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傷未好又添新傷。
周今衡作主替舒妮多請了幾天假，滿打滿算一週的假期讓她調養身體，又特地安排了鐘點工伺候她的生活起居。
他工作忙，早出晚歸，無法二十四小時看在舒妮身邊。
這期間裴初淮不停發來微信，詢問舒妮的狀況，當晚回去他與蔣辭便受了責罰，兩人各捱了六下，打在手掌心，跟小時候做錯事的懲罰一樣。
周老太太靠在躺椅上，良姨走進來，將自制的糕點裝在精緻的小盒子中。
“這些你帶回去，給妮妮解解饞，”周老太太很疼這個非親非故的小姑娘，說起來她跟舒妮的外婆算是手帕交的好姐妹，愛屋及烏疼到舒妮身上，不奇怪。
周今衡在旁坐著，“好。”
“可憐見兒的，下次可要把人看住了，別再讓裴家那小子拐出去給坑害了。”
裴初淮與蔣辭捱打，是老太太狀告了過去。
在她眼中，自家舒妮是個乖乖女，頭一次被裴蔣兩個拐走，便受了傷，可不得要去告狀，給他們點顏色瞧瞧。
老太太側過蒼老的眸，“你可別忘了，妮妮媽媽怎麼對你的，她就這一個姑娘，你可護住了，別讓那幾個混不吝的給禍害了。”
周今衡沉悶著：“是。”
見他如此敷衍，老太太直了直腰，“要不你跟妮妮——”
“祖母，我還有事先走了。”
打斷別人的話是沒禮貌的，可週今衡不得不沒禮貌，不端莊一次。
他走到了廊下，下了臺階，背影融進了落葉鋪陳的院中，老太太望著，不免嘆息，“什麼時候才能成家，妮妮那麼好，竟然也瞧不上。”
良姨在旁笑著寬慰，“妮妮跟二哥兒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您就別硬撮合了。”
“這次是你看走眼了。”老太太堅信自己的判斷，“他保不齊就是喜歡妮妮這掛的，是他自己太木，不知道。”
*
掌心捱了幾下，幾天都火辣辣的疼著。
又被勒令必須上門賠罪。
裴初淮跟蔣辭準備了厚禮過去，舒妮正悠哉躺在客廳沙發上吃葡萄，完全不像是在養傷，更像是在度假。
見這兩人來了，她坐起來拍了拍手，“哥哥，來坐啊。”
他們對視一眼才過去坐。
舒妮往後看了眼，“就你們倆？”
“你還希望有誰？”裴初淮往後一倒，靠在沙發椅背上，再一次感嘆周今衡就是會享受，這家裡沒有一樣不昂貴的，買古董花瓶都像是買地攤貨一樣簡單，更別提這個家裡的其他物件了。
蔣辭跟了句：“除了蕭琛還有誰？”
他湊近盯著舒妮。
“妹妹，你不會是喜歡蕭琛吧？”
舒妮耳朵瞬間紅了，“你，你胡說八道什麼？”
蔣辭是情場高手，早就瞧出舒妮對蕭琛不一樣了，“我要是胡說八道那你臉紅什麼？”
“真的假的？”
裴初淮也來了興致，湊近去看。
舒妮背過身將臉埋進了枕頭裡，嬰兒肥未褪的臉蛋擠出了點臉頰肉，像是被逼急了躲進坑裡的小兔子，卻連耳朵都忘記了要收回去，“不是的——”
聲音悶在了枕頭裡，軟而悶。
“得了，你倆哥哥因為你都捱了打你不關心，關心一個病秧子。”裴初淮捂著心臟，“真讓人傷心。”
舒妮猛地抬起頭，臉頰被悶得潮紅，“啊，怎麼捱打了？誰打你們了？”
蔣辭下意識拿煙要抽，舒妮本想阻止，卻又忍住了。
他撥開打火機蓋子點著，“還能有誰，一猜就知道肯定是二哥去告了狀，你家老太太打電話過去，害我被老頭子一頓好打。”
夾著煙，他攤開手掌，掌心還有點紅，實在是打得不輕。
“怎麼會這樣？”舒妮自責極了，“我不知道小叔叔會去告狀。”
“這點傷算什麼？”
裴初淮俊朗面孔浮現微笑，“哥哥不疼，但妮妮可不能因為這次就再也不理我們了，再說了，這全怪蔣辭，我早就告訴你別在外亂搞，要搞也別搞學校的，最難擺平。”
拿起抱枕，裴初淮發洩地砸到了蔣辭身上。
蔣辭接住放到腰後靠著，漫不經心抽著煙，“得了吧，我哪知道會鬧這一出？”
“所以那個女生說的是真的嗎？”這才是舒妮好奇的，細眉不禁小皺了下，略露好奇，“蔣辭哥，你真的……原來你是這種人。”
看到自己被妹妹這麼防備，蔣辭卻故弄玄虛嗤笑，“妮妮，我這算什麼，我是明著壞，你喜歡的那個才是真的壞。”
裴初淮乾咳了聲，及時打斷了蔣辭的話，舒妮想要追問，周今衡剛好回來。
這倆人見周今衡如同老鼠見了貓，打了招呼便溜之大吉。
沒了人解悶，舒妮倒頭躺下，繼續吃葡萄。
周今衡提著藥箱過來，“坐起來，換藥了。”
舒妮：“不用換了，好得差不多了。”
周今衡：“起來。”
拗不過他，舒妮蹬了蹬腿坐起來，嘴裡嚼著葡萄，酸甜的汁水和果肉在口腔中綿密化開，可吐不出去的皮卻是澀的。
周今衡半跪在她跟前，襯衫袖口挽上去了，露出了一截小臂，肌肉線條，筋絡紋理，都近距離靠在舒妮面前，她想要側過臉去，卻被周今衡制止：“別動。”
將葡萄嚥了下去，舒妮舔了舔唇，儘量剋制自己不去看周今衡。
太過安靜，以至於棉籤擦拭傷口，髮絲漂浮，周今衡袖口衣料的摩擦聲，舒妮都聽得一清二楚，心跳聲也跟著放大了數倍，這不是好徵兆。
嚥了口水，舒妮動唇發聲，“……我叫裴哥哥和蔣辭哥來，蔣辭哥還在這兒抽菸了，你不生氣嗎？怎麼不罵我？”
周今衡側著身沾藥膏，似是笑了，唇角弧度清淺。
舒妮：“你笑什麼？”
“你很想我罵你？”周今衡早就發覺這點了，他專注沾藥，並不看舒妮。
轉過了身，周今衡半跪著，從那個角度看舒妮，眼睫要稍抬，下巴輕昂。
望著她的姿態多了些真摯澄明，擁有令人心跳加速的不自知魅力。
“我不會平白去罵一個比我小將近十歲的小姑娘，何況你做的那些事情，在我看來只是叛逆期的正常行為，不算過火。”