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房間內,因為墨菲與別格勒的對峙,氣氛開始劍拔弩張。

別格勒呼吸都有些急促,牙齒被他咬得咯咯作響:

“你知不知道,昨晚那場爆炸,有多少人遇難?”

“那你知不知道,齊言昨晚救了多少人?”墨菲反問。

“你特麼放屁!”

別格勒當場破防,怒罵道:“他昨晚跟在那個叫白堊的小鬼身邊,遇到精神緊張,試圖對白堊惡語相向的難民,就直接一腳踹飛。

被他踹死的難民,比被他救下的難民多了足足一倍!”

墨菲的火氣也蹭的一下竄起來,霍然起身,指著別格勒鼻子怒罵道:

“你特麼說的是人話?

白堊去救人,那些混蛋東西還特麼的惡語相向,也就是我特麼不在現場,不然我特麼的直接把他們塞回廢墟里,親自幫他們蓋上土!”

別格勒被墨菲劈頭蓋臉罵得狗血淋頭,表情陷入呆滯,整個人都開始不知所措。

他想罵回去。

可墨菲罵得有理有據,他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好了,都別吵了。”

“兩位消消氣,別格勒你先坐下,墨菲身為咱們的同伴,絕不會做出背叛的行徑。”

“墨菲你也別發火,畢竟昨晚被炸的是夕照區,別格勒本就是夕照區的人,心裡難受些情有可原。”

其餘斗篷人連忙起身安撫二人,好說歹說總算讓他們各自坐回椅子上。

見局勢暫時穩住,其中一名斗篷人輕咳一聲,正式開啟話題:

“齊言昨晚與人戰鬥,動靜確實有些大,上頭下來人了。”

墨菲等人頓時看過去。

在幾人注視下,那名斗篷人繼續道:

“據可靠訊息,昨晚死了一個大人物,此事甚至驚動了……選帝侯。”

此話一出,房間內瞬間陷入死寂。

墨菲下意識放緩呼吸,斗篷下的拳頭不自覺握緊。

他心中冒出諸多疑惑,思忖片刻,冒險詢問道:

“昨晚與齊言交手的,難道不是巫王殘黨?”

“是。”

乾淨簡潔的話,卻透露出許多耐人尋味的資訊。

墨菲斗篷下的眼睛微微眯起。

選帝侯,萊塔尼亞真正的主人。

當年巫王便是他們推舉上位,然後亦是由他們支援雙子女皇,推翻巫王的統治。

可此時,巫王殘黨,卻與選帝侯出現牽連,甚至可以說,巫王殘黨背後的掌權者,正是選帝侯。

在座的這幾人都不是傻子,第一時間察覺到局勢在向著他們意料之外的方向發展。

“墨菲,你最近跟在齊言身邊,也與那名巫王血脈接觸過,可有什麼發現?”

突然一名斗篷人出聲詢問。

墨菲面容沉靜,腦海中第一時間劃過齊言之前提到過的,巫王意識殘留於世的訊息。

“……暫時沒有。”墨菲搖頭道,“從目前跡象來看,齊言真的只是奔著塵世之音兩位擁有者而來。”

這個訊息讓那些斗篷人心中說不清是洩氣,還是鬆了口氣。

又一人開口道:“上頭的心思,不是咱們可以揣摩的,咱們也不需要去想,老老實實完成本職工作就好。

別格勒,墨菲,你們兩位情緒最近都有些波動,希望兩位儘快調整好自己狀態。”

墨菲嗯了一聲,算作應答。

但別格勒卻低頭沉默半晌,霍然抬頭:

“還有一件事需要商議,根據我的訊息,格特魯德也是本次事件的參與者,我認為現在不應該繼續放任她自由。

這個女人的行徑有些癲狂,在齊言到來後似乎變得有恃無恐,對塵世之音的研究已經不在遮遮掩掩,甚至開始抓捕普通人進行活體實驗。”

“她可能只是不想活了。”墨菲回答道。

其餘人頓時將目光鎖定在墨菲身上。

墨菲聳肩,慢悠悠道:

“毫無疑問,之前提到的那個大人物,就是齊言弄死的。

格特魯德接觸過齊言,知曉齊言的手段,即便如此卻還是當一個兩面三刀的人,一邊幫齊言謀劃塵世之音的事宜,一邊幫自己背後的巫王殘黨對付齊言。

在我看來,她知道自己這是在玩火自焚,卻仍然這樣做了,她只是想要讓局勢亂起來,最好將昨晚的大蘑菇種得滿城都是,讓所有人為自己陪葬。”

“既然如此,那咱們更應該抓緊時間行動,將這個瘋女人抓起來。”別格勒立即怒聲道。

“別急,格特魯德參與了昨晚的事情,可齊言卻沒有殺她。”墨菲豎起一根手指,輕輕搖擺,“這說明齊言留她還有用處,咱們不能隨意破壞齊言的遊戲體驗,不然咱們就要自己頂上去補足了。”

其他斗篷人聽完墨菲的分析,沒有什麼表示,但別格勒卻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意。

他盯著墨菲,毫不掩飾自己的惡意,推測道:

“你現在張嘴齊言閉嘴齊言,什麼都是為齊言服務,我看你剛剛是用玩笑話說出了自己心裡真實想法吧!”

