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一碗白粥
暴怒的顏風有多恐怖，楊悅算是切身體會到了，三度爆血之後，楊悅感覺面前站了一隻人型妖物，狂暴炸裂的氣息撲面而來，赤紅的眸子下一刻便要嗜血。
手裡長刀出鞘，清脆的刀鳴聲裡有著說不清的壓迫感與窒息感，多虧她反應快，喊了一聲“哥。”
但凡是她喊別的稱呼，顏風的刀可就收不住了，他是貨真價實的奔著殺人奪命來的，全力一擊，因為他知道自已根本不是九階大妖的對手，最多最多隻有一次攻擊的機會，如何不用全力？
直到楊悅給他解釋了一切，顏風心中的怒火依然不曾熄滅，握著刀鞘的右手微微顫抖，心中滿滿都是後怕與愧疚。
一方面是後悔自已居然輕易的相信了一頭妖物，另一方面是他打了楊悅的那一下確實用了狠勁兒，看著小姑娘委屈巴巴強忍眼淚的樣子，自已心裡也極為不好受。
而他也對自已頗為失望，如果今天真的發生了不可挽回的事，他顏風這一輩子都將為自已的大意與馬虎買單，一輩子都活在愧疚中，一輩子都活在顏歆與楊悅的死帶給他的陰影裡。
“艾良，不許給她看傷。”顏風坐在桌邊，環首刀連帶著刀鞘戳在地面上，冷冷的聲音似乎不帶有一絲感情。
停頓了三五秒之後，“艾良，還是給她看看吧。”
眼皮微微下垂，看著地面，隨後大拇指頂著烏金刀微微出鞘，緩緩的呼吸。
才六階而已，拼一把不是沒希望宰了。
妖就是妖，就合該死在他顏風的刀下，沒有任何寬恕的理由，拼一把，然後宰了她。
在場的眾人即便是沒有白易那麼變態的本能，也已經感覺到了顏風那越來越重的殺心，沒有人猶豫，趙青的右手已經按在的刀柄上。
更不用說白易本人，她原本就可以感覺到顏風對她的殺心，小狐狸沒有怕，心裡也沒有怨恨，沒有生氣，她們妖物生來便是要廝殺的，只是她從出生以來，就跟著母親，而他的母親卻不是嗜殺之人。
小白狐從楊悅的身子裡爬了出來，跳上了桌面，毫無懼色的與顏風對視，一雙靈動的眼睛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欣喜與開心。
她本是好客的主人，誰知等來了一群惡客。
長桌並不是很大，只有兩米多長，狐狸與顏風也只有一米多的距離，戰鬥似乎就要一觸即發。
一個穿著不怎麼合身的白色衣裙站在了長桌的另一端，不顧自已腿上的疼痛，抬起眼眸看著顏風，
“哥，可不可以……”
顏風當然知道她要說什麼，看看趙青幾人的姿態，再看看楊悅的表情就明白了。
可她是妖，在場沒有人可以保證她以後不會出現在屠戮人類的妖群中，誰都不能。
顏風沒有說話，刀也未曾歸鞘。
白易的眼眸徹底失去了神采，扭頭看了一眼楊悅，舔了舔嘴角依然殘留的一絲絲紅油，隨後身子化為一道白鴻，消失在顏風眾人的面前。
蹭的一聲，顏風那略微出鞘的刀終是回了鞘，而楊悅憋了很久的眼淚，終是滑落了面頰。
她身上還穿著白易的裙子。
而他們還待在白易的家中。
沒來由的，顏風想起了不久之前還殘留在自已嘴裡的味道，非常普通的白粥的味道。
即便之前是迫於九階大妖的淫威，喝了一碗粥，但那也是一碗粥。
我們生來就是如此，一頓飯而已說起來並沒有什麼價值，但那是天大的人情，就算只是一碗粥而已。
這是流淌在血液裡，是刻在骨子裡，是一代一代流傳下來的禮，更何況家宴從來都是待客的最高禮儀，即便那只是一碗粥而已。
這是情。
“我們出去吧。”顏風起身向眾人說道，至於楊悅的眼淚他根本不知道怎麼去安慰，與白易原本就站在對立面，他不知道自已是不是做錯了，至少目前他並不覺得自已有錯。
臨走之前，顏風又站在門口猶豫了很久很久，向艾良借來了鉛筆，在那一條白色的絲綢背面，寫下了一句話，
白易，此後再相遇，我做飯給你吃。——顏風。
只是他心裡卻是非常的沉重，他隱隱的感覺，即便是他為白易再做無數頓飯，做了滿漢全席給她，也比不上今天早上她盛的一碗白粥。
將絲綢放在桌面上鋪平，留下楊悅帶來的零食，帶走垃圾，顏風關上了門，剛一轉身就看到了小院裡種植的蔬菜。
鬱鬱蔥蔥，綠油油的蔬菜葉子上反射著太陽光，一股悠悠然的感覺浮現在他的心裡，這是之前來的時候不曾感覺到的。
恬靜舒適的感覺包裹著他，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如果……如果他們不曾來過這裡，
白易依舊還是那個捧著漫畫書生活在這裡的小狐狸。
站在籬笆牆外，再一次看著小院前後的鬱鬱蔥蔥，“楊禾秋，幫幫她吧……”
一道道清亮的水流在半空中飛舞，畫出著好看的軌跡纏繞著所有蔬菜，隨後悄然滲透進了土地裡。
“青子，我們做錯了嗎？”顏風的心裡有一種莫名的情緒，他捫心自問他仍舊是沒有做錯什麼，向妖物揮刀原本就是他們的職責所在。
“頭兒，我們折了九個弟兄。頭兒，每一次烏斯藏戰役中犧牲的人數都是天文數字。”
是啊，人妖不兩立，他沒有錯，可是楊悅為什麼會哭呢，可是他的心裡為什麼會有一股特別的情緒……
“楊悅，你怪我嗎？”
梨花帶雨的小姑娘搖了搖頭，舉起白色的衣袖抹了一把眼淚，“我不怪你，哥，可是我好難過。”
一直未曾說話，也沒有作妖的徐褚拖著刀，蹲下身子抽了幾張紙巾遞給楊悅，又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腦袋。
隨後掏出一包煙，挨個發了一圈，最後自已叼了一根，點燃，吸了一口，又拿了下來塞進顏風的嘴裡。
“風哥，她還沒在烏斯藏出現過，以後真在戰場上碰到了，再抽刀子也不遲。”
“粥挺好喝的，風哥。”
一碗白粥，徐褚，晉升四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