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知。”

微啞的聲音猶如金珠,墜地沉陷。

一路提裙匆匆跑來的共桑榆聽聞此言,不自覺唇角上挑,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幸好,她肯為自已申辯。

對於貴妃出現在德萱殿的這一事實,再一再二再三,群臣已經不會再流露出什麼特殊神情,唯有鳳溱驀地一驚。

卓玉在最初的一愣神過後,極輕微地對她點了下頭。

強撐著鎮定,共桑榆越過眾人,踏上白階,來到鳳溱身邊,將跑得有些皺了的火紅羅裙拍撫平整。這是曉魚姑娘從前撐場面必穿的顏色,果真也給她撐起了底氣。

她側頭看向鳳溱,莞爾一笑。

紫眸堪稱虛怯地避過她的視線,鳳溱捂住心口,雷霆之怒直擊卓玉。“孤且問你,你於戰時離奇失蹤,那幾日身處何處?”

“臣奉陛下之命,前往阿嘉那求見察立赫予。”不知出於何故,卓玉話語一頓,沒有立即往下說。

“你到了阿嘉那?”

“是。”

鳳溱冷厲哼道:“阿嘉那一族最忌觸外人,居處隱秘,迷障重重,你孤身一人,若無人接應,如何得入?”

既知她隻身難入,卻又為何派她去呢?

卓玉苦笑一聲,答:“陛下有命,臣不敢辜負。僥倖在途中俘虜了一名少年,驅他帶我進入了阿嘉那領地。”

“確實幸運,隨便俘虜了一個人,正好就是阿嘉那人。”鳳溱輕蔑譏諷,顯然不信。

“是我愚鈍,雖覺那少年古怪刁鑽,卻仗著自已武藝強過於他,並未對他謹慎防範,一時大意,失手被擒。”卓玉低下頭,不知由於愧疚難當還是怎的,突然肩膀塌了下去,鋒刃緊隨著逼下,壓得她再難直起來。

但卓玉這個人天生就有一股死硬的執拗勁,既自認無罪,便是迎著刀鋒也要挺直脊背,寒鋒陷入肌理一寸,反被她迫得上抬,險些滑落。

無人得知卓玉從這場小小交鋒中勝出,看她的眼神多數帶有不忍,也有的聽著她的講述,若有所思。

“如陛下所言,臣非但幸運,而且是極度幸運,那少年便是察立赫予。”鴉雀無聲,卓玉知道,所有人都在等著她的下文,她閉了閉眼。

“察立赫予將我關押在一個巖洞之中,每日過來同我說話。有一日他沒出現,只派了一個族人來給我送飯,我假借傷口崩裂裝暈,引她進洞檢視,將她打暈後逃了出來——”

“無人引領,不得而入,又如何能逃?”鳳溱刺中她話中紕漏。

“臣在山林穿行時,覓見臣的戰馬,是它帶我出去的。”

“而後你便馬不停蹄奔赴戰場,乍一露面便嚇退了那群阿嘉那人,是嗎?”鳳溱緩緩站起身,挑眉譏諷,“卓玉,編出這樣一個蹩腳的故事,你當孤是三歲小兒?”

“先不論你的馬有沒有如此神智,你又是如何僅憑一面震退敵軍的,察立赫予費盡心思抓你,就為了跟你談天說地?”

他語氣陰冷,仿若淬了毒:“依孤看來,卓大將軍並無那般惑人魅力吧。”

“陛下!”共桑榆不敢置信地瞪他,他怎麼可以在這種場合對自已的大將軍說出這種輕侮之言。

“卓將軍所言或有未盡翔實之處,卻並不能以此定她的罪啊。”有臣子出來維護卓玉,“眼下民間盛傳卓將軍超世之功,皆言將軍受玄女點化,打出這幾無傷亡空前絕後的一場勝仗,合該普天同慶才是哇!”

“陸大人所言在理。”不少臣子紛紛應和。

越多的大臣跳出來要保卓玉,鳳溱心頭怒火越盛,火焰燎燒於胸膛之中,居然反而削弱了那處的噬心痛楚。

“勝仗?”鳳溱得以在痛楚減輕的間隙,挑起一個沒有溫度的笑,不等眾人鬆出一口氣,他臉色瞬變,震吼發難,“孤倒要問問大將軍,返回都城前,你無視皇命,執意要蔣駟按兵不動,又該作何解釋?”

“陛下!”卓玉正色慾言,卻被一個她始料未及的聲音給急厲打斷。

“卓玉,此為大錯!還不速速向陛下請罪!”

霎那間,卓玉和共桑榆同時瞠目結舌地望向了梅胤正顏厲色的面容;梅胤同時也看清了卓玉眼底的那一絲委屈,他眼瞼細不可察地一顫,眸中銳芒愈寒,狠心迫她低頭。

可卓玉並非瘦竹,她的脊骨,比青山還要硬。她收回目光,平靜道:“陛下,沙施叛軍不過三千,為此剿滅全族有違天和,臣,懇請陛下收回成命。”

“好一個天和!這就是你與外族勾連的理由,他們敢反,卻不敢承受天子之怒,騎虎難下,便送你一份名可垂千古的功績,求你放他們一命。好啊,真是好個天和啊!”

“陛下,怎可如此臆斷?”共桑榆抓住鳳溱手臂,鐵了心破釜沉舟,揚聲喝道,“您近日神思恍惚,時生幻覺,混沌症狀愈發嚴重了,還請陛下暫回內宮好好休養!此戰已勝,國無大事,現下保重龍體最為要緊!”

此言一出,猶如巨石破水。朝臣們詫然仰目細視,果見皇帝陛下面色青黑,瞳孔之中更似有異色閃動,瞭然之後,紛紛拜倒。

“請陛下保重龍體!”

俯瞰著底下一片黑壓壓的人群,以及人群當中,那個刺眼的,又一次滿是血汙的女子。良久,鳳溱木然發笑,轉頭看向了身側的另一名女子。

她的面容依然嬌豔如花,眉目中的柔媚顏色卻不知何時悄然褪去,變成了他生平最厭惡的那種堅毅之氣。

“汀宜,你是說孤瘋了?”鳳溱眸色逐漸轉深,神情暴戾,委實透出瘋癲之相。

“陛下,跟我回去吧。”共桑榆強迫自已不要轉開目光,手往下滑,送進他的掌中,頓了頓,輕輕釦入他的指縫。

“您真的累了,需要好好休養。”

她的嗓音似帶著一把銀光閃閃的尖鉤,輕易勾住他的心魄。

也許真如她所說,他是累了,心口痛意漸緩,鳳溱忽然覺得眼皮沉重,那把鉤子又到了他的面龐上。

那隻大掌終於回握住她的,愕然的同時,一塊巨石轟然墜下,共桑榆確定了心中的推測。

最銳利的那把武器,原來還是鳳溱的心。而她由於多日的驚疑害怕,不願養護,致使它生出了鏽。

她將需要拿起這把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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