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足元年冬,雪下得格外早。
遠處的山巒也被白雪覆蓋,山峰峻峭挺拔,如同一個個穿著白色披風的巨人屹立在天地之間。
李仙蕙的孕訊無疑趕上這場祥瑞,所有人都很高興。
李仙蕙的乳孃竹媽媽一路將裹兒送到魏王府門口。
\"媽媽回去罷。\"
\"勞煩四娘日日送補品來,三娘總不肯說軟和話…\"竹媽媽說。
\"三姊姊性子我再清楚不過,她有孕在身,當我讓她幾分,媽媽勿煩憂。\"
馬車行了不多時,忽急停。
婢女小綠說:
\"公主……攔駕那人自稱恆國公。\"
李裡兒擰眉,翻覆念幾回,到底想起是誰。
南九那便宜兄長,張易之。
車帷打起,裹兒立於寒風中,素白的臉半掩。
張易之調侃道
\"正想著,公主遲遲未露面,是否已忘了我。\"
\"國公說笑。\"
\"些許時日未見,公主姿容愈盛,令人不可逼視。\"
裹兒敷衍笑笑,揣手靜立,並不急於開口。
\"公主還是當日性子,天真爛漫,不作面上功夫。\"
\"國公這句便說差了,安樂慣會作面上的,只看面前是誰。\"
張易之驟然面色陰沉,又瞬息變幻,微笑道。
\"正欲去魏王府上道喜,卻見公主車駕,某便想著久別偶遇應問候幾句。\"
\"國公僅為此事?\"
\"依公主所言,還能有何事?\"
\"既如此,風雪甚大,國公小心足下。\"
\"公主亦應小心。\"
李裹兒轉身上車,只囑咐車伕快行。
洛陽城郊,一處荒廟。
佛像背後,風裹挾雪穿過半塌屋頂,落在李裡兒面上,緩緩消融。
她睜眼,撥出一口霧。
口鼻間仍有辛辣氣味,李裹兒揪著毛領輕拭。是迷藥!
不遠處傳來兩個人的聲音:
\"都已出城,不知你們還忌憚什麼,莫不是連這點膽色也無?\"
\"不過一公主侍婢,平日端的做派,實則比咱們還下賤三分,爺們怕什麼!\"
裹兒扶牆起身,腿肚打顫。
她挪至門邊,額髮汗溼。
\"既知公主身份,便不是尋常匪寇。\"
敵在暗,李裹兒亮了明牌。
\"阿耶這儲君位,擋了多少人的道亦不可知…\"
驟然一聲女子顫呼,又急轉作嗚咽,相隔佛像,木柴噼啪,李裹兒握拳,深深吸氣。
\"放開她。\"李裹兒用盡剩下的力氣 。
破敗佛像前,十來個男人裹著皮毛,作獵戶打扮,他們面面相覷,隨即鬨堂大笑。
坐在火堆旁的漢子將羊腿一丟,手背胡抹著滿嘴的油,大步走來,擒住李裹兒的下巴。
漢子調戲道:
\"小娘皮,臉不過爺巴掌大,膽子卻不小。\"
\"哥幾個可未獵到豹子,莫非叫你吃了?\"
李裹兒仰著臉,目光從或立或坐的人身上一—掠過,婢女倒伏在地,尚未見血。
不知怎的,沒人再笑了,所有眼睛都盯著她。
\"差你們辦事的人應交代過,公主活著才有用罷?\"
李裹兒緊捏簪子,抵在脖頸上,肌膚突突跳動,她唇角輕翹。
\"若我死了,你們打算如何交差呢?\"
近處的漢子本欲奪簪,裹兒毫不留情用勁下壓,梅落白雪,血珠逶迤滾下,漢子撒開手,退回人群。
漢子不信:
\"堂堂公主竟願為了一個婢女去死?真以為哥幾個會信?\"
\"便來試試。\"
李裹兒的眼神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