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談合作（2）

有著孫六奇給他講解這些天他乾的事，蘇榮稍稍放開了些，也不打算藏著掖著了，他本來就是過來談合作的，既然知曉對方有意，那他也得把握好這個機會。

“那掌櫃的，我有什麼話就直說了吧。咱們村盛產這種魚，弟兄們每次進縣城都會拿個一兩百斤來賣。本來想的是不想被盯上，就想老老實實的本分做生意。可既然掌櫃的知道了，村民們多少都會有些惶恐。但是聽小佑說，掌櫃的是個好人，讓我們相信你一次，所以我這次來，就是來談合作的。”

“可以。正好我也有這個意向。”

“其實為了不惹上麻煩，村裡人已經很小心了，要真出了什麼問題，弟兄們可就不敢再養這種魚了。”

“那如果我能盤下全部的魚呢？”

蘇榮驚呼：“全部？！”

“沒錯。全部。往後只給我如意一家供貨。若是出了事也由我在上頭擔著，只要你們提供的貨物沒有問題，我就能保證絕對不怪罪到你們身上，如何？”

不得不說，孫六奇的誠意給的相當的足，這個口頭承諾蘇榮是相當滿意。但他還是猶豫了。

“這……”

“掌櫃的。可能……有些不太方便。”

孫六奇好奇了：“不方便，怎麼個不方便法？”

蘇榮搖搖頭：“太遠了，咱們村做不到天天供貨。”

“哦？”

“掌櫃的，我家住在大山溝裡。這些魚都是山裡養大的，靠山靠水，所以長勢極好。但山溝離這縣城太遠，我們也只能每個月來一次。”

孫六奇皺了一下眉頭，這倒是個問題。

他想了想問：“若是我能盤下你們所有的魚，你們每個月來一趟，能供多少貨？”

當孫六奇問到這裡時，蘇榮便知道，魚上鉤了。

接下來，就是他的主場了。

蘇榮假裝思索了一番，給了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這得看掌櫃的是往大了要還是往小了要。”

實際上他早就算好了。以泉寶的產魚能力，每半個月能產兩萬斤，按照七里鄉一千人口來算，每人每天消耗一斤，每月三十天，就能剩下一萬斤的魚，五鄉各留二百斤或四百斤，剩餘的全部運來縣城。

至於鄉民們會不會答應，蘇榮知道他們不是傻子，因為他們一旦賣給這些魚販，價格就只能以六至八文一斤來收，還得提心吊膽處處小心不能被別人發現，但賣到酒樓來就不一樣了，找一個靠譜的酒樓，不用擔心會被發現，價錢也能高上好幾倍。

他們手中沒有行商證，連鋪子都開不了，更不能直接賣給百姓，只能透過第三方接手轉賣，賣給魚販可以，賣給酒樓能賺更多的錢，為什麼不試一試？

所以蘇榮來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做好準備了，談生意的時候他該怎麼說才能不被對方懷疑又能達到目的。

目前看來，進展的還挺順利。

他決定用最低七十文一斤的價格拿下這筆生意。

“怎麼說？”

“嗯……往大了要，咱們村大概每個月可以供貨九千斤，往小了要，每個月便少一千斤吧。”

孫六奇驚訝了：“九千斤？這麼多？”

如果按照一條魚三斤重來算，九千斤便是三千條魚，吃一個月，每天賣出一百條魚，在這縣城裡已經算是多了。縣城賣不出的魚他還能轉手賣到郡城去，賺的會更多。

“家裡魚塘多，還是養得了的。”

蘇榮沒說實話，只模糊了過去。

孫六奇沉思了一會兒，在考慮合作的可行性。

說真的，他是真的很心動，主要是他這酒樓要是再拿不出一套留住客人的方法，長時間下去，肯定是和對面耗不下去的。現在有這樣一條美味的大魚自動送上門來，他不想放過這個機會。

想了一會兒，孫六奇決定先看魚。

“能看看你口中的魚嗎？”

“可以的。小佑說要帶幾條過來。我就拎過來了。”

這話孫六奇沒說信，也沒說不信。憑他的直覺，他感覺對方在扮豬吃老虎。

看來，一會兒談價錢要小心了。

孫六奇這個人可從來不小看任何人，別看眼前的人是個農民，但是放開之後也能坐這這裡跟他侃侃而談，想必未來也能有一番大作為。

桶蓋被揭開，三條長相精緻的大魚在水中歡快遊著。

只一眼，孫六奇便能確定蘇榮和上一次賣魚的是同一批人，至少沒有說謊。

“孫掌櫃，那您看，需要嗎？”

