大文章,一戰成名,以至於他的工位上都是一些關於學術之類的書籍。但聽到林幸說到“為了她”,他也想起了自已早起的原因:還在家裡坐月子的妻子,和還在保溫箱裡的女兒。

“好,好,那你繼續吧。”吳默拍了拍林幸的肩膀,快步回到工位上。林幸看著他的側臉,那一隻眼睛裡明明露出的是堅定,似乎有些欣慰的笑了笑。

“昨晚我還幫你收了一下手尾呢,現在你欠我一個人情。”

吳默呆住了,疑惑地望著林幸,“可我昨天很早就完成我自已的任務了,你昨晚還加班?加傻了?”

林幸感到有些奇怪,甚至回想起老闆昨晚有些尷尬的笑,便沒有再說多少,“哈哈,我開玩笑,活躍一下氣氛嗎。”

吳默也尷尬地笑了笑,轉頭又回到了工位上,目光完全聚焦在自已的電腦前。林幸看著吳默,心裡想著可能是他好面子不敢承認罷了。

小小的報社裡混雜著鍵盤聲,滑鼠點選的聲音以及紙張翻動的聲音,報社的門也開來開去,剩下幾位員工也陸陸續續地回到了報社。大家都在認真工作,對自已的未來充滿了希望。

林幸抿了一口咖啡,只覺得有些香醇,但隨之而來的一小塊面板的瘙癢將他的注意力從電腦上奪了過來,他往那搔癢處看了一眼,“蕁麻疹啊,我還以為是被蚊子咬了呢。”他漫不經心地說著,簡單地抓撓了幾下,又投入到工作之中,心裡同時還想著莫狸有沒有睡醒。

莫狸此時正徜徉在菜市場之中,活潑地對每一個大爺大媽們打著招呼,使風中似乎融著四月的味道,一點也不覺得現在是燥熱的了,而這也使得菜市場完全在這一塊灰色的畫布中脫離出來——完全是一抹鮮豔的,有生機的顏色,莫狸則是其中最為鮮豔的,在其中躍動著。

“莫狸,你來啦!”

“陳阿姆!林幸有留什麼東西嘛?”

那位大媽點了點頭,附帶著一抹純真且十分高興的笑容,從自已的身旁拿出那個被撐得有些大的塑膠袋。

“他怎麼留那麼多啊?”莫狸沒有伸手去接。莫狸看著裡邊的西蘭花,發現它比攤位上其他的都要大很多,她還看見有兩個若隱若現的土豆的影子。

“哦,這不昨天是你生日嘛,當做是遲來的生日禮物吧。”但那位大媽還是熱情地把那袋子掛在了莫狸的手上。聽到這,莫狸才有些接受,但還是從錢包裡拿出五塊錢給了那位大媽。

大媽沒想著去接,但還是被莫狸強塞到了手裡,於是大媽又笑著說:“咱莫狸現在還管上錢啦,真是嫁對人了。”

莫狸臉上又泛起兩抹紅暈,也開心地笑了起來,目光向較遠處望去。竟看見有縷縷升起的煙霧,或者是蒸汽,這把莫狸的注意力給吸引住了。莫狸也是從小就在這座城市裡住了下來,但她卻想不起來那蒸汽升起的地方是幹什麼的。

她眯起眼睛,盡力在那蒸汽中想看清個大概,但那行人也多,而且還是深巷入口的附近,時不時需要重新聚焦。剎那間,她突然看到有張紅色的紙張貼在那,莫狸有些模糊地看見上面有“早餐店招工”幾個字。她讓眼睛恢復原來的樣子,卻睜得更大。自從和林幸同居之後就沒有到那去吃早餐,竟有些忘記了。莫狸這才想起來那裡的老闆和老闆娘的人都很好,而且那還有貓貓狗狗。她突然萌生了一個去那打工的想法,這樣可以幫林幸分擔很多壓力,而且如果是早上的話還可以和林幸一起起床,就不會在早上的時候見不到林幸了。

想到這,莫狸的眼睛亮了起來,剛決定邁出步子向早餐店走去,卻突然被一聲熟悉的聲音給拖住了腳步。

“來點這個吧。”

莫狸猛地向那聲音的源頭望去,在確定了確實是她認識的人之後大喊了出來:“沁瑩!”

沁瑩突然聽到這樣大的聲音在喊自已,生怕是自已幹了什麼壞事,正準備拔腿就跑;可她又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還是轉過頭去確認了一下。

“莫狸?原來是你啊。真羨慕你這麼有活力,但你真的嚇了我一跳。”沁瑩叉著腰,有些抱怨地看著莫狸。

“倒是聽聲音就能認出彼此,說明我們的友誼還是很深厚的嘛。”

倆人是高中同學,只是這一次見面是在高中畢業之後的第一次見面。沁瑩還是莫狸在高中時除林幸之外的唯一好朋友,那個時候,太熱情活潑的人似乎不受待見,但莫狸還是過得很開心。她們覺得似乎昨天才畢業,昨天還在上高中;兩人無話不談,從過往的回憶,到昨天的見聞。

“看來我們要找個時間好好聊一聊了。”兩人異口同聲的說出這句話,隨即是一陣笑。

“沁瑩,咱還是那麼有默契啊。”

兩人緊緊攥著對方的手,這樣一對多年未見且十分要好的朋友,總要有些說不完的話了。

“你願意跟我去我的花店看看嗎?”

