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喊我來,只是為了和我說這個?”柳梓唐端著茶杯的手一頓。

“當然,我們之間除了這個,還有什麼好說的?”楊菀之疑惑地望著柳梓唐,“還是說,你覺得我應該像過去那樣接受你的關心?你覺得有意義嗎?”

“菀菀,我現在雖然只是個內史令,但我身後有我師父玉壺先生,她如今是地官左司徒,有她在,一定能護得住你的。”柳梓唐急切道,“你和太子的事情……我已經知曉了。他想讓你主持神宮營造,一定不懷好心。我可以拜託師父,在聖人面前推舉他人——”

“我不需要。”楊菀之臉色一沉,語氣明顯不悅。

“可是菀菀,你知道太子對你抱著什麼心思嗎?”柳梓唐越發急切,“他已經有未婚妻了,他……”

“那你對我又是什麼心思呢?”楊菀之望著柳梓唐忽然冷笑了起來,“柳郎,過去你幫我很多,你們一家人都有恩於我。這份恩情我日後自會償還。但你我之間的感情,已經在你拋下我逃到大興城時結束了。”

她望著柳梓唐,眼眶忽然一紅。

柳梓唐也噎住了,他張了張嘴,聲音有些顫抖:“我……難道不能以朋友的身份幫你嗎?”

“你覺得我們還能做朋友嗎?”楊菀之努力扯起自己的嘴角,胸口卻撕心裂肺地痛,“你一個人遠走大興的時候,你有想過我留在維揚縣會有多尷尬嗎?我的愛人和我最好的朋友訂婚了,還‘大度’地告訴我,只要我願意,可以讓我做小?柳梓唐,你配嗎?”

“我沒有說過!我從來沒有過這個意思!”柳梓唐死死攥著自己手心的如意扣,努力剋制著情緒,“這些事情我真的不知道……”

話語出口,他也意識到這句話此時此刻蒼白得好笑。

“你也覺得自己很可笑吧?”楊菀之苦笑著望著柳梓唐,此時此刻他也是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樣,“你在事情已經發生了之後,過來這裡和我裝好人,說要幫我。你口口聲聲說你到大興去是為了躲婚事,你敢說你沒有在躲我嗎?你有種你就現在對天發誓!君子論跡不論心,你覺得你柳梓唐是君子所為嗎?你既然知道太子對我不利,怎麼,他提出要聖人召見我時,你怎麼沒有衝進太微殿替我理論?”

“我……”柳梓唐有口難辯,他要說什麼,說他被支出去了,他在見到楊菀之之前根本沒有料到這個爛攤子會落到她頭上?可是他感覺自己說什麼都是錯的。

“你自己畏畏縮縮、搖擺不定,過去在維揚縣是這樣,如今到了洛陽還是這個樣子,你要我把自己的命運交給你,憑什麼?你覺得自己到底有什麼本事?”楊菀之對著柳梓唐,這麼久積攢下來的怨念一下子爆發了,“你口口聲聲說可以幫我解決,實際上不還是打算依靠你嘴裡的師父?何況,修繕神宮之事,我敢應,我就能做!我能做,憑什麼要讓給別人?還是說你根本不相信我的能力,在你眼裡我不過就是個難堪大任的小小工役?”

辛爾卿站在門外,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

她短時間內接收到了太多的資訊,腦子好痛。畏畏縮縮搖擺不定、拋下了初戀逃到大興城,這是她以前看到的那個風光霽月的柳杞之?再說了,就算家裡訂了婚,真的想抵抗的話,可以帶著菀菀私奔嘛!辛爾卿代入了一下楊菀之的視角,一下子對柳梓唐祛魅了。

下頭!太下頭了!

菀菀還是太溫柔了,換做是她,早就讓皇叔叔把這種臭男人吊死在大興城城樓上了。

雅間裡,柳梓唐被楊菀之罵哭了。他知道楊菀之罵得很多都對,以致於他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他氣過去的自己,可是事情已經成了定局,他不知道怎麼挽回。他以為自己已經不一樣了,可是在菀菀眼裡,他好像還是個爛人。

他坐在楊菀之對面,春風得意的狀元郎此時成了一條垂頭喪氣的狗,喃喃道:“我沒有想到在你眼裡我這麼差勁……”

楊菀之看起來完全沒有被柳梓唐的眼淚打動,她垂眸,冷著聲道:“柳內史與我連同僚都不算,日後在皇城見著也別來招惹我了。至於柳家的恩情,我自然會報。”

