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每個孩子在幼時或多或少都有閃過出走的念頭。

或許是為了證明自已可以獨立,或許是為了證明真的有人對自已很在意。

姜卿提著燈頭一回踏進後院。

從來的第一天開始,她和楚厭就預設了後院是隻有楚厭一個人可以來的地方。

哪怕荊棘爬山虎草木樹堆叢生,她都沒有過來打理過一下。

姜卿找了許久才找到那個隱蔽通往外界的小洞。

好在她現在也不過十三的年紀,清瘦得緊,低低彎身就出了楚府。

外面是一片不知方位的竹林,把頭頂月色帶來的微光都遮住了。

姜卿從身後的洞口把照明的燈拿到外面,低頭尋找楚厭的足跡。

地上泥土鬆軟,這裡也只有楚厭知道路,沒一會兒就找到了。

小小的腳印一路通往竹林外。

到了大路上腳印消失,姜卿看了看周圍,這裡幾乎是通往城外的路了。

姜卿皺著眉往前走去,皇城的夜晚來來往往的人不少,小販隔著空在大聲吆喝,好不熱鬧。

她低頭思考片刻,還是決定往南城門方向走去。

夫子廟也在那邊。

越往這邊走,人影就越少,姜卿在夫子廟外面轉了兩圈,都沒見楚厭的身影。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她調轉方向往來時的路走去。

夫子廟再往東走一段路有一棵高大的祈福樹。

其實躲在盤虯臥龍的樹並不是很好受,況且楚厭多日都食不果腹,也就託姜卿的福這兩日來吃了個半飽。

臉上的傷在爬樹時不小心刮碰到枝條,如今火辣辣的疼,但他不願離開這裡,就定定地坐在茂密樹葉上面。

有很多次他都是這樣做的,一個人躺在樹幹上數著枝葉縫隙的星星到天亮。

沒人會在意他,連樹也不會。

姜卿提著燈往樹上照明,黑色瘦小的影子瞬間擁有色彩。

“你有事情忘了做。”

姜卿清淡的語氣在樹下響起。

楚厭從高處遙遙往下望去,姜卿抬著臉,那張樸實的臉五官端正和諧,甚至細看是能看出一點點美的。

“你忘了換藥了。”

姜卿不知道楚厭為什麼突然到這兒來,就仰頭和楚厭對視著。

“你找到我了。”

她聽到楚厭這麼說,他的聲音因為長時間沒有喝水而嘶啞,減弱了原來的稚嫩感。

“你是第一個找到我的。”

楚厭垂下眼瞼,聲音小小的落到風裡。

“小王爺,下來吧。”

“可以回家了。”

因為楚厭坐得高,光照又暗,姜卿看到他應該是笑了笑。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小時候的楚厭笑,雖然看不清,但還是讓她心底好受了些。

就這麼愣神間,楚厭直直往下跳來,姜卿瞳孔微顫,上前一步想接住他。

沒有完全接到,只有兩人的手隨著重力下落而交錯,楚厭穩穩站定在地上,楚厭的手藏在衣襬裡,緊緊抓住姜卿的袖袍。

楚厭聞到了姜卿身上若有若無的花香,讓人頭腦清醒,連臉頰的傷都沒那麼疼了。

“你是在擔心我嗎?”

嘶啞的童聲和楚厭的臉對比分外明顯。

“是,小王爺,如果你不見了,我會很擔心的。”

楚厭沒看她,徑自往前朝著楚府的方向走去。

姜卿緊緊跟在他身後。

又順著竹林那道蜿蜒的腳印往裡尋覓,那個磚瓦下的小洞口裡透出一點點微光,是姜卿走時點上的燈。

因為發現楚厭不見發現得匆忙,姜卿沒去領晚膳就急急去找楚厭,是以兩個人都今晚都沒飯吃。

但是姜卿從屋子裡拿出了一小串葡萄,楚厭看到時眼睛都發亮。

姜卿來到楚府學得最快的技能就是順東西。

廚房裡有機會順的,她怎麼著都得嘗試一下,這是今天白天從伙伕丟出去的邊角料裡順來的。

主子們都得吃大顆的,這些小的連伙伕都看不上自已留著,放在旁邊打算扔掉。

“可能有點酸。”

姜卿細細剝開葡萄青紫色的果皮,神色認真,楚厭就呆愣愣地看著她和她手中的葡萄。

帶著汁水的皮肉遞給楚厭,他躊躇了一會兒才接過,再小心翼翼地放到嘴裡品嚐。

“酸嗎?”

