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微笑的死者
戶部侍郎，雖然只是朝廷四品官員，但卻是戶部最實權的職位之一。
這天，一則訊息通報，李侍郎昨夜飲酒過度，誤落自家庭院池塘淹死了。
這則訊息散開時，聞者無不惋惜感嘆：意外和明天不知道哪個先來！
當蘇微安與封伍帶著郭有才毛什等人出現在李侍郎府時。
第一批調查的人已經完工離開了。
蘇微安等人來到停屍的後堂。
一張白布覆蓋著死者，旁邊只有一個婦人默默守著。
婦人四十來歲，頭髮卻已半花白。
場面很冷清。
婦人是李侍郎的夫人許氏，她沒有哭哭啼啼，一臉木然跪在那裡，眼睛裡甚至一滴淚水都沒有。
也不知是早已悲傷過度，還是夫妻感情不合，對夫君死亡毫無感傷。
出示身份令牌，表示要檢查屍體後，許氏點點頭。
蘇微安掀開白布，入眼的是泡了一夜池水，臉上面板已經如死魚般發白的李侍郎。
“剛才我問過仵作檢查結論了，說李侍郎是死於意外，死於溺亡！”
一旁的郭有才說道。
“已經排除了他殺，蘇大人，你覺得這個結論有問題嗎？”
原本約定，今天一起去南城總司調取長安紅酒相關檔案的，但蘇微安聽聞李侍郎此事，改變了行程。
“酒醉死亡？”他現在對酒這個字很敏感。
直覺這件事與紅酒案有關。
所以他帶著眾人來到這裡。
看著屍體，蘇微安突然問道：“你們覺得，李待郎這個是什麼表情？”
其它人聞言再次看向那張發白的臉！
那是一張被泡得像死魚般的蒼白的臉。
有幾分猙獰。
毛什多看幾眼後，喉嚨湧上胃酸，差點想吐了。
“看不出什麼表情，臉上面板都泡變形了。”郭有才能持久一些。
封伍：“如果是落水而亡，不管醉至何等程度，應該也會清醒，溺死前一刻，應該是一副掙扎恐懼的表情，但明顯他不是。”
蘇微安緩緩說道：“你們有沒有覺得，他在笑？”
笑？
眾人聞言頓覺得四周陰風陣陣。
一個溺死者，死前一刻，不是恐懼，卻是在笑？
封伍卻點點頭：“微安，經你這麼一說，他看起來，確實有些像在笑！”
“笑？那他在笑什麼？”郭有才不解問道。
封差頭也看向蘇微安。
幾次經歷，封差頭知道，蘇微安總能在現場發現別人無法覺察到的東西。
這神奇的本領他見識幾次了！
蘇微安淡淡道：“笑什麼並不重要，但這說明，李待郎死的時候，神智已經完全混亂，混亂到感覺不到死亡！”
“他死前不是喝醉了嗎？這得喝多少？才會喝成這樣。”毛什說道。
“不對，哪怕喝得再醉，經過冷水刺激，都會有一定程度清醒的。”郭有才道。
“那是因為，他喝的是仙酒！”
一旁一直沉默木然的許氏，忽然站起來，大聲喊道。
接著，她忽然哈哈大笑，一臉癲狂。
“仙酒！一杯下肚，登仙極樂，飛昇仙界！”
郭有才和毛什被許氏突然詭異的舉動嚇了一跳，情不自禁後退兩步。
蘇微安卻往前一步。
盯著許氏，大聲道：“李待郎一直在喝長安紅酒，是不是？當晚也正因為喝了紅酒，神智不清，才落水而亡的！”
“不錯！”
“仙酒，長安人人都搶著喝的仙酒！”
“可笑啊可笑！”
許氏一言一步，向蘇微安走來。
面上表情猙獰，話語瘋狂，歇斯底里。
怎麼看都不像個正常人。
“站住！”封伍一聲喝斥，手搭在腰間配刀柄上。
許氏忽地收斂起癲狂，眼神充滿恨意：“他自已掉落池塘淹死得好，死得活該，他不死，這個家的噩夢永遠無法終結！”
蘇微安對封伍擺一下手。
他一字一頓說道：“李夫人，你丈夫並非死於意外落水而亡，而是死於他殺！”
“他殺？”許氏一愣。
癲狂慢慢消失，恢復了正常狀態。
她嘴裡喃喃道：“但剛才仵作都說他酒醉落水而亡，誰殺了他？”
“仙酒啊！”蘇微安道：“你剛才不是說了嗎？”
“什麼仙酒，那是魔鬼！”許氏忽然兩行淚水從眼睛裡流了下來。
同時身體恍恍惚惚，站立不穩。
蘇微安將她扶到一旁，坐了下來，說道：“李夫人，我們正在調查長安紅酒，長安人皆以喝上長安紅酒為榮，但我卻知道，這是一種毒酒，請你將李侍郎的一些相關事情告訴我們！”
“毒酒？”
許氏似乎有些意動。
蘇微安點點頭，接著說道：
“戶部侍郎，是實權職位之一，油水當然少不了，但我看府中家徒四壁，到處空蕩蕩，窮困潦倒，如我所料不錯，這都是李侍郎沉迷於長安紅酒，為了喝到紅酒，到了傾家蕩產，瘋狂的地步！”
許氏聞言，似乎觸到傷心痛處，忽然放聲痛哭。
蘇微安也不催促。
許氏哭完後，站起身對蘇微安作了一揖。
忽然做出了一個誰也想不到的舉動。
她竟解開腰帶。
然後將身上長裙脫了下來。
正當封伍等人很不解，覺得這婦人又要發什麼瘋的時候。
蘇微安瞳孔一縮。
李夫人兩條腿上。
竟全是扭曲的傷疤，極其猙獰。
這是受過多大傷害才至此？
許氏將長裙重新穿上，才說道：
“失禮了！”
“我夫君是最早一批喝了長安仙酒的人，剛開始是附庸風雅，後來越喝越沉迷，正如這位公子所言，為喝上千金一兩的紅酒，傾家蕩產，我無數次勸阻他，但他完全沉迷其中。”
“我打聽到，他是在陌上坊喝上的，並且十天半月的，那裡都組織酒會，他們在那裡喝完後，有時還帶著回家喝。”
“有一天我找到陌上坊，要跟他們理論，但被他們一頓毒打，折磨得差點死掉！”
“我是哭訴無門啊！”
許氏大概壓抑太久，不停地訴說著。
大概半個時辰後，蘇微安才問道：“長安紅酒，李侍郎都喝完了嗎？這裡還有嗎？”
“還有！”
“那帶我去看看！”
許氏點點頭。
帶著蘇微安等人到了一間房子。
她從櫃子裡拿出一個皮囊。
蘇微安接過，感受裡面的重量，估約還有半斤左右，他開啟蓋子，只是聞了一下，就判斷裡面裝的確實是長安紅酒。
他在十三王爺處聞過。
“這袋酒我要帶走！”蘇微安對許氏說道。
許氏點點頭。
“那我們就此告辭，打攪了！”蘇微安拱手道。
待蘇微安等人走了十幾丈遠。
許氏忽然跪下來，喊道：“公子是我見過，對長安紅酒認知最明白的人，請公子懲兇絕惡！”
蘇微安微一停頓，並沒有回頭，然後離開了李待郎的家。
“陌上坊？”
回去路上蘇微安反覆思索。
“長安紅酒就是從這裡出來的嗎？”
這是今天一個重要收穫。
另一個收穫，蘇微安一直想拿到一些長安紅酒樣品，想分析它的成分，想不到這麼快就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