“我並不是圖你的回報才幫你的。”柳梓唐抬眼望著楊菀之,滿眼都是心碎。

楊菀之起身:“柳內史說笑了,我不喜歡欠別人的,你也別太高看自己。柳梓唐,你不過如此。”

說完,她起身拉開雅間的門走了出去。在看到站在門外的辛爾卿時微微一愣,辛爾卿連連擺手:“本郡主只是路過,路過。”

“下官還有些要事,讓郡主見笑了。”楊菀之料想到辛爾卿應該聽見了些什麼,但她現在心情也很差,不想解釋什麼,告辭之後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柳梓唐坐在座位上,攤開手掌,望著那枚如意扣,喃喃自語:“可是你今日……還戴著我送你的髮簪……”

他吸了吸鼻子,用手帕抹乾淨了眼淚,轉身想要追出去,卻撞見一臉八卦的辛爾卿。柳梓唐蹙了蹙眉頭:“下官見過郡主。”

辛爾卿望著柳梓唐那一臉如喪考妣的表情,忽然噗的一下笑了出來。素來維持著貴女形象的郡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笑得如此開心,她想,自己大抵是和月霜雙還有楊菀之兩個“野丫頭”混多了,所以變得如此放肆。她哈哈哈地捂著肚子,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柳梓唐一頭霧水的望著辛爾卿,不知道這位郡主葫蘆裡又賣的什麼藥,卻聽見郡主指著自己一邊咯咯咯地笑一邊說道:“柳梓唐,你也不過如此嘛,哈哈哈哈哈!”

柳梓唐臉色一黑,逃命一般逃回了住所。

至於回去以後公孫冰問他怎麼一臉衰相,他將今日被楊菀之罵又被辛爾卿嘲笑一事告訴師父,公孫冰也笑了他好久,一面笑一面說道:“唉,你這麼一說,為師倒是挺喜歡這個姑娘的,要是成不了徒媳,不如我去把她收了給你做師妹吧?哎呀小柳兒,你看你這臉色多難看,難怪人家姑娘不喜歡你了,肯定罵你的全都罵對了吧?”

柳梓唐:破防了,真的破防了。

公孫冰嘴上調笑著柳梓唐,心裡卻在思忖著楊菀之的事。雖然她也覺得楊菀之甩掉這個爛攤子是最保險的,但既然這姑娘敢闖,定然有自己的主見。辛溫泰那邊嘛,她可以給他找點小麻煩。畢竟,這不是楊菀之一個人的事情。公孫冰作為女官中地位最高的人,自然地認為朝中所有女官的事都是她的事,只要朝堂上多一個女官,她們的地位就會多一份保障。所以,她雖然不會像柳梓唐想的那樣幫楊菀之解決掉問題,但她可以利用自己的權力,讓找她麻煩的人有些別的麻煩。

剛巧,辛爾卿和月霜雙也是這麼想的。

只是公孫冰到底比柳梓唐更老辣,她知道辛溫泰想找的麻煩其實在後頭,楊菀之真正需要直面的麻煩,其實是竺英。但她到底是前朝的人,不像竺派那樣可以透過後宅女子之間的裙帶關係把手往後宮伸。不過嘛,公孫冰也沒想著要全盤包辦。

要想做好一個官,單靠自己的技能、學識,遠遠不夠。如何處理人與人之間產生的問題,也是很重要的一環。

不得不說,公孫冰顧慮的完全是正確的。

要說折磨人,竺英可比辛爾卿會多了。辛爾卿看著嬌蠻,實際上府裡的下人對她都沒有什麼畏懼,在郡主府裡只要你把分內的事情幹好,就不會被找麻煩。但竺英不一樣,她雖然沒有辛爾卿的嬌蠻名聲,卻是真正享受眾星捧月的主。

這不,楊菀之今日剛接了差事,就遇見了難題。前朝那裡有吉利和黃平海等人幫忙把持著,她倒是不用擔心,只是掛了個名義上的主理。後宮這裡卻被竺貴妃派了專人把著宮門,不許營造司的冬工們進入。昨兒讓段紅甑落了臉面,竺英心氣正是不順的時候,非說這些冬工都是男子,不應當出入後宮。楊菀之心下無奈,暗道:太祖在時這後宮裡全是男人,竺貴妃真這麼在乎,乾脆搬出去住得了。只是這話也就在心裡說說。

