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睫微顫,根本不敢看那雙眼睛,微微偏過頭去望著不遠處的桌椅。

瞥見桌上的酒壺,她試圖轉移姬無傷的注意力,“王爺,咱們的合巹酒還沒有喝——”

姬無傷黑亮的眼眸緊緊凝視著她,低笑道,“鳶兒沒喝過酒,不知男子喝酒以後嘴有多臭……你若是等我喝了酒,等會兒燻死你怎麼辦?”

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她臉頰,姬無傷低聲說,“等會兒再喝,乖——”

景飛鳶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她手指緊緊握著臉上那隻移動的手,渾身緊繃,滿滿訴說著她的緊張和無措。

好在,姬無傷足夠溫柔有耐心。

她抓著姬無傷的手指不鬆開,姬無傷便什麼也不做,就這樣靜靜凝視著她,等著她適應,調整。

直到,她握著姬無傷那隻手的五根手指一點點鬆開,姬無傷才笑出聲來。

在她為這醉人的笑聲恍神之時,姬無傷忽然對她採取了進攻。

她尚未來得及反應,就隨著扯落的床帳一起陷入了黑沉的混亂的親近裡……

本該持續許久的親近,誰料只是片刻之後,就戛然而止——

剛垂落的床帳,又被姬無傷修長的手指重新撩起。

姬無傷用力攥了攥床帳,沉沉撥出一口氣,然後坐起身來,單手整理自己凌亂的衣衫,邁著大步退坐到床尾。

他努力平息著紊亂的呼吸,擔憂地凝視著已經抱著被子縮到角落裡去的景飛鳶。

他有無數的話想問,可他知道此刻不合時宜,他攏好衣裳安安靜靜坐在距離景飛鳶最遠的角落裡,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直到看到景飛鳶稍稍冷靜下來一些,他才啞聲問道,“鳶兒,怎麼會如此怕我?”

床頭的角落裡,景飛鳶緊緊裹著自己身上的被子,抬頭望著已經退到另一個角落裡的姬無傷。

她眼眶紅紅的,滿眼都是懊惱,無措,和茫然。

她咬著嘴唇。

她也不知道剛剛自己是怎麼了。

在姬無傷觸碰到她的那一刻,她腦子裡忽然就浮現出了她前世在白雲觀醒來的那個可怕的早晨——

那天早晨,她渾身上下都是淤青,從裡到外沒有一處不疼!

那種彷彿被人連皮帶骨嚼碎了一次的疼痛,讓她直到很久很久以後還在畏懼,每每想起夫妻之事都覺得渾身發抖,怕得厲害。

所以,即便趙靈傑從那之後再不踏入她房間,她也不覺得失落,反而格外慶幸,慶幸自己不用再經歷那樣的痛楚……

而如今重生一回,她清楚地知道了當初在白雲觀讓她遍體鱗傷的人不是趙靈傑,而是眼前這個攝政王姬無傷,她內心深處的恐懼,似乎也就轉移到了這個人身上。

她害怕。

她怕這個男人會讓她再一次陷入那樣的痛苦裡。

她不想做那件痛苦的事。

她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在抵抗。

“鳶兒——”

姬無傷看著景飛鳶蜷縮在角落裡眼眶通紅的無助模樣,心疼得要命。

他雖然是第一次跟女子親近,可他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鳶兒此刻的狀態不正常!

只有被人傷害過,才會畏懼成這樣!

他用力握緊手指,咬牙問道,“鳶兒,你告訴我,是不是趙靈傑那廝曾經傷害過你?是不是他自己不行,就用惡毒手段欺負過你?”

景飛鳶抿緊嘴唇,含淚望著姬無傷。

她搖頭說,“不是趙靈傑,不是……”

姬無傷一愣,立刻心痛地追問道,“那是誰?還有誰接近過你?”

他盯緊景飛鳶的眼睛,“鳶兒你告訴我,是誰讓你害怕成這樣?我去殺了他!”

景飛鳶咬著嘴唇。

她怎麼開口?

她不是被別人傷害過,她正是被眼前這個男人傷害過。

而這人傷害她時偏偏發生在前世,並非今生!

這讓她,如何開口呢?

重生的事她至今未曾對任何人講過,不到萬不得已,她真的不想告訴任何人她是重生歸來的。

姬無傷見景飛鳶閉口不言,好像有說什麼難言之隱,他心疼得眼眶都紅了。

到底是哪個畜生傷害了他的鳶兒!

那個畜生到底對鳶兒做了什麼!

為什麼鳶兒不敢說出那個畜生的名字,那該被碎屍萬段的畜生到底是什麼人!

姬無傷試探著往景飛鳶那邊挪了一步,剛靠近,景飛鳶就嚇得抱緊被子,身子也跟著抖了抖——

姬無傷立刻退回了床尾,安撫道,“鳶兒別怕,我不過來,我就坐在這裡,你不開口喊我,我絕對不會靠近你。”

停頓了一下,他又紅著眼眶柔聲說,“鳶兒,我只是心疼你,我想抱抱你,哄哄你,你這個樣子看得我很難受,你知道嗎?”

景飛鳶手指甲摳進掌心裡,她抬頭望著這個待她如珠似寶,待她小心翼翼,連靠近她都生怕會嚇到她的男人。

她心裡特別特別的難受。

她覺得自己好沒用。

明明只是前世被那個瘋狼狀態之下的男人傷害過,為什麼要畏懼今生這個已經愛上了她的男人?

她心裡很清楚,前世那種情況下,姬無傷只有一身懵懂又瘋狂的狼性,再加上受藥力影響,他完全失去了理智,下手沒個輕重,才會將她弄得遍體鱗傷,可如今不一樣,如今這個男人是清醒的,並沒有被人下重藥,且還這樣深愛著她,這個男人一定不會像前世一樣讓她傷痕累累——

可即便清楚這些,她仍舊發自內心地害怕,排斥!

方才這個男人的手指不過是鑽進衣物觸碰到她而已,她就害怕得渾身發抖!

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她控制不住!

哪怕她再三告訴自己應該勇敢一點,應該閉上眼睛勇敢去試一試,可是,她就是做不到,根本就做不到……

大好的新婚夜,氣氛明明那麼好,結果就因為她的害怕,把一切都搞砸了。

景飛鳶難受得喉頭髮澀。

她又自責又委屈,攥緊袖子,紅著眼眶說,“對不住,王爺,我今晚……我今晚可能……我做不到……”

她不敢看姬無傷的眼睛,她怕從那雙眼睛裡看到失望和責怪。

她轉頭望著桌上的那壺酒,怔愣一瞬後,她手指忽然鬆開被子,踉踉蹌蹌下了床,“我……我試試喝點酒,我喝醉了不省人事了,到時候王爺就可以……”

“鳶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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