“要！”

孫六奇快速一口咬斷：“魚是好魚，供貨八千斤，價錢……”

“一百五十文一斤。”

突然間，蘇榮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勇氣，快速截過他的話。因為他知道，這種情況下絕對不能讓對方先開口。

然而孫六奇在聽到這價錢時差點沒繃住臉：“啥？一百五一斤？”

這蘇榮拿他當傻子呢！一百五一斤的魚價，都趕上省城了。這分明就是獅子大開口。

對方莫不是在耍他？

好像……還真是。

回過神來的孫六奇瞬間臉色變得不好看了。

他竟然被一個農戶給耍了！

什麼村民慌恐，不再養魚，都是來忽悠他的，為的就是要他口中的那個承諾。

不過好在，這對他的影響不大，即便沒有這個承諾，他孫六奇也不做不義之人。

他比較震驚的是，為什麼對方會說出一百五十文一斤的價位？

轉而間他想到了沈佑那孩子。他將兩斤重的魚的價格定到了五百文一盤並不是什麼秘密，想來對方是知道了才會覺得一百五是個合適的中間值，便張了這個大口。

想明白了這一點的孫六奇臉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已經知曉對方是故意的了，那麼他就還有還價的餘地，就看他能還多少了。

孫六奇打起了精神：“五十文一斤，不能再多了。”

他給出了比市場價高出一部分的價格，算是合理，在縣城裡這價格也算對得起這番美味。

然而蘇榮並不滿意：“掌櫃的，你也別欺負我讀書少，你這都砍了一大半了，我還怎麼賣呀？”

孫六奇冷笑一聲：“呵，沒來我這酒樓之前，你們不也照樣賣給魚販嗎？五十文一斤的價格已經算是高的了。怎麼，想坐地起價？”

別以為他不知道街上的那些小魚販收魚的價格，確實是低到離譜。

孫六奇秒變嚴肅臉，釋放自己的威壓，想震懾一下對方，但蘇榮是個心大的，根本不接招。他可是握著孫掌櫃最大軟勒呢。

“可掌櫃的，咱們之前不是固定的賣呀。東南西北四區，哪家魚販都能收到，賣魚的總量也就那麼幾百斤。掌櫃的是不嫌麻煩，可是咱們怕惹麻煩呀。咱們村為了避開酒樓，不賣縣城四大街，不就是為了保住小命嗎？雖說如此，可真遇到行情不好活不下去的時候，也不代表咱們不能賣這四條街呀。這西區的富貴，東區的長寧，南區的書寧，北區的牛欄，哪一條街上的價格不比其他街道上貴那麼一兩文？只是這些街道，不到萬不得已咱們是不會去的。”

蘇榮不肯鬆口，孫六奇卻是黑了臉。

但不得不承認，蘇榮說的很對。

萬一哪一天，他們真的將這些魚賣到了四街上去，那他就是想挽回都挽回不了了。

西區的富貴街他是別想了，吉祥酒樓直接盤下了所有的魚販，根本不打算給其他酒樓活路。東區的何氏酒樓那是和他有著強烈的恩怨，自有屬於他們自己的供貨渠道，就在長寧街。

北區楊灼那小子是個做生意的好苗子，但楊灼是縣令的小兒子，從小寵到大的，聽說兒子想從商，就直接在北區給他搞了個酒樓讓他開著玩。他和楊縣令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沒必要去招惹他們。

他唯一能盤下的就只剩下書寧街了，但按照這些農民的賣魚方式，這數量根本就不夠，指望書寧街上一兩百斤的魚餵養酒樓一個月的生意，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最要命的是要是真賣給了魚販，他還得一條一條的去找！

可是他的酒樓，是真的等不起了。

“容我考慮考慮。”

孫六奇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農戶，書讀的不多，但講起道理來那是頭頭是道，最關鍵的是直到現在此人都還沒鬆口，自己的難處反倒處處被戳中。不過對方想要一百五一斤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要是一斤都得一百五，這一條魚的成本就有三百了。他在縣城賣出一盤魚五百文已是高價，根本就沒得賺。除非運到江郡或者月州去。可真要往上運魚，這過路的成本就得算上，想到上個月前突然上漲的“過路費”，孫六奇又開始有些頭疼了。