沒辦法,楊菀之是個合格的打工人。

她對著竺貴妃派來的宮人道:“諸位姑姑、公公我也是女子,貴妃娘娘的顧慮我當然清楚。只是若這些冬工不能進入後宮修繕,這些活計最後可全都要落在諸位的頭上了。我們營造司人多,這後宮的幾個宮苑一齊修來,也就三五天的功夫。我們也是為諸位著想呀。”

楊菀之此話一出,諸位宮人都猶豫了。

“我知道諸位也是替主子辦事,不如這樣,諸位若是知曉娘娘每日要去什麼地方,可以提前告知我,娘娘要出門時,我們這些冬工呢,就主動避讓一下。至於萬寧宮,就勞煩諸位搭把手,省得我們這些人礙了娘娘的眼。”楊菀之話畢,從小口袋裡取出賞銀來遞給把著門不放的那個宮女,“姑姑在宮裡辦事,心思肯定比我們這些做工的敞亮,這給我們行個方便呢,姑姑自己也省心。不然我這邊跟聖人也沒法交差。”

楊菀之這邊說著,那邊宮女的臉色變了變,很快鬆了口:“好吧,我可以放你們進去。只是今日娘娘用完午膳後當是要去御花園的,你們可得避著點兒。”

楊菀之一邊謝過宮女,一邊心裡想:吉司簿真是料事如神!

今天還沒上工,吉利就憂心忡忡地找到楊菀之,和她囑咐了很多,然後還教她了這麼一招:你要是為難我,我最後沒法和聖人交差。

但凡是個明白人都知道,再刁難下去,就要找皇上告狀了。

“那萬一人家還是不吃這套怎麼辦?”楊菀之問。

“那你就強行帶著冬工闖進去,然後去太微殿找程司宮,你不要說是後面的主子為難你,你就說不知道哪來的宮人胡攪蠻纏。而且你的狀一定要告得比他們快!”

……

不過好在,沒有用到吉利給的這個下策。

進入後宮,楊菀之依照宮人的意思,點出了幾個御花園和含璋宮之間的宮苑,囑咐冬工們做完上午的工便可以回去,儘量更快地修完後宮的宮苑。如今營造司分成了四批人,一批人留在司內處理日常事務,一批人在城內對一些學堂、街坊進行檢修,一批人在處理前朝和官署,留給楊菀之修繕後宮的冬工也不過二十餘人。只不過換換磚瓦也不是難事,這二十個人手腳勤快些,確實只要個三五日就能幹完。

安排好其他的冬工,楊菀之便隨著宮女前往萬寧宮。還未踏進宮門,就見一趾高氣昂的小太監快步上前,用很不友好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楊菀之一番,問道:“你就是那個姓楊的女官?”

“正是。”

“磨磨唧唧的慢死了,哪裡有做工的樣子!”太監冷哼了一聲,“娘娘說了,那含璋宮見了血光,她住著覺得晦氣,今晚就要搬到這萬寧宮來!我今日見這萬寧宮的主殿屋頂都破了個大洞,你可得手腳機靈著點,要是日落之前修不好,可要你好看!”

楊菀之被這太監指著鼻子罵了一通,倒是覺得奇怪:“這位公公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本官是奉旨前來主理萬寧宮修繕的,需要手腳機靈的難道不是公公嗎?”

那太監翻了一個白眼,冷笑道:“我可是娘娘身邊的二等太監,這等又臭又髒的活計,怎麼能過我的手?再說了,我又不是冬工,這修修補補的事,我怎麼會做?”

因著竺貴妃覺得含璋宮見了血光晦氣,楊菀之心裡已經很不爽了,再怎麼說柴大人也是工傷,而且他們都聽說了,就是這些個宮人為難柴大人,才讓柴大人遭了這等罪。如今柴大人還沒醒,竺貴妃非但不覺得愧疚,反而嫌棄起來了,真是好笑!若是以前,楊菀之或許就像柴大人一樣,好脾氣地忍下來了。可是有了柴大人這個前車之鑑,楊菀之忽然有些不想忍了!

“公公說笑了。”楊菀之臉上掛著笑容,“本官前些日子在郡主府為郡主做事,郡主府的下人都很能幹,做起活計來不比冬工要差,下官還以為娘娘的二等太監怎麼也得比郡主府的下人強些呢。沒想到是本官想岔了,這宮裡的人就是不一樣,連個奴才都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倒是比許多小門小戶的閨閣小姐都養得嬌。”

小太監一聽,臉色立馬就垮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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