其餘斗篷人眉頭頓時皺起。

他們不希望剛剛消弭的衝突再次爆發,可別格勒的話,讓他們心裡也忍不住泛起嘀咕。

就在一群人胡思亂想時,墨菲緩緩起身,一手搭在桌子邊緣。

而後,在那些人懵逼的目光中,墨菲突然發難,掀起桌子劈頭蓋臉砸向別格勒。

這一幕發生的太過突然,別格勒來不及閃躲,只能舉起手臂硬抗。

木質的桌子碎成數段,別格勒悶哼一聲,身子踉蹌退出數步距離才穩住身形。

沒等他開口,墨菲冰冷的聲音先一步傳來:

“我是女皇之聲,我只效忠女皇陛下,你可以罵我,可以侮辱我,可以掄起拳頭將我打趴下讓我學狗叫,我都不會恨你。

但你唯獨不可以質疑我對女皇陛下的忠誠,我可以明確告訴你,我隨時願意為女皇陛下獻出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

說完,墨菲視線掃過其餘人,目光冰冷,如同一條隨時出擊的毒蛇:

“你們也聽好,作為同伴,咱們私下裡開開玩笑沒關係,但是誰敢真的質疑我對女皇陛下的忠誠……那就做好與我生死決鬥的準備吧。”

房間內沒有人敢在這種時候說話,包括別格勒,也是臉色鐵青的強行按捺住火氣。

墨菲見狀輕哼一聲,直接轉身開啟屋門離去。

走在偏僻的巷子中,墨菲抬手扯下自己的斗篷,面色陰沉快步穿行在城市之中。

他剛剛發火,確實是因為自己的忠誠被人質疑,但在內心深處,他沒辦法欺騙自己。

他其實也是有些被人揭露真相的惱羞成怒。

因為他隱瞞了一條很重要的訊息。

關於白堊和巫王的訊息。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墨菲不知不覺間已然回到莊園,走入別墅,直接將自己的身子丟在沙發上。

“坎特·墨菲,你究竟在做什麼啊……”

墨菲長嘆一聲,突然感覺自己很累,疲憊感潮水般向他湧來,將他拖入夢中。

這一覺他睡得十分煎熬,他夢到了自己年幼時的生活,夢到了他最憎恨的人,夢到了曾經直接或間接殺死的生命糾纏著他……

恍惚間,墨菲聽到一陣溫柔的歌聲。

少年嗓音輕柔,好似拂過山崗的微風,帶來絲絲涼意。

‘天空湛藍晴朗,

微風輕聲歌唱;

河水潺潺流淌,

我的心充滿希望。’

在歌聲的陪伴下,糾纏墨菲的噩夢漸漸散去,讓他得以在夢中喘息。

不知過了多久,當他醒來時,外面天色已經昏黑。

“我睡了一整天?”

墨菲有些驚訝,這還是他多年來,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穩。

“我也不清楚,墨菲先生。”

白堊坐在墨菲身邊的沙發上,面含笑意:“我醒來時就已經是下午,在客廳發現似乎正在做噩夢的您,於是擅作主張為您唱了首歌,希望沒有打擾到您的睡眠。”

墨菲坐起身,搖了搖頭:

“不,如果不是你的歌聲,我這一覺睡完怕不是更累了。”

“您睡了一天一定餓了,我去廚房幫您做些吃食。”

白堊起身就準備離開,卻被墨菲抬手製止。

他看著眼前臉上還帶有幾分稚氣的少年,問了一個自己都覺得很蠢的問題:

“你會覺得自己生活很累嗎?是否心中也會有過抱怨和憤懣?”

說完墨菲就覺得有些可笑和後悔。

自己竟然詢問一個一直都在流浪的孩子這種問題,分明是在對方傷口上撒鹽。

“沒有哦,墨菲先生。”

白堊的回答讓墨菲一怔。

他抬頭看去,發現眼前那個白髮的少年,正溫和的看著他,笑容明媚:

“我感到很幸福,也很滿足,當然,我的生活和您這樣的大人物比起來肯定很可憐,但我熱愛自己的生活。”

墨菲有些錯愕,他的第一反應就是不信,但白堊的表情不似說謊。

那是他這輩子都未曾見過的誠摯。

白堊似乎也被勾起回憶,閉上眼睛緩緩敘述道:

“我的爺爺以前礦石病還沒有現在這樣嚴重,他是個很厲害的人,在叢林中總能找到正確的路,在荒野上總能抓到獵物,在村落間也總能找到臨時的工作。

我喜歡這樣的生活,爺爺總是絮絮叨叨教我如何辨別野果能否食用,教我佈置狩獵陷阱,教我快速收割麥子。

有一次冬天我趁著爺爺午睡,獨自去檢查陷阱,從雪原上看到一隻野獸趴伏在地面,歪著腦袋傾聽什麼,然後突然蹦起來,向標槍一樣扎進雪裡,再爬出來時嘴中就叼著一隻超級肥的田鼠。”

說到這裡,白堊突然噗嗤一笑,臉上浮現幾分窘迫:

“於是我就突發奇想,學習那隻野獸的動作起跳,一頭扎進雪裡。

然後我的角卡在凍土裡,最終還是爺爺及時趕到,將我拔出來,因為這件事,我被爺爺笑話了好久。”

“噗嗤。”

墨菲低頭髮出一陣笑聲,而後笑聲越來越大,到最後笑得仰躺在沙發上,身子顫抖,笑到眼角有淚光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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