但換一個思路，除非他能盤下整個縣城所有的魚販來間接收購農戶的魚，可這事根本辦不到。真要這麼做了，光是找魚，成本就得翻番了。不僅如此，這麼做還會打草驚蛇，甚至會得罪人。這種魚更是會弄得人盡皆知，競爭壓力會更大。

最糟糕的是萬一再把眼前這些農民惹不高興了，直接將魚賣到對面去或者不養這種魚了，那他才是真的損失大了呢。

拼勢力，他比不過對面，拼財力，他也不能隨便拿著銀錢霍霍，拼手段，這群農民沒什麼顧慮，哪怕是賤賣魚或者不養魚，對他們來說都沒什麼損失，而拼人脈，對面瞧不上農民出生的這群人，他卻知道這些魚的精貴之處，若是往上送出去，能給他帶來的好處頗多。

再者，之前不知農戶手中有這麼多的魚量，現在知道了，他心裡又有了另外一番盤算，是一個會給他帶來巨大利益的盤算。

孫六奇的眼光一直都是以長遠為主，他知道這些魚他是一定會收下的，只是一百五一斤的價格，他真的承受不起，尤其是在“過路費”上漲的情況下。

看著孫六奇已經考慮的差不多了，蘇榮知道自己該鬆口了：“這樣吧，掌櫃的，我看掌櫃的也很想要，我讓個價，掌櫃的若是每多加一百斤，我就每斤給您少算三文，如何？”

突然聽到這個演算法，孫六奇眼睛亮了亮，腦子迅速轉了一圈，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快速開口：“九文！”

蘇榮一下子被這個數字給搞懵了：“什麼？”

孫六奇一口氣喊完：“我加到九千斤，每加百斤你給我少算九文，六十文一斤！”

從剛剛蘇榮說出降價方式，孫六奇大概已經猜到對方想要的價位了，估摸著便是一百文一斤的魚。但他不會順著對方的路走。

“這……”

蘇榮撓了撓頭：“掌櫃的可真會算呀。這個差距是不是太大了點？七八文的也行啊。”

孫六奇卻是不肯再讓步了：“不能再高了，這已經比普通的售價高出太多了，再多，恕我是真的承受不起。也不怕你笑話，最近生意都不好做，我這酒樓是真的眼饞你這些魚，現下只希望渡過難關，若是等生意好起來咱們再往上提一提價格如何？”

“這……”

這回輪到蘇榮考慮了。

孫六奇乘勝追擊：“我看你對那幾個小乞兒挺不錯的，這幾個孩子都是可憐娃。這樣吧，我向你保證，你以六十文一斤的價格全部賣給我，我讓他們來我這裡做長工，給他們發工錢，吃飽穿暖不在話下，你們要是送魚來，還可以讓他來接應你們，就當是你行善積德，救了六個孩子的性命如何？若是他們將來想要報恩，我也會告訴他們是託了你的福。”

不得不說，孫六奇這番話算是戳到了蘇榮的心眼兒裡。

他為什麼要來談合作？除了想保護泉寶外，還有就是想讓七里鄉的鄉親們過得好一點。這些魚是他的女兒泉寶帶來的，但他不想一輩子耗著泉寶的福氣，能為她累積一點就是一點，多多行善總是沒有問題的。

反正他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沒有必要揪著那十文錢不放。本以為孫掌櫃會以五文的價格來砍價，這樣鄉民們還有的賺，沒想到他張口就砍掉了百斤九文，果然能做到掌櫃這種地步的，下手還是要狠一點。

蘇榮：“行吧。掌櫃的說的對，小佑這孩子挺好的，還請掌櫃的善待他們。”

聽到這裡，孫六奇瞬間鬆了一口氣：“一定一定，那——就這麼說好了，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孫六奇單方面的舉杯相敬，蘇榮咧嘴一笑，一股腦的將茶喝了下去。

孫六奇沒怎麼在意，拿下九千斤美味的魚，雖然說價格比預想高了些，但這些魚自有他的去處，會給他帶來的好處絕對不是銀子可以比的。

往後的時日，孫六奇無比慶幸自己當初做下的這個決定，是多麼的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