小王爺楚厭的臉色一如既往的平淡,看上去不酸。

於是姜卿趕忙又剝開一顆給自已吃。

“好酸!”

楚厭開心地笑了,因為憋著臉色,眼角沁出淚水來。

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吃葡萄,雖然很酸,但留在他心底的味道一定是甜的。

一定是。

姜卿把剩下的葡萄都推向楚厭,“這樣的貴品還是小王爺享用吧。”

楚厭很捧場地拿起一顆模仿姜卿剛才的動作開始剝皮,最後放進嘴裡。

還有些腫的臉頰隨著咀嚼動作上下偏移。

姜卿這才想起來給他處理傷口。

塗藥時兩個人都感覺肚子更餓了,姜卿選擇無視他們肚子發出的咕咕聲。

這一次楚厭沒有拿著削尖的樹枝直直刺向她的咽喉,也沒有冷漠得不像真人似的讓她滾。

他只是安靜地看向湊近的姜卿的臉,目光一遍一遍描摹。

要永遠記住這個世界上第一次對他好的人,他想。

姜卿就這樣陪著楚厭待了快兩年的時光,楚厭從來不過生辰,因為那對於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很好的回憶。

他的親生母親曾經對著他大吼,“你出生的那一天,是我這輩子最倒黴、最噁心的一天。”

那時只有四歲的楚厭只能瑟縮地站在破落房間的角落裡,等待下一秒就會突然而至的拳頭或是巴掌。

好在只要楚厭不冒頭,楚維峰就只是偶爾喝醉時才過來凌虐楚厭,而不是隔三差五的折磨。

身為丫鬟的姜卿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在楚維峰走後輕輕抱住楚厭瘦弱的身體,再找更多的藥材幫他療傷。

除此之外她還會日日夜夜語重心長地和楚厭說著一些上位者的權術。

她不知道楚厭是不是在外面偷偷找過老師,才讓他成為攝政王時對朝政遊刃有餘,她只能儘可能把自已懂的教給他。

“在你沒有絕對的實力之前,不要想著去挑釁那些現在比你強的人。”

“爬上去的方法有很多,哪怕是最無賴最卑劣的手段,只要你爬到那個位置,就絕對不會有人敢在你面前置噱,”

“楚厭,我會陪你的。”

每一句話都是楚厭後來很多很多年的回憶,哪怕每次回憶都像生生扒開剛剛結痂的疤,他也願意靠著這些記憶堅持下去,活下來。

這天姜卿從膳房偷偷順來幾塊紅棗糕,自已忍著一口沒吃,全部堆到楚厭面前。

“小王爺,快嚐嚐,還是新鮮做出來的。”

雖然只是邊角料,但看著也很精緻。

楚厭走過來,修長身形若是不看身上有些破舊的衣服,定以為是哪家的翩翩公子。

興許是金光作祟,兩年來他吃沒怎麼吃好過,卻很快抽條,如今十歲都比姜卿要高了半個腦袋。

“這是什麼?”

“紅棗糕,很甜的!”

姜卿記得剛來這個世界時,宮人給楚厭準備過紅棗糕,說是他最愛的糕點。

她自已不吃沒事,但一定要讓楚厭嚐到他最愛的紅棗糕!

楚厭生疏又小心地捻起一小塊放進嘴裡,難得露出饜足的神色。

“很好吃。”

雖然甜得有些膩,但是是佳茗特意給他拿的,就算是毒藥他都會全部吃下去。

“你不吃嗎?”

“不吃。”

說話間姜卿吞嚥口水的聲音清晰落入楚厭耳中。

他又捻起一塊,放到姜卿嘴邊。

“你也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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