莫狸也很喜歡花花草草,二話不說便挽著沁瑩的手,“帶我去吧!順便和我說說你這幾年到底去哪了,我都沒見到你。”

“沒問題,但你等我把今天中午的伙食買了先。”

於是兩人向菜市場的另一個盡頭走去——那條比較繁榮的街道。她們聊天的聲音同菜市場這一片熱鬧融合了起來,熱鬧達到鼎盛了,或者,還在增加。

在談話中,莫狸才瞭解到沁瑩是今年才來到這裡的。沁瑩說她厭倦了大城市裡擁擠的氣息,那種與人群摩肩接踵的感覺令她生厭,快要令她窒息了。所以她辭了在大城市裡的工作來到這裡和她的父母住在一起,不過大多數時候她自已一人住在花店。她很享受這裡的氣息,儘管現在的夏天也一樣令她悶得有些喘不過氣。

“但現在就我自已一個人經營著花店,感覺都快忙活不過來了。而且現在還是夏天,太多花一下子就蔫了。話說你喜歡林幸昨天送給你那捧玫瑰嗎?”

莫狸沒有回應,只是發現已經路過了報社,於是她的眼睛就有些不受控制地一直往報社那邊望去,無心聽沁瑩說什麼了。可她卻沒有什麼也沒有瞧見,大概是玻璃門反光,使她什麼也瞧不見了。

沁瑩倒是有些皺著眉頭,看向莫狸眼睛望著的方向,又在她眼前揮了揮手,“莫狸?”

莫狸這才回過神來,“啊,這天氣讓人熱得有些走神了,哈哈。”莫狸笑了笑,但沁瑩早就看出了一切,

“真羨慕你倆的情感,我認識你多久,你就跟他好了多久。”

“是啦是啦,不說這個,我們剛剛說到哪了?”

“你喜歡林幸昨晚送給你的那捧花嗎?”

“當然,那花的顏色是我見過的最鮮豔的;但是再上一句。”

“呃,我在花店很忙?”

“就是這個!我想你會需要一個幫手的,我也很喜歡花花草草。”說到這,莫狸緊緊地挽住沁瑩的手,好像在說:如果你不答應,我絕不鬆手;而那綠眸中明顯是一種堅定。她想著一天能打兩份工,一定能幫到林幸不少。

“你是認真的嗎?希望你不只是在說笑,我真的需要幫手。”

“你教我本領就好,我很好學的,還學的很快。你知道的,我上大學時挑選的專業在這裡根本派不上用場,就導致林幸自已一個人肩負著這個家的重擔,我必須為他,為這個家付出些什麼。”

沁瑩有些驚訝,莫狸能夠有這樣的覺悟,“那好吧,看在咱倆這麼好交情的份上,我就聘用你。你要知道,這個位置可是很難有人能夠勝任的,放輕鬆,哈哈。”

兩人便又開心地笑了起來:往日的笑容浮現,像是在鏡子裡倒映出來一樣,使笑聲環繞著整條街,灰色的街道瞬間明亮了起來。

莫狸正視著前方,看見那重複著的街竟有一處突出,和其他建築完全不一樣的風格;當她再走近一點,便有些收不住下巴了。在白天,那建築的線條便比晚上要清晰許多:蜿蜒的對稱,同舞者般優美,即使全是白色,依舊能看出一些被陰影勾畫出來的凹凸感。在上方的的中間

“怎樣,很好看吧?我可是在這方面下了很多功夫的,看了很多書呢。”沁瑩叉著腰,看著花店,有些驕傲地說著。可莫狸被眼前這樣的建築美得有些說不出來話了,只是眼睛睜得大大的。

“除了朝曦初旭和落日餘暉,我還沒有見過這樣美的事物,今天能見到,我真是太幸運了!我不敢想這樣美的外表下,內部會有多美!”莫狸又緊緊地挽著沁瑩的手,這讓沁瑩更感到驕傲,頭都快仰上天了。

“其實內部也沒怎樣啦,功夫都花在外表上了,內部和其他的屋子的構造內飾都一樣,只能靠花花草草裝飾。”

“有花花草草的地方都不會太難看的。”

進了花店,莫狸走向遠處看看,又走向近處,像是一個三四歲的小孩子一樣,對花店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心。沁瑩則在一旁看著,只覺得心裡有些開心。“還是沒變呢。”她心裡想著。等到莫狸把花店都看了個大概之後,沁瑩便開始教她一些照顧花草的基本功,莫狸則在一旁瞪著眼睛,認真地學了起來;用不到十分鐘,莫狸就熟悉了大概的流程。

兩人便開始忙和了起來。素日裡安靜的花店也變得熱鬧了起來,迴盪著歡聲笑語,從這塊灰色的畫布